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这样一个人,虎毒不食子,承乾帝居然想要他死。
犬戎人彪悍异常,可以说多年来,一直是南翼北边上的重大隐患,但是犬戎新帝登基,根基未文,如何会蚍蜉撼树一般的愚蠢做法,入侵绒城。
这是青禾一直未曾想明白的问题,以前谈及这个问题的时候,想的无非是那位犬戎皇帝是个有勇无谋的匹夫,结果近日看到了承乾帝的神色,她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就是这个南翼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不仅猜测着臣子的用心,更是怀疑自己亲生儿子的用心。
她脸色一冷,看向承乾帝的目光之中带着些许的冰冷,妈的……这死皇子用心险恶,居然想要让她当寡妇?
她可不想百年之后被史书诬陷命格太大,克夫克母克相公。
承乾帝看着青禾的目光,这个少女一如前几次见到的时候,神情清冽,并不因为他的身份而低头,这般骄傲的性子,她果真是知道自己的心意的。
裂儿……
想到这个名字,他心中隐约有些遗憾,他原本以为裂儿会是他手中最为尖锐的利刃,为他守护南翼这大片的江山,可是止及那孩子,天性纯善。
根本不是裂儿的对手,他只是想要将这大好的江山交付给他最爱的儿子,他能够做的是帮助他培养贤臣,而不是日后威胁他位置的大将。
青禾心中此刻是惊涛骇浪一般,一双美眸睁得大大的,然后什么也没说,突然之间转身就跑。
大殿之中的嫔妃纷纷愣住,完全不知道青禾这唱的是哪一出,只有承乾帝明白,这个时候,南宫无裂恐怕早已经尸骨无存了。
即使顾青禾有千里良驹,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他挥挥手,示意不必理会。
如贵妃在宫闱多年,隐约也猜到了承乾帝如今的作为,倒是脸色微微泛白,心中一片苦笑,哈哈,果真啊,在承乾帝的心目之中,仍然只有那个人,包括她的孩子。
果真是情深意重啊……
想到南宫无裂的下场,她忍不住收拢的五指,无措,无措,她的孩儿,她绝对不会让承乾帝伤害他。
想到这里,低垂的眸子之中清冷一片。
出了邺都城门,一路北行,就是前往清水城,而中途必经之道是一片山石纵横的峡谷,峡谷终年烟雾弥漫。
谷中道路狭窄,只容一行人经过,步入这片雾气弥漫的地方,南宫无裂下令全军都整齐排列而行。
这一万精兵皆是南翼皇朝大军之中的精挑细选的战士,每一个都是身经百战,以一敌十,军令一下,所有的将士都靠在峡谷入口处,然后按照秩序前进。
南宫无裂微微皱眉,想着自邺都出发,马不停蹄,也至少二十日的时间才能够到达绒城,心中有些焦急,绒城防线告急,多一日变化都无法预测,何况二十日。
他少年成名,在皇宫之中无人照料,母妃早已疯,幸得师父看重,传授一身武功和策略,方能够成就如今。
不知道怎么的,想到青禾那句等你回来,他的心就被填得满满,满心欢喜。
“将军,前方探子回报,峡谷中间似乎有碎石坠落的痕迹。”
拉住缰绳,南宫无裂一张脸上面无表情,听着副官的回禀,他手中黑骑纵横无双,战无不胜,这一次前往绒城,父皇居然重新拨下兵力给他,却让黑骑驻守京师。
原本这一点就让他困惑丛生,自邺都离开之后,必经这峡谷,副官回报的异样引起了他的注意。
“碎石?”
今日无风,昨夜有雨,虽然说下雨会将碎石冲刷到下面无可厚非,但是不知道怎么的,他心里总有一种警钟敲响的感觉。
这么多年,直觉救过他许多次的命,他后退一步,大声喊道:“全军听令,后退,绕道。”
已经进入峡谷的军队有序的朝着后面开始退,峡谷上面早已经埋伏良久的射手纷纷开始行动。
如细雨穿梭一般的利箭自峡谷的上方飞射下来,箭支前方捆绑着火焰,如密林一般的射向大军之中。
峡谷原本就地势狭窄,上方的箭支密集,几乎是每一支箭都射到人。
峡谷之中的军队开始混乱起来,南宫无裂半眯着眼睛,厉声高喊:“速度退,不能慌。”
经历过长久训练,无数次铁血铸造的将士们在他的喊声之中安静了下来,即使上方再多的剑刃射入人群之中,他们仍然只是有序的退出,顷刻的功夫,伤亡惨重。
峡谷的上方已经有滚石落下,夹杂着撕心裂肺的惨痛叫声,南宫无裂一张脸上眼珠几乎是迸裂出来,双手紧握住,指甲几乎是陷入肉里。
这不过出了邺都城,属于南翼境内,这断然不会是他国的动作,只有一种可能,那个高坐在龙椅上的男人要杀他。
想到这里,满心的欢喜就变得满心的痛楚,他是有野心,也想过继承大统,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弑父夺位。
恍惚之间,天空之中飘起满目大雨,磅礴大雨落在他的身上,顷刻之间,就大的几乎看不清楚人影,这场雨浇灭了峡谷上方的火焰,让人视线完全看不清楚。
恍惚之间,南宫无裂的嘴角干裂,似乎闻到了细细悠悠的香气自远处弥散而来,记忆之中,冷宫的花似乎什么时候开起来都缺少了生气,他记得那一年,母妃被封为贵人,迁进了新的寝宫。
终日脸上挂着笑意,手抚着他的头,那样子说不出的灿烂。
可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父皇的身影始终未曾踏入寝宫,母亲就犹如攀爬在那宫墙壁上的蜿蜒的藤蔓一般,失去了生意,日日销售,终究一日日的老去。
他曾经站在高高的宫墙之上,看着那烈日照射在天空,印着晚霞,那般的耀眼,那般的灿烂,几乎让他为之侧眸。
他也曾经偷偷摸摸的潜入承德殿中,想要看看哪个让母亲倾心,却又抛弃了母亲的男人是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