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西恭敬的递给朱棣一杯热茶，一抬头正看到窗外的天空，轻声埋怨，“一早起来天就阴沉沉的，该不会是要下雪吧？”
“怎么会！”朱棣喝了口冒着热气的香茶后也转头看着窗外，“应该不会吧？”天空乌突突的，确实像是要下雪了。
两个人正看着出神的时候，天上竟真的开始飘下来零零星星的雪花了。
小西凝望着外面感慨的说了句，“六月飞霜是为了窦娥伸冤，这三月里落雪又是为了谁？”小西这句无心的话悄悄的落在两个人的心里凉凉的，两个人都安静的沉思起来。
最近一段时间，道衍的健康每况愈下。朱棣命陈宗宝选了两位医术精湛的老太医去大庆寿寺给他诊治，却被道衍推却了。
昨天午后小西去探望的时候，在寺门外的台阶下遇到刚出来的陈宗宝。陈宗宝沉着脸把小西拉到一边轻声交代，“小西，我刚刚给少师把过脉，他的情况不乐观。”
小西心里一紧，焦急的问，“宗宝，少师到底得了什么病？”
陈宗宝紧皱双眉，无奈的摇摇头，压低声音说，“少师没有生病，一切的不适都是脏器衰老的征兆，我担心少师挨不过这几天了。”小西听了陈宗宝的话两行热泪夺眶而出，赶紧用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陈宗宝叹口气，轻声嘱咐小西，“小西，此事暂时不要告诉皇上。知道吗？”
“我知道了。”小西用绢帕擦了脸颊，把眼泪强忍了回去。
东暖阁的安静被门外马去焦急的声音打破了，两个人同时收回思绪。
“进来吧！”朱棣冷冷的吩咐。
马去快步走进来，一脸焦急的禀报，“启禀皇上，大庆寿寺的住持思空大师在东安门外，说是有急事求见。”
“快传！”朱棣担心的皱紧了眉头。
“是，皇上！”
“回来！”朱棣又把马去叫了回来，“备两匹马，在西安门等候。”
“是，皇上！”马去不敢怠慢快步出了东暖阁。
小西紧张的握住朱棣的一双大手，害怕的问，“该不会是少师……”还没说完话，小西已经哭了起来。
朱棣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轻声安慰小西和自己，“但愿不是！”
事实就是事实，即使朱棣贵为皇上也必须面对，思空大师带来了噩耗。
“阿弥陀佛！皇上，道衍大师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含糊其辞的说想见您。”
“朕知道了！”朱棣猛的站起身，快步走出乾清宫。宫里众人也快步跟着出来。“夏小西随朕去西安门。”
“是，皇上！”小西恭敬的答话。朱棣走的太快，小西小跑着才勉强跟上。
才出了月华门，朱棣不由分说的抱起小西，两个人飞了起来。雪越下越大，雪片不时的打在两个人的脸上，小西闭上了睛，把头埋在朱棣怀里。
等他们骑马赶到大庆寿寺时，寺门外的台阶上已经有了一脚深的雪。朱棣只顾着快走，并没有留意脚下，蹬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因为着急只踩了一半，身子一踉跄就要摔倒。紧跟在他身后的小西赶紧伸手扶他。朱棣太沉，小西扶住了朱棣，自己却坐在了台阶上。
“哎呦！”小西的屁.股被摔的生疼。
朱棣把手伸给小西，关切的问，“小西，能站起来吗？”
小西知道朱棣现在急着去见道衍，双手抓住朱棣的大手，忍着疼站了起来。“奴婢没事，皇上您快进去吧。”
朱棣犹豫片刻，伸手横抱起小西，快步迈过门槛，直奔道衍的禅房。
“皇上，快放下奴婢！”这里是佛门境地，小西不想朱棣为了自己如此冒犯。
朱棣边走边认真的说，“佛祖是明事理的！”
朱棣一直抱着小西走到道衍禅房对面的廊子下面才把她放下来，轻声交代，“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
“是，皇上。”小西乖乖的坐在廊子上，给了朱棣一个微笑。
朱棣也回以微笑，才放心的快步走进道衍的禅房。
小西一直面带微笑的强忍着，直到看到朱棣进去了才一脸痛苦的咬紧牙。她的右脚踝崴了，肿胀的地方被布袜子勒的异常疼痛。可现在在寺里，她又不方便脱了鞋袜查看，只能隐忍着安静的等候朱棣回来。
雪越下越大，天也更阴了。小西出来的急没顾上穿披风，这会儿坐在四面透风的廊子里，冷的抱紧双肩取暖。她抬头看了看四周，忍着疼痛一瘸一拐的挪到了一处避风的房檐下，继续安静的等候。
‘不知道道衍大师怎么样了？听思空大师的意思，怕是……’小西默默的回忆着这些年和道衍有关的事情。
记忆中，道衍永远都是沉稳的态度，即使是永乐七年中秋节前一天，小西冒死到前朝去求见他，他依然是态度沉稳的规劝。
“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真是在他身上应验了。”小西不禁感慨，“时间过的真快，少师已经八十四岁高龄了。朱棣也快六十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朱棣终于从禅房里缓步走出来，看到小西叽叽索索的站着，这才注意到她没有穿披风，怕是已经快被冻僵了。“小西，是不是冻坏了？”朱棣一脸歉疚的看着小西，因为是在寺里，朱棣忍着没有抱她。
朱棣眼眶红红的，很明显刚才哭过了。小西关切的问朱棣，“少师怎么样了？”
提到道衍，朱棣的双眼又有些湿热，轻声回答，“少师刚刚圆寂了。”
“少师！”小西哭着就要跪下来，却扯到了右脚踝上的肿胀，“哎呦！”一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小西，你怎么了？”朱棣担心的蹲下.身子查看。
小西坐在地上轻声解释，“刚才上台阶的时候，崴到了脚踝。”
朱棣先站起身，把小西从地上捞起来，横抱着站在原地，朝着禅房的方向朗声说，“道衍，小西来看你了。可她崴了脚，不能向你行礼，请你谅解。”
小西也大声说，“少师，奴婢感谢您这么多年来的教诲，奴婢字字都记在心里了。”小西说完话又哭了起来。
“道衍，多保重！”朱棣说完话，抱着小西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走出寺门，众人齐刷刷的跪地行礼，都佯装没看到朱棣怀里的小西。等候多时的马去快步迎上前行礼，关切的问，“皇上，小西姐姐这是怎么了？”
“我崴脚了。”小西轻声解释。转头对朱棣说，“皇上，您放下奴婢吧！奴婢自己能走。”
“别动！”朱棣冷着脸制止，把小西放在了马背上，自己翻身上马坐在了小西的身后。两人同乘一匹马回宫。
等进了西宫门，小西被朱棣一路抱回了乾清宫，坐在了东暖阁的床上。
“你先去喝杯热茶吧！”小西轻声提醒。刚才出去的急，朱棣也没穿他的紫貂大氅。外面下着雪，朱棣的手有些凉了。
“马去，倒两杯茶来。”
“是，皇上！”
朱棣的用意马去自然明白，用托盘托着两杯茶分别敬给了朱棣和小西。喝了茶，身上暖和了许多。
“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是，皇上。”马去很识相的快步退了出去。
小西侧身拿出床头小柜子里的银盒子，双手递给坐在身边的朱棣。
“你帮我拿着，我要什么就递给我。”
“哦！”小西打开盒盖，捧着盒子等着。
朱棣先把手搓热了，才小心的帮小西脱布袜子。
“疼！疼！”小西皱着眉阻止朱棣。
朱棣赶紧停了手，边看着边伸手给小西，“剪子。”
小西把剪子递给朱棣，开着玩笑，“我这是授人以柄。”
“看来是不严重，还能说笑话。”朱棣接过剪子，小心翼翼的从没有受伤的那边从上到下贯穿着剪开了布袜子。
没有了布袜子的束缚，肿胀的地方肆无忌惮的越发肿起来，一跳一跳的疼的揪心。小西斯斯的吸着气。
“很疼？”朱棣关切的问。
“嗯！”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小西不想忍着。
朱棣捧着小西的脚想查看，手刚一落到肿胀的地方，小西就疼的要抽回去。
“看来要等到消肿后才能检查有没有伤到骨头了。”朱棣松了手，看着窗外的大雪有了主意。“你等等。”说完话，朱棣站起身快步出了东暖阁。
片刻工夫朱棣就回来了，手上捧着个大号的剔红方盒子，盒子里盛着满满的白雪。
“这会儿还冷，冰窖的冰全冻在一起不好取，倒不如院子里的雪方便。”朱棣用自己的帕子包了雪，埋头认真的帮小西冷敷。雪凉凉的，脚踝舒服多了。
“躺下歇会儿吧。”朱棣腾出左手把小西扶着躺下。小西闭着眼享受着。
冷敷的效果很好，朱棣趁小西不注意，用手捏了捏骨头，小西也没发觉。“看来没伤到骨头。”朱棣彻底放心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一股刺痛从两个膝盖传来，旋即又消失了，朱棣没在意继续给小西冷敷。
“快辰时了……”小西轻声提醒朱棣。
“知道了。”朱棣轻声嘱咐，“肿胀还没有完全消下去，我回来之前不许下床。记住了吗？”
“记住了！”小西乖乖点头答应着。
朱棣凑过来轻轻亲了小西的额头一下，站起身，还没走下脚踏，就又重重的跌坐在床上，闭着眼，紧皱双眉，极力忍着疼痛。
小西慌张的坐起来，压低声音焦急的问，“你怎么了？”
朱棣睁开眼转头看着小西，轻声回答，“我的风湿犯了，双膝疼的厉害。别声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