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何为放下,师兄,在你的心目之中,北绯色于你不过是这苍茫天地之间随处可见的一花一树,还是那不经意之间刹那流转的空气,师兄,你何其残忍,世人皆说你以慈悲为怀,是这天地之间最为至诚至善的人。”
绯色捂住胸口的地方,笑的花枝乱坠,她步履不稳,俯在一侧的台阶上,笑的甚至眼泪飞溅。
“可是在北绯色的心里,你拓跋洋溢就是此生唯一的光,我知,十年前你就入宫一直看着我,我宫中男宠无数,可是你却从来连眉头都没皱过一次。”
绯色长叹一声,她徐徐的站立起身,笑容敛去,又再是世人面前那个无双夭艳的犬戎公主。
她俯身上去,攀住此生唯一眷恋的男子,双手缓缓的触及他的脸颊,时光冲冲,在之间翩然轻擦,她已是红颜白发,而他却从未变过。
师门修炼密法,她早得知,却从未遵守过,眼前这人,此生却是从未变过。
“师兄,师兄……”
她一点点的攀上拓跋洋溢的身,拓跋洋溢神色未变,只是淡淡点头,双手合拢,轻声念叨:“阿弥陀佛。”
青禾站立在边上,看着这一幕,倒是忍不住有些为那位绯色公主不值得。
“难道真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样的男人,有哪一点值得飞蛾扑火的爱了一生。”
顾斐然忍不住嘟囔出口,忍不住有些自怜,他这样的好男人却始终没有女人喜欢,反倒是拓跋洋溢这样的男人,反而会有绯色公主这般的倾城美人一直眷恋。
哎,果然是这世上本无公平之事啊。
“师兄,你心中无绯色,又何苦在这宫里守着绯色十年。”
绯色问这句话的时候容貌清冷,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就这般直直的看着拓跋洋溢。
拓跋洋溢徐徐的将眼眸移到绯色的脸上,他犹然记得那一年,初见绯色的时候。
桃李芬芳,灼灼艳色之下,那个女子夭娆一笑,手执桃枝轻点笔墨,又何止艳那芳华颜色,更是灼伤了他的眼睛。
犬戎皇族,素来冷血无情,这般皇室出来的子女,必然也是骄纵万分,哪又会真将一般人放在眼中。
他恪尽本分,始终控制着自己的内心,不让自己靠近绯色半步。
比起那些终日围绕在绯色周围的师弟们,绯色反而对自己这个不假言笑的师兄各位亲密。
多少个日夜之中,嫉妒在啃嗜着他的内心,他也想过放弃一切,却拥抱眼前之人。
可是师父一席话将他所有的热情泯灭。
“洋溢,你可知为何绯色身为公主却要进入我天禅宗修行。”
他那一贯高高在上,始终用着悲悯神色看着世人的师父背负着双手站立在他面前,他微微皱眉,自然猜不透师父的意思。
师父中举是长叹一声,缓缓开口:“那是因为绯色根本不是陛下的亲生女儿,她不过是玉妃与人私通生下的孩子,占有了这皇族子弟的尊荣,你说那般骄傲的小公主最终得知自己身世的时候会是怎样一般的撕心裂肺?”
“师尊,不要。”
“洋溢,你是我天禅宗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子弟,也是最有能力问鼎天禅宗至高武学的人,切忌不要让为师失望啊。”
师尊翩然离去,他就那般跪倒在地上,始终不曾回头。
从那一日开始,他疏远了绯色,天真不知世间一切险恶的公主依旧可以活的妖冶灼灼。
我只是想让你一直在你的象牙塔里坐最为尊贵的公主而已。
我的公主殿下。
拓跋洋溢缓缓的shen出手触及面前人的脸颊,一如多年前,那个桃李芳华的下午,面前这人依旧笑的眉眼弯弯,侧眸喊道:“师兄,猜猜我是谁?”
如果时光可以翩然轻擦,那么若是可以回到那一日,他是否依旧会做出这般的选择。
他守在这地方十年了,十年了,看尽了这犬戎皇宫的花开花落,看见了这无数个日出日落,也看到她身边来来往往无数的面首。
“绯色,你可还记得,那一日,你对我说的什么?”
茫然的绯色公主抬起一双清灼的眸子对上拓跋洋溢,拓跋洋溢缓缓淡笑。
“师兄,你这一辈子都要保护我哦。”
是的,我的小公主,在拓跋洋溢这一生之中始终在遵守这个诺言,你要芙蕖阁的权利,我为你争取到,你要权倾朝野,陛下敬畏,我为你做到,我的小公主,若是可以,师兄真想穷其一身为你筑城,将你锁住,自此不经风雨。
可是,终究,我是人,不是神,咳咳……
一腔鲜血自拓跋洋溢的口中喷洒而出,他双手合拢,盘膝坐在地上,金红色的袈裟飘扬在空中,绯色满脸仓皇,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神色慌乱。
“师兄,师兄……”
“我帮你看看,我师鬼医。”
青禾终究是忍不住那个满目仓皇犹如孩子一般彷徨的绯色公主,她将南宫无裂交付到顾斐然的手中,然后上前一步,轻声对着绯色公主说道。
绯色急忙点点头,站立在边上,她双手伸直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置,好像在一瞬间,她觉得师兄明明在她的面前,却又隔在千万里的距离,她怎么shen手都触及不到。
她突然之间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青禾的两指搭上拓跋洋溢的手腕,筋脉逆转,回天乏术。
她神色微微有些苍白,对于这个突然之间出现做出这般选择的男人实在有些不解。
她困惑的眼神对上这位天禅宗如今地位最高的人。
他淡淡一笑:“我所做无非是为了护她。”
说完这句话,这个权倾犬戎,在犬戎之中犹如天神一般的男子就半笑眯着眼睛逝去。
绯色就这般怔怔的站立在原地,半响之后才眨了眨眼睛,拍了拍额头,恍惚说道:“师兄,别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