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的驶进西安门,朱棣和小西安静的坐在马车里。
“陪我走回去?”朱棣轻声问小西。
小西沉默着点头同意。
天已经彻底黑了,明亮的星星霸占了天空,欢庆自己的胜利,月亮躲在一偶偷看。空气中弥漫着残留的炽热,宫灯里蜡烛的光亮把宫灯的影子投射在西宫道的石头路上。四下无人,朱棣牵着小西的手安静的缓步走着。小西边走边留意道路两旁的宫门里是否有人走出来。
朱棣转头微笑着说,“朕已经做了安排。”
小西心领神会的回以微笑,挎住了他的胳膊,安心的和他步调一致的朝前走。
“权贤妃怎么还不来?”他们回宫已经三天了,朱棣没去景仁宫,权银姬也没来乾清宫。
朱棣没回答,只用力捏了下小西的手。
“好疼!”小西想挣脱朱棣的大手,却被他紧紧的握住动弹不得。
朱棣拉着小西继续缓步走着,目视前方,面带微笑的轻声说,“你不该问!”
小西立刻明白了,抱歉的挤出一个笑容,“对不起!”
“倒也没这么严重!只不过你这么一问,让我没了不告诉你的理由。”朱棣今晚的话句句都很有深意。
小西笑笑,可爱的问,“难不成你又要瞒着我做什么?”
朱棣尴尬的笑笑,凑近小西无奈的问,“这些陈年旧事你什么时候才能彻底忘记?”
小西佯装吃惊的问朱棣,“圣人的教诲你怎么就忘了?我可是你的女人!”小西故意把‘女人’两个字说的很重。
朱棣冷了脸,语气冰冷的说,“朕要把她的生辰变为死忌。”
小西被朱棣的话吓到,脸上立时没了笑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朱棣自嘲的笑笑,“这就是朕要瞒着你的事情。害怕了?”
小西凑近朱棣焦急的问,“她犯了错确实不假,可罪不致死。”
“她买通银作局的银匠,弄了些砒霜。”朱棣轻声说明实情,“她弄砒霜总不会是为了想要帮朕治疗消化不良吧?”
“天哪!”小西吃惊的用手捂紧嘴巴。想了想疑惑不解的问朱棣,“我想不明白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她是众妃之首,如果你真有了意外,她肯定是要殉葬的,对她绝对是损人不利己的坏事!”
“朕猜测是有人许了她不能拒绝的条件。”朱棣的话明显只说了一半。
小西再次沉思,片刻后转头害怕的盯着朱棣,“该不会是……”小西用手指在朱棣的手背上写了个‘汉’字。
“暂时还没发现证据,所以只是猜测。”
“那我们……”小西还没说完话,忽然发现从前面不远的月华门里出来一个人朝着他们这边快步走过来了。
朱棣和小西同时松了手,小西退后三步低下头。
等来人走近了,朱棣才看清是乾清宫当值的小太监陈希。
陈希行礼后恭敬的向朱棣禀报,“奴才见过皇上,马去公公派奴才来向您禀报。”小太监说到这里停下来,凑近朱棣耳语了几句。
朱棣听完禀报冷着脸吩咐他,“朕知道了,你先回去。”
“是,皇上!”陈希行礼后恭敬的退走了。
朱棣重新握住小西的手,语气缓和的说,“午膳后,她到乾清宫来请罪,这会儿还在殿外跪着。”小西眼神复杂的盯着朱棣,安静的等着他的吩咐。“朕现在送你去坤宁宫。等事情解决了,朕亲自过去接你。”
接近戌时的时候朱棣才来接小西,一路上朱棣都沉默的想着心事,小西安静的跟在他身后。
就寝后,朱棣在黑暗里轻声告诉小西,“明晚朕去景仁宫。”
小西搂紧朱棣的脖子轻声回答,“我等你。”
“好~”
明天就是权银姬十九岁的生辰了。
就寝后,小西窝在朱棣怀里冷不丁感叹了一句,“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明天做了准备?”
“明天穿金丝软甲!”朱棣的话极轻但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小西紧张的盯着朱棣,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朱棣一翻身把小西压在了身.下,凑近耳语,“朕不要你有任何闪失!”说完话亲自帮小西穿戴好。重新躺回枕头,抱着小西满意的睡了。
第二天午膳后,朱棣的銮驾浩浩荡荡的从西安门出发前往汤山温泉行宫。权银姬得意的坐在宫车里,紧跟在龙辇的后面。自从徐仪华薨逝后,这是朱棣第一次带嫔妃出宫游玩。
抵达汤山温泉行宫后,按照朱棣的吩咐,马去引领着朱棣和权银姬直接去了偏殿摆宴庆祝。
小西吃过晚饭后,在寝殿里静心等候朱棣。
“小西,快来帮我!”马去焦急的声音从寝殿外传来。
“来啦!”小西答应着快步跑了出来。
朱棣紧闭双眼,权银姬和马去一边一个扶着朱棣费力的走进殿门,小西快步迎上去替下权银姬。
“皇上今天高兴多饮了几杯,竟然醉了!”权银姬的声音异常温柔,“你们快扶着皇上进去休息。”
“是,娘娘!”马去和小西异口同声的回答。两个人交换了眼神,扶着朱棣费力的进了东暖阁,轻轻的放在了龙床上。
权银姬走过来,故意挤开小西,伸手拉过被子帮朱棣盖好。在床边坐下来,用手里的绢帕轻柔的帮朱棣擦拭额头的汗珠。转头端着架子吩咐,“马去,你去厨房给皇上端碗醒酒汤来。夏小西,你去打盆热水来。”
“是,娘娘!”马去恭敬的行礼后转身要走,见小西愣着不动,伸手拉着她就往外走。小西只得顺从的跟着出了暖阁,压低声音提醒马去,“不行的!”
马去明白小西的意思,压低声音回答,“我去端醒酒汤和热水,你在这盯着。有任何异常就大声喊人。”
小西紧张的点点头,“你快去快回!”
“放心!”马去伸手指指里面,“盯紧点儿!”
看着马去出了寝殿,小西躲在门边的用心听着里面的动静。
权银姬背对着门坐在床上一直在说话,像是说给朱棣听的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皇上,臣妾还未入宫的时候,就听我国的使臣谈起过您,说您如何的伟岸、飒爽。臣妾第一次在景仁宫见到您的时候,就被您的英姿所吸引,深深的爱上了皇上您。”权银姬说到这里,脸上有了少女的羞涩神情,权银姬伸手轻轻的摸了摸朱棣棱角分明的脸颊,“只可惜臣妾认识您的时候您已心有所属,并未把臣妾放在心上。枉费臣妾韶华之年,羞花之貌也得不到应有的幸福。所以……”权银姬说到这里,忽然变了脸色,一脸的愤怒和决绝,“所以臣妾得不到的,她人也休想得到!”权银姬说到这里,撩开裙裾,用力拔出事先缝在衬裙里面的匕首,双手擎着匕首,奋力扎向朱棣心脏的位置。匕首只刺破了朱棣的外袍,再往下却无论如何也扎不进去了。
平躺着的朱棣猛的睁开双眼,专注的瞪着疑惑不解的权银姬,眼中充满了肃杀的神情,冷冷的质问,“爱妃,你真的以为这样就杀得了朕吗?”
权银姬冷冷的回答,“你刚才喝的酒中被我掺了砒霜,你必死无疑!”
朱棣脸上有了笑容,轻声反问权银姬,“那真的是砒霜吗?”
“什么?”权银姬懊恼的摇头,双手因为害怕而颤抖不已,眼中充满了惊恐,“皇上饶……”‘命’字还未出口,权银姬忽然扔了匕首,满脸痛苦的倒在了地上,鲜血很快从身后流了出来。小西呆呆的站在稍远的地方,手里的鱼肠剑上染有血迹。
朱棣猛的跳下床,快步走到小西近前,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小西~”
小西抬眼看着朱棣,关切的问,“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朕很好!哪里都没有受伤!”朱棣连忙解释,“你忘了?我也穿了金丝软甲。”朱棣说着解开中衣给小西看里面金光闪闪的软甲。
小西又看了看朱棣,确定他确实没有受伤才大大的吐出一口气来。眼中忽然涌出眼泪,害怕的对朱棣说,“我杀了人了!”
“没事!没事!”朱棣试着从小西手中拿过剑,赶紧扔在一边伸手紧紧的抱住小西。
小西在朱棣的怀中害怕的大哭起来,“我好怕!怕她真的会伤了你,所以才杀了她。我好怕!”
“不怕!不怕!都过去了!你做的很对!”朱棣横抱起小西,快步出了东暖阁。
恰在此时马去回来了,朱棣轻声交代了几声,马去连连恭敬点头。
“是,皇上。奴才知道了。”
朱棣抱起小西出了寝殿,顺着宫道快步走到西宫门附近,两个人一起坐进了等候在那里的一辆双辕马车。
“回宫!”
“是,皇上!”坐在车头的吴不胜恭敬的答应着,扬起鞭子赶着两匹马快跑起来。
小西窝在朱棣怀里瑟瑟发抖,朱棣低头柔声说,“小西,不怕!我们现在就回宫。”
十一月初,小西整理后宫每月用度的账册时,把权银姬和吕金花的名字都勾掉了。
权银姬被判定为中毒而死,朱棣下旨彻查。这一查竟牵出了同是朝鲜人的婕妤吕金花。吕金花和权银姬同年入宫,被朱棣封为婕妤,住在东六宫的延禧宫里。权银姬死后,延禧宫的宫女告发是吕金花毒死了权银姬。吕金花受不住严刑逼供,全部招认,声称是因为嫉妒权银姬得宠所以设计毒死了她。事实是因为吕金花被朱高煦收买,朱棣得到了确凿的证据。
小西虽然心有不忍,可皇权的争斗向来都是你死我活的也只得无奈的接受现实,心里对朱棣更多了几分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