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上有声控灯，我们脚步声响灯就会自动亮起来。是老式灯泡，看起来瓦数很小，散发着昏暗的光线。阎小米和二舅爷两个人架着我才上到三楼，听到下面有铁链子的哗啦声响，接着下面就传来有人跑上来的脚步声。一个黑西装追上来责问他们两人：“你们怎么搞的，不是在二楼的吗？跑三楼去做什么？”
阎小米和二舅爷对视一眼也不说话，又架着我朝二楼下去。我们走到二楼的门前，门已经打开。我们三个人进去，铁链大锁在外面锁上。进到门里面转过一个弯，外面的灯光已经照不进来了。我以为里面会有灯光，没想到是黑乎乎的一片。只有安全通道指示牌亮着一点儿微弱的青光。
沿通道往里走，两边是一个一个的小房间，装的是铁栅栏门，门上有锁。有的里面有人，有的空着。那人也没有什么动静，在里面一动不动。我能感觉到他在盯着我们看。阎小米和二舅爷也不知道我们该去哪里，只顾着往里走。
过了小房间的范围，里面的空间很大，方形支柱有规律地排列着。柱子靠近地板的地方也有安全通道指示牌。这个大空间里排列着一个一个大铁笼子，每个笼子里装着五个人。铁笼子的门上好像没有锁。
虽然这情形不是特别恐怖，我却不寒而栗。想想看如果自己常年被关进这样一个地方会是什么感觉，我觉得我会疯掉。这些人如同机器一样，对我们的到来视而不见，或者说已经习以为常。
我们三个人继续往里走，突然被一个声音阻止：“站住！谁让你们往里面进的，把他安置在前面，不懂规矩吗？第一次出任务就这样，以后还想不想出去了？”
这声音就在我们旁边响起，阴森森的，吓得我一个激灵。要不是有二舅爷和阎小米在，我早就顶不住了。我对封闭的黑暗空间有着本能的恐惧。何况这里面，还有很多活尸。我生怕他们像电视剧里的一样一涌而出冲过来掐死我。
哗啦啦一声响，我们身边的铁笼子门打开，一个人从铁笼子里出来，手里哗啦啦响，应该提着一串钥匙。我们站住，这人从我们中间挤过去朝外面走。我们三个人转身跟上去。
这人走到一个小房间门口，打开一道铁栅门。站在门边等阎小米和二舅爷把我送进去。咔嚓一下把门锁上，然后对他俩说：“好了，你们回到原处吧。”
那人往里走，二舅爷和阎小米也跟着往里走，把我一个人丢在了这个小房间里。不一会儿我听到刚才那个声音的吆喝：“哎，你两个往哪去，十七号，出去一趟连住几号天堂都忘了？真是猪啊。”
然后我听见铁栅门响，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二舅爷和阎小米应该找到他们的十七号天堂了。妈蛋的就这破笼子取了这么好听的充满死气的名字。
这一层空间里有很多笼子，笼子里装着很多人。但却静的出奇，一点儿声响都没有。我摸索着往后退，腿碰到了一个东西，摸了一下应该是一张破桌子。我一抬屁股坐在桌子上，哗啦一下破桌子就散了架。接着外面就传来吆喝声，叫新来的老实点儿。我摸索着转了一圈，这是个只有七八平米的小房间。除了被我压散架的这张破桌子，再没别的东西了。我在冰凉的地板上坐下来，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楼梯口传来开链子锁的声音。我一下子警醒起来。外面有亮光移过来。一会儿二层楼里多了几盏燃着的蜡烛。我小心地趴在铁栅门上往外看，四个黑西装提了两个桶过来。就放在小房间与大空间分界处的通道上。那个大笼子里走出来几个人，领头的就是我们进来时拿钥匙开门的那人。
那人看起来四十来岁，络腮胡子，脸色白的可怕。这里面的人，脸色都白。络腮胡指挥跟他一起的人拿了碗出来摆好，他从桶里拿起勺子舀了液体挨个倒进地上的碗里。然后有人高叫某某号天堂，就有人从笼子里出来把碗里的东西喝了。喝完后自行回去，然后换下一个天堂的人。
叫到十七号天堂时，我看见装成那两个活尸的二舅爷和阎小米。他俩跟在别人后头也来到那碗跟前。别人毫不犹豫地端起碗一饮而尽。二舅爷也有样学样，到阎小米时她不干了。要那几个人重亲拿个碗出来，说这么多人用一个碗喝不干净。
络腮胡奇怪地看着他：“你今天很反常啊，不想呆在阳间了？”
阎小米哼了一声，就是不动那碗。
络腮胡冷笑了一声：“不喝你别后悔！到你身体腐烂时我让你跪着求我！”
阎小米不理他，跟喝过液体的人一起回了十七号天堂。等大空间那边所有人都喝完了。他们才又提了桶回到两排小房间的通道中间来。络腮胡叫跟着他的人用碗盛了液体递到铁栅门里面去。所有人都喝完了，到最后也没有我的。
黑西装出去之后，蜡烛也撤了。络腮胡带了人回到大铁笼子里。外面的大门没锁，我听见又有人进来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一直走到我的小屋子门前停住。他拍了两下手，络腮胡很快端着一根燃着的蜡烛过来，过来的这人竟然是刘小同。我心里一惊，担心刘小同会认出我来。我现在虽然是刘军的样子。但死人和活人在懂行的人眼里应该明显不一样的吧。
络腮胡把蜡烛放在地上打开了铁栅门上的锁。刘小同进来，看着被我弄散架的桌子皱了皱眉头。他站在我跟前幽幽地说道：“你已经死了你知道吧？如果不是我们，你现在应该被锁去阴间下十八层地狱，与世永隔。留在这儿乖乖听话，你每年还有一次机会偷偷看看你的家人。”
他说着拿出一张黄纸来摊在地上：“愿意的话就把这个签了吧，记着你不能反悔，反悔了你的身体会奇痒无比，最后一点儿一点儿烂掉，并且你的灵魂无法离开肉体，会承受着肉体腐烂的痛苦慢慢消亡。不签的话也是这个后果。”
妈蛋的，这根本就是一份不平等契约。我现在的身份是刘军，而我却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活人，我不知道我签了这东西会不会真的生效。但是不签就会马上露馅。我感觉我被二舅爷和阎小米俩人坑了。
络腮胡递给我一支笔，我无奈地接过笔签下了刘军的名字。这次没有用血，尸体是没有血的。如果用血，我就掩饰不过去了。
刘小同收起契约，点点头说：“好，有一天我们打通了阴阳通道，你，还有这里所有人，都可以和正常人一样与家人相聚。”
我莫名其妙地望着他，觉得他这是痴人说梦。死了的人怎么可能像正常人一样与家人相聚。刘小同呵呵笑了笑：“我知道你不理解，有一天你会懂的。”
刘小同说完就出去了，络腮胡端了一碗液体过来，暗红色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闻着那味道特别难受，我无法接受，厌恶地皱了皱眉头。
络腮胡咧了咧嘴，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喝了吧，不喝你会后悔的。到你想喝的时候，你得花十倍的代价求我。”
我接过那碗，装作不小心打翻在地上。络腮胡轻蔑地笑了笑，也不说话，拿了蜡烛锁上门走了。
屋里又陷入一片黑暗。我感觉有个闪进我的屋子。连忙后撤靠墙站着。就听见有个极细的声音说：“我，阎小米，你想出什么办法没毁掉这些活尸没有？”
我说想出来了，一把火把这地方烧了。
阎小米说不行，这里上百具尸体谁来收场。最关键的是，这么做了卫东青肯定不会帮我们拿回红绫和聚阴坛。说点儿实用的。
我想了想说实用的也有，不过得靠你来实际操作。我还在想，这方法如果用了，我们自己怎么躲过去，万一躲不过去咋办。
阎小米说你只管说，别婆婆妈妈的。
我告诉阎小米，只要把他们饮用的液体换了，这整个楼里的活尸通通都得完蛋。
阎小米说好，换成化骨水，分分钟让他们全变成水，一丝痕迹都不留下。
我吃了一惊，这世上真有化骨水？果真这样，我躲不过去怎么办？我们三个人中，最先出事的肯定是我。因为我不得不承认，我是我们三人中的弱者。
阎小米拍拍我肩膀，叫我不要担心，到时候不喝就行。她今天就没喝，也没人管着。
我今天把那碗液体打翻好像也没人管。
我有些不安地告诉阎小米，刚刚刘小同来过了，与我签了一份什么契约，签的是刘军的名字，不知道会不会生效。
阎小米不以为然地说那是与活尸签的，你是个活人，有个鸟用，别把什么事情都当真。你这样活着到底累不累？开始以为刘小同是个小卒，没想到还是个大头。这家伙肯定也在打聚阴坛的主意，我们得抓紧完事儿，抢在他前面拿到聚阴坛。
阎小米说完就没了动静。铁栅门都没响一下。阎小米应该是灵魂出窍。在这养尸楼里，大概外面的灵魂不大可能进来，所以阎小米在这里面灵魂出窍根本没人察觉。
我不知道阎小米能不能把事情办得成，也不知道下一次不喝那液体会不会露出马脚。心里七上八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