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之彦突然之间跪倒在地上，重重的磕头，承乾帝的脸色微微有些不悦，无论是当年的端静贵妃还是如今的如贵妃，后宫之中的人得凭恩宠，真正能够得到爱情的真的少之又少。
无非是身后家族的势力牵扯，端静贵妃的例子在，当年的端静贵妃娘家比起如今的顾家，恐怕声势更加的无双。
顾之彦就这样对着光洁的大理石地板磕头，一下又一下，承乾帝的脸色有些难堪，他没有想到顾之彦居然聪慧如此，在他动顾家之前就开始先下手为强。
这样的人，他如何放心让他离开。
承乾帝脸上露出柔和笑容，低声对着顾之彦开口：“顾爱卿，你是国之栋梁，你若是离去了，朕岂不是少了左膀右臂。”
顾之彦唇角微翘，显得有些苦涩，果然啊……想要这般轻易的离开倒是不易了。
“陛下，臣已无权利之心，即使再待在这庙堂之上，也再也难有作为，陛下，臣请你看在顾家多年对南翼忠心耿耿，从无半点二心的份上，让微臣归还故里，百年之后，能够葬在这南翼江山之下。”
顾之彦长叹一声，俯首拜下，满朝文武看着这一幕，居然有些心戚戚，同朝为官，多少年来，看着顾氏一族荣耀京华，如今落得如此的下场，倒是有些狐死兔烹的感觉。
满朝文武居然没有一个再开口，看着顾之彦垂暮老老，仿佛就在一瞬间，顾氏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族长衰老了数十岁。
承乾帝心知，顾之彦这话已经表明了自此之后与朝堂再无半分的关系，若是这个时候，他这个帝王还不愿意松口，未免太过了。
他长叹一声，一张脸上露出无限的戚戚，几乎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前落泪。
“顾卿多年未南翼操劳效力，朕身同感受，如今却执意要辞官回故里，朕实在舍不得……”
长篇洒脱，洋洋万字直接再此被省略，众臣听得眼泪哗哗，就差没有当即泪洒万里，然后跪倒在地上高呼，陛下万岁，陛下恩泽天下。
顾之彦跪在大理石的台阶上，头始终低垂着，金黄色的丝绦飘荡在他前方的不远处，明晃晃的阳光自墙头的地方折射进来，蜿蜒穿梭过琉璃宫墙的边沿，刚好照射进金銮大殿上。
顾之彦腹诽，这皇帝也快点头答应了呗，看他这样子，顾家已无大碍，非得活脱脱的折磨人一转。
顾之彦却是背脊弯的笔直，半点不敢动摇，他是看着承乾帝坐上这个位置的人，自然知道这个看似笑语盈盈的陛下，实则上心思缜密，当初十一个皇子，陛下能够脱颖而出。
其中的是是非非又有谁能够说明白。
“顾卿，你当真不愿意再留在朕的身边，与朕一同看这锦绣江山，顾卿可还记得当初在桃花树下，顾卿是如何许诺朕的。”
龙椅上的承乾帝言辞欣欣，每一句都是情深意重一般，顾之彦倒是微微一怔，他如何想不起来，承乾帝未登基之前与他素来交好。
他与他也曾有过把酒花前，共饮琵琶无管弦的日子……
可是那都是曾经，自面前这人成为帝王之后，那些过往就只能够葬送在时光斑驳之中。
他再次的抬起头，重重的磕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响亮的声音在大殿之中显得格外的清晰：“陛下，臣但求能够归故里。”
承乾帝的手抬起又落下，似乎是经过了一个轮回般的沉寂，他的声音响起在整个大殿之中：“朕准了。”
“臣谢过陛下隆恩”
顾之彦抬首高拜上方的承乾帝，承乾帝更是激动之时抹去了眼角落下的泪痕，这君臣之间的感情几乎让满朝文武全然感动。
整个早朝，直到日暮启辰之间，也没说个什么，唯一轰动的大事就是顾之彦辞官荣归故里。
陛下为了感念顾家这么多年的忠心耿耿，更是赏赐黄金千两，奴仆百人。
退朝之后，群臣自金銮殿上如鱼龙退下，顾之彦走在最后，出了殿门，一向与他交好的礼部尚书霍汶希，刑部尚书长孙邢，两个人皱着眉头在门外等着他。
两人看到他出来，脸上露出一丝的欣喜。
急忙上前拱手唤道：“顾兄。”
这朝野之中，与人交好犹如屋檐后茶，人走茶凉，这般现实，顾之彦原本以为这个时候与自己划清界限的人恐怕非一两个。
没有想到长孙邢和霍汶希居然会在此处等他，他倒是微微有些惊奇，急忙拱手回应：“长孙兄，霍兄，是有什么事情吗？”
长孙邢和霍汶希两个人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一丝的苦笑，同朝为官，他们素来和顾家走的极近，这些事情早被有心人传到了陛下的耳中，即使这个时候划清界限，也无济于事。
“顾兄，你这次安然归故里，其实也算的上喜事一件，为兄虚长你两岁，就自称一声为兄，你千万别见怪。”
长孙邢在朝野之中是出了名的四面圆滑，几乎是滴水不漏，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说了这般的话，倒已经是推心置腹了。
原本顾之彦心中还有些疑虑，也因为他这句话而放下了。
“确实，伴君如伴虎，能够安然垂钓，何尝不是福气，顾兄，你顾氏一族百年名门，也算的上得善终，我们这些人，终究没有你有勇气能够开这个口。”
霍汶希喟叹一声，眼睁睁的看着顾之彦，心中却是满心的羡慕。
顾之彦微微一怔，心中方才知道，眼前这两人居然这般的想法，不禁有些哑然失笑了。
这倒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啊，这朝野庙堂之中看似的风光无限，终究是身心疲惫。
若是说之前他还有什么不甘心，也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和长孙邢，霍汶希相伴走出了皇宫，一路朝着顾家大宅走。
顾之彦辞官的消息几乎犹如燎原星火一般快速的在整个邺都的大街小巷传播，不过半日的功夫，整个邺都无人不知顾家即将搬离邺都。
青禾静候在听涛小筑之中，黄莺和翠柳事先知道了这次顾之彦进宫的事情和整个顾家生死存亡有关，一个个倒是忍不住有些忍耐不住，前后踱步。
反倒是青禾始终安静的坐在小桥流水的石亭子里面，慢条斯理的下着围棋。
看着已经升到正午的太阳，青禾微微皱眉，食指捻着棋子，心中微微有些诧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