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钟。城市依旧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只是少了日间的嘈杂喧嚣,生出了一种叫做夜晚的情趣。
大概是玩的太久了,一直争吵不停的宋晗煦和杨曦晨也停止了战争,沉默了许久。见大家脸上都稍有倦色,陆若谦提议结束活动,各自回家休息。
“天有点晚了,这样,我送熈儿和海琼回家,晨,你和铭寒送晗煦。”
宋晗煦的名字大概是定时炸弹,原本瘫在沙发上的杨曦晨一下子弹了起来。
“什么,我送死八婆?没搞错吧?”
“哼,你想送老娘还不想用呢?”宋晗煦抱着肩膀不屑一顾。
陆若谦只好耐心的解释,“你和晗煦家不是顺路么?”
“你和她最顺路!”杨曦晨冷哼。
“我需要送熈儿么不是,熈儿家比较远,和大家又都不顺路···”
“不管,总之我不想和宋八婆一路。”
夏熈儿见大家为难,主动提议,“没关系的,你送晗煦就好,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那怎么行,你一个女孩子···”
沉默着的叶铭寒开口,“谦,你送她们吧,我去那边的书店,和夏熈儿顺路。”
“那好,那我们先走了。”陆若谦和他们道别。
无视掉夏熈儿眼底的疑惑,叶铭寒只是淡淡的说了句,“走吧。”
两人就这么并肩走着,倾听着星辰的低语,捕捉着夜晚时分最微小的声音。
夏熈儿边走边思索,像是有什么东西塞在胸腔里,让她闷得难受。她抿着嘴唇踌躇了半天,又像是突然下定了决心一样,“叶铭寒”。
“嗯?”叶铭寒停下脚步,淡淡的目光扫过她的脸颊。
“没什么,只是沉默的有点无聊了。说说吧,最近怎么样?”夏熈儿低着头,踢着地上的石子,漫不经心的问着。
她以为他会抛给她一句‘还好’,就像他回答宋晗煦的询问的时候,接着用沉默填满剩余的空间,疏离的不留余地。她已经想好了应对方案,不会因为自己先开了口而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局面。
不过叶铭寒让她失望了。
“也没怎么样,偶尔和朋友一起出去转转,不过大多数的时间还是宅在家里,毕竟开学回去就有联考,总不能考得太差吧。你呢?”
他的话让他有点意外,她开始责怪起自己有点阴暗的小心思,咬咬嘴唇望向他的时候正好遇上他询问的目光。不过她马上又换上了一副明媚的浅笑,“也是那样,窝在家里等着长毛。”
他颇具意味的笑笑,“是啊,这才像你。”
“不过,那不像你。”她迎着他的目光,认真的说。
两个人就那样对视着,又突然,两个人都笑了起来,陌陌红尘卷走的光阴非但没有将两人的默契消耗殆尽,反而因为这一刻的对视愈加深刻起来。
叶铭寒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接着投向远处,依旧是双手插兜的冷漠样子,不过微微上扬的嘴角出卖了他此刻愉悦的心情,“为什么笑啊?”
“因为想啊。”夏熈儿背过双手,专心的踢着石子。
“别像她一样。”
“我知道,太过任性,开得热烈,却也败得凄惨。不过···”
她突然停止了脚下的动作,那样坚定却又倔强的望着他,“我喜欢,至少她这一生泼墨尽兴,用余生去慢慢怀念一个人,也不见得悲凉。”
叶铭寒淡若清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却又黯淡下去。还记得当时谈及这些民国时期的女子,她说羡慕林徽因那样的女子,深沉而不纠缠。而他却说陆小曼够洒脱,她的一生抵过其他人的三生。分别后的时光,他惊觉,她曾说过的云端美人在这样喧嚣浮躁的世界里多么难能可贵,而她却喜欢了他提及的烟火气的女子。时光,似乎真的在不经意间改变了什么。
忽而,叹口气,他幽幽的开口,像是问她,又像在自问,“为什么变了?”
她有点失神,随口答了句,“因为了解。”
曾经觉得《麦琪的礼物》只存在于欧·亨利的笔下,阴差阳错的情节只是为了某个故事所谓的高潮,而今,终于懂得,当你想要靠近一个人,便会尽可能多的向他的世界靠拢。可惜两个人在接近对方的时候,却都忘了自己。
其实真的是这样。叶铭寒永远不知道,在他理直气壮地肯定了陆小曼的生活后,她又查阅了多少有关她的故事,直到看到他眼里的那片世界,从她欣赏的云端走向他的烟火。而他也不知道,曾经坚定地令他质疑自己的她却没有在他走向他的时候,留在原地等他接近。
不知不觉,两个人都停下了脚步,夏熈儿没有看他,像是对着空气言语,“回来之后去过书店么?”
叶铭寒像是在沉思,“刚回来的那天去看了看。”
“买书么?”
“不,看看有没有走失而在那里躲雨的猫咪。”他一贯冷淡的目光里竟然有几分回味的柔情。
她一直活的像株仙人掌,明明过得很好,却拒绝所有人的拥抱。可是他觉得她比植物更善于保护自己,她有爪子和牙齿。
“结果却连仙人掌都没有,是吧?”
又是心照不宣的对视,眼底的笑意却显而易见。
她顿了顿,有点伤感的回忆着,“突然有点想念书店旁那家的早餐了。”
“可以像以前一样去那边的公园晨练。”
“这算是邀请么?”她玉眉一挑。
“随你。”叶铭寒慢慢的转身,清冽的声线随着他距离的加大而逐渐拉长。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突然就那么笑了,有一丝狡黠,也有些许温暖。她不会告诉他,那天他撑着伞出现在她家楼下的样子被她偶然瞥见,她也不会告诉他,书店旁边的那家早餐店其实早就关了门···不过这一切她都不会去揭穿,就像不会揭穿书店晚上九点钟就会关门这个事实一样。
谢谢你,叶铭寒。谢谢你在回到这个城市的第一时间记得来看我,谢谢你送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