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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死去

自从我和王崇文演了装病的那出戏以后,父亲改变了一直对我冷淡的态度,比以前要关心我很多。每次出海前都会慈祥的目送我去学校,回家后也会抽空教我做作业,而且还亲自去县城给我买日记本,让我养成记日记的习惯。而我则在日记本把继母对我的虐待,一笔一划的记录下来。最开心的时候是作业完成后,我的父亲偶尔还会带着我和王崇文去海边捡贝壳。

到了海边,父亲就像是一位发号施令的将军,指着大海对我们兄弟俩说出我们期待很久的“开始”二字。接着,我和王崇文犹如两只被放出笼子的鸭子似得,呱呱叫着在海滩上抢贝壳。王崇文有时候是位又聪明又坏的哥哥,他在匆忙的挥舞着双手捡贝壳时,还能抽空偷看我的贝壳数量,如果我的比他多,他就会想办法把我的偷去,每次的花招都不一样,每次都让我防不胜防。

我只能撒娇式的对父亲响亮的喊道:“哥哥又偷我的贝壳了。”我的父亲总是哈哈大笑,用同样的语调逗我,“那你也可以去偷他的。”多大时候我是不敢轻易去动王崇文的篓子每因为每次他都会一脸坏笑的警告我,“如果你偷我的贝壳,以后我就不要保护你了。”所以,我们的历次捡贝壳比赛,输的都是我,但我同样很开心,因为那个时候的我在乎的不是贝壳的多少,而是这种比赛总能让我感受到安全。

激动人心的时刻是我们父子三人一起回家后来到的,我和王崇文争先恐后的拿出自己自己的战利品,逐个的把它们清洗干净,然后让我父亲选出最漂亮好看的那一个来。父亲端坐在门口,把贝壳一个个的举起对着太阳看,这个时候我和王崇文激动不已坐在一旁,仰视着父亲的举动,直到选出最好看的那一个,我们俩才响亮的又叫又跳,不管是谁的贝壳。

与王崇文做兄弟的那段时间,是我童年时期最开心的一段岁月。即使我的继母总是想方设法的找借口不给饭我吃,但这种日子依然给我留下了深刻的美好印象。

给我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我和王崇文在门口玩丢沙包的游戏,就像两头发疯的小野牛似得,屋里屋外的乱冲乱撞,把鸡棚内正在憋足劲下蛋的母鸡都吓坏了。我的继母从里屋冲出来尖声对我叫骂道:“你这个累赘,自己只会吃还不让鸡下蛋,找死啊你!”

我连忙慌张的从屋里跑出去,而王崇文则等他的母亲回到房间后,跑到鸡棚更前大喊大叫,把那只可怜的母鸡吓的扑腾乱飞,继母追赶着打他时的情景,让我后来回想起来忍俊不禁。

后来我做了医生以后,一次无意间和小项谈起往事,在我激动的和她讲起这段往事时,小项的表现让我差点冲她发火,她完全没有意识到,我那个时候已经完全沉醉在我自认为的美好过去中。

小项不屑一顾的对我说:“切……过那种非人的生活,亏你现在回想起来还意犹未尽,我对你真的很无语。”

我错愕的看着她,忍不住大声的反驳道:“你有什么资格,胡乱的给我过去的现实下定义?”

王崇文不但在承担起保护我的胆子,而且还让我认识到我人生中很多个的第一次。第一次偷东西,第一次打别的小孩,第一次抓蛇装进女同学的书包里,这些都给我留下了一段不可抹去的记忆。每次都让我心惊胆颤,但他却若无其事,实事求是的讲,王崇文那个时候所表现出的胆识是我可望不可及的。其中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第一次看见偷看女人洗澡,以及偷看男女在床上做爱时的情景。

我记得那是一个令人欢欣的星期天下午,父亲连续出海好几天才回家。他从船上下来后,往家里走时的脚步,迅速的让人眼花缭乱。我和王崇文做在家门口写作业,父亲背着渔网,慈祥的在我们俩头上摸了一下后,便走进了屋内。

我的继母,那位漂亮的女人恰好刚洗完澡,正穿着凉爽的衣服在房间里面看电视。她翘着二郎腿,白皙的大腿上隐约露出皮肤地下的毛细管,尚未干透的头发,撩人的披散在肩膀上,水珠顺着发梢低落在她的背上,将里面的内衣带子清晰的印出来。看见我那满身腥味的父亲,她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回来了!”

父亲嘿嘿的对她笑了笑,俯身去亲她,但被她一把给推开了,神情厌恶的对我父亲说:“去去去,先去把你皮囊被洗干净了,再来动老娘。”父亲只好悻悻的去打水洗澡。他愉快的在屋子后面的小隔间里面哼着小曲,哗啦啦的洗澡。王崇文神秘兮兮的轻声对我说:“咱们要不要去看看?”我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表示不敢去。

王崇文立刻把脸拉下来,对我说:“去你的,刚才咱们说好了,先看我妈妈,然后等你爸爸回来我们再去看他,你现在说话不算数了?”我低着头想了想,最好只好点头同意了。

这种开心的日子只有三年短暂的时光,随着父亲的离世,也快速的离我而去。父亲每次出门前都会走近我的房间,叮嘱我和王崇文要乖乖的听继母的话。看见我们俩点头以后,他才满意的扛着工具出门。出事的那一天也是这样,我的父亲走出家门,走向那条他走了半辈子的小路。

那一天的他并没有什么异常表现,一如往常一样登船起锚远航。只是我们都没有意识到,这一次的出海是他最后的一次。渔民常年在海中,为此出事丢命的人很多,但大多他们都是远海捕鱼的人。我的父亲一直是近海捞鱼,从来没有离开海岸线12海里,按道理说,这种方式捕鱼,几乎是不会出事。

但偏偏这种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最后还就是偏偏发生了。那个下午,父亲没有按时回家,我们三个人都在坐等他回家吃饭,但一直等到深夜10点钟也还没有见到他回来。继母看完电视剧以后,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慌慌张张的打着手电筒跑到海边码头去寻找,想看看父亲的船有没有靠岸,结果是让她失望的。继母折返回来,把隔壁几户邻居家的门逐渐敲开,哭喊着告诉他们我的父亲还没有回来。

邻居们听清楚继母说的话以后,纷纷打着手电筒去海边寻找。我不知道那个晚上他们找到什么时候才回来的,我只知道翌日天亮的时候,家门口聚满了人,他们七嘴八舌的在议论纷纷。

继母红着双眼,呆滞的坐在门口凝视着远方,仿佛整个世界和她没有关系,就连我和王崇文去上学她都没有注意到。下午放学回家,我们俩才知道父亲死了,他是在回家的途中不慎触礁,掉入水中的。

当时船上只有他一个人,而附近也没有一艘渔船。父亲跌入海中,被船下面挂着的废渔网缠住脚,最后活活的淹死在海里。更惨的是,他的尸体被螺旋桨激起的水流带过去,身子被锋利的桨叶划的面目全非,仿佛一团烂棉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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