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北京后,赵龙斌和杨洪才的生活似乎再次回归原位。赵龙斌休息了一天,第三天刚到公司,便被秘书告知康晓静的父亲康飞翔已经找过他好几次了。
电话刚刚接通,康飞翔便像听到了福音一样,激动的有些语无伦次。赵龙斌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听懂,差点都忘记了,而那个康晓静果然已经有些按奈不住了。
再见康飞翔,赵龙斌吃惊的发现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上次的傲气,整个人也瘦了不少,一条腿似乎有了毛病,被身体拖着蹭着地走。另外,赵龙斌注意到了,康飞翔一直将右手藏在兜里。而拿出来后,竟还带着一只手套。
“这?”赵龙斌看着那只“尤抱琵琶半遮面”的右手,已经很好奇了。
康飞翔左手僵硬的捧着右手(说是捧,因为那动作令赵龙斌觉得那右手好像是另外一个人的),还没说话就连叹了三口气。赵龙斌只好耐心等着,好不容易,赵龙斌才开口道:“赵大师,我,我很爱我的女儿。唉,你曾经说过我女儿的魂魄还隐藏在某处,也说过我女儿如果再出来害人,就要收了她。可是,我求你,求你让她安心的走吧,但是不要收了她,好吗?”他以手势打断要说什么的赵龙斌,继续道:“因为受害者只有我而已。”说着,康飞翔终于将那手套摘了下来。
手套之下是一只苍白而秀气的手,一只绝对不属于康飞翔的手,一只女人的手!
赵龙斌倒吸一口气:“她的手怎么没烧?”
康飞翔摇头道:“你误会了,这,这不是晓静的手……”
“咦?”
康飞翔将手套又带上,惨然道:“这是一个死人的手,当然是我猜的,因为断腕处血管已经枯萎。”接着,康飞翔便将这段日子来的遭遇讲了一遍。
康晓静的葬礼与火化办的十分的隆重。之后,康飞翔在给了殡仪馆许诺的酬谢后,为晓静选了一个十分讲究的坟地将骨灰落入。虽然中年丧子是件很悲惨的事情,但康飞翔却并没有太过悲伤。这当然和他将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商场上有关,却也和康晓静的吸毒,以及尸变有关。人的感情是很微妙的,当一个人的死代表着解脱的时候,悲伤便被淡化了。
而后,又过了一个礼拜,算时间,正是赵龙斌和杨洪才刚刚到了山头村的那天,康飞翔被手上突如其来的剧痛折磨醒。
被子上染满血液,一根食指不翼而飞。
当时,他整个人都蒙了,恐惧和疼痛使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叫了出来。当管家和保安跑来,康飞翔已经用绳子扎上了手腕阻止血液的流失。然后,顾不得报警,顾不得检查歹徒是从哪里侵入,管家和保安便在屋子里搜寻那根手指的去向。终于,管家在床下摸出一根冰冷的,触之便觉得恶心的食指递给康飞翔。然后,便跑出去安排车子去医院接指,保安也跑出去检查丝毫未被触动的保安系统。
自从女儿死去,老婆便因为悲伤过渡而出外疗养。因此,当时只留下康飞翔一个人坐在卧室,拿着那根手指发呆。据康飞翔说,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把断指按到伤口上,看看能不能接上。于是,奇迹发生了。那一按,食指竟再也拿不下来了!陈化铭这下吃惊不小,虽然那根食指不能动,也还是冰冷的,但却是拽都拽不下来。
当时,他虽然心慌,但指头能安然接回当然是好的,甚至开始设想是否真的有这种断指再生的可能。所以,他也并未太过害怕,只是那手指的僵硬令他担心,担心自己的鲁莽会不会影响医生接指。
直到管家跑进来,以惊异的神色看着康飞翔的断指,康飞翔还没有发现那食指的异常,他甚至还在和管家开玩笑。因此,当那管家哆哆嗦嗦的指着那苍白的断指,结结巴巴的指出那手指并非他的,而是一个女人的手指后,康飞翔的惊异和恐慌程度可想而知。
康飞翔坐在靠背椅上,看着那只诡异的手指。眼光投在他的后背,将他的脸藏入阴影之中,彷佛整个人都已经僵化枯死一样,毫无生机。那一天,康飞翔并未对那根手指做任何事。管家和保安却开始怀疑那手指是死去的小姐作祟。
说到这里,康飞翔露出一个苦笑道:“当时真的以为那是我女儿的手指,还骂了大师你,竟忘记女儿的遗体已经火化了。”
令康飞翔发现那个食指,以及第二天的中指并不是女儿的一部分是在第三天,无名指出现的时候。女儿的无名指上有一条浅白色的疤痕,而那个刚刚接上的无名指……
康飞翔的精神终于崩溃了,他本来将恐惧转为对女儿的寄托,现在,却是心神大乱。他疯狂之下,竟用刀将那三根手指全部跺下,也把管家彻底吓坏了。
那天从医院回来,管家便辞职离开了。
那天晚上,康飞翔没有吃止疼片,却靠着疼痛的刺激一夜未睡。凌晨四点五十,康飞翔已经十分疲惫了。于是,他仰靠在床头,让自己稍微休息一下。等他突然感到右手撕心般的疼痛,低头去看时,却只看到空空的手腕,与喷涌的鲜血迎着天明的第一缕曙光飞溅。
保安听到康飞翔杀猪般的吼叫的时候,正从卫生间出来。然后,他便张目结舌的看到自己的座位上静静躺着一只完整的,苍白而冰冷的女性右手。还好,这个保安还算有胆量,在康飞翔失血过多之前,大着胆子,强硬的将那个手接了上去,算是救了康飞翔一命。
而后,左脚也迫不得已换成了一个女人的脚,但这次接上的脚有一个胎记。
说到这里,康飞翔又脱下了鞋和袜子,抬起的脚背上果然有一个胎记。赵龙斌看着那个胎记,叹了口气道:“这是尸斑。”
然后,在康飞翔的惊愕中,他拿相机照下了尸斑的样子。再检查那接上去的手和脚,没有任何异样的气息,只是又冷又僵。
和康飞翔谈完,赵龙斌打发他先离开,承诺晚上去他家查看。然后,赵龙斌便拨通了杨洪才办公室的电话:“喂,请问杨法医在吗?”
“喀嚓。”对方坚定的挂上电话。
赵龙斌再次拨通。
滴―――滴————滴
这次连接都没接。
赵龙斌对着听筒发了会呆,然后恨恨的磨牙。三个小时后,赵龙斌拿着公安厅的介绍信跑到了杨洪才的办公室,一屁股坐在杨洪才的对面,死死的盯着那个专注于桌上那个显微镜的法医。
“赵队,结果出来了,和你设想的完全一样,报告过会给你。”杨洪才挂上电话,终于看向那个毫不客气的泡了杯咖啡的男人:“不会是康晓静的事情吧?”
“你怎么知道?”本来准备好好数落一下这个一点也不友好的法医,但只是第一回合,就让赵龙斌乖乖的将所有气话都抛开。
“猜的。”杨洪才抢下赵龙斌拿起的第二包速容咖啡,倒进自己的杯子里:“唉,你的脸皮实在是有够厚的。一般人被挂了两次电话,还会找上门来吗?”
赵龙斌没好气的又从杨洪才抽屉里翻出一包咖啡,恨恨道:“一般人,会挂朋友的电话吗?!而且还是在朋友有事相商的时候?”
“你找我就是给我找事,哪里是相商啊!”杨洪才无奈的看着自己最后一包咖啡化做冒着热气和香气的水,只得认真的建议道:“我说赵大法师,你有乾坤刀在身,别说康晓静了,就算僵尸祖宗都打不过你。你还来找我干什么?”
“对,乾坤刀的来历!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你的乾坤刀是怎么来的?”
“别人送的。”
“什么人?”
“不知道。”
“啊?”
“真不知道。当时,我正在贵州旅游,碰到一个云游的道士。那道士说我和他有缘,送个自制的小刀给我。”
“你就要了?”
“当时那刀他在柄里藏了封印,所以看起来实在是个又锈又旧的铁刀。我就收了。等和那道士分手后,才发现刀柄缝里露出一角纸符。打开刀柄,封印自然失效,刀身突然风鸣起来的时候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呢!”
“云游道士?……凭什么把这种神器给你?而且还好像生怕你不收是的将刀封印?”
孟久吧摊开手:“我也很想知道。不过,那刀似乎真的和我有缘,不管我到哪,它都是招之即来。”
杨洪才点头道:“这倒确实是缘分,乾坤刀是会自己认主的。”
“咦?那可能那老道就是因为缘分,才把刀给我的吧?我是不是很有潜能,所以刀才非跟我不可?”
“你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杨洪才毫不客气的打断赵龙斌的胡思乱想:“你以为你遇到了一个老神仙还是大圣人?可以舍得把这种值得拼命去抢的神器送人?不错,乾坤刀是会自己认主,可当刀无主的时候,便是任何人都可以驱使它。既然刀会认你为主,足以证明之前的刀一直无主。那个老道用的好好的,凭什么把刀送你?”
“也许……也许他不知道刀会认我……”
“这和他是否送你刀并不矛盾。即使刀不会认你,他又为什么要让你去使用它呢?”
“也许,也许他被仇家追杀,怕刀被抢走,所以暂时寄存给我?……”赵龙斌看到杨洪才一脸“你是白痴”的神情,不由叹了口气,自己分析道:“这当然不可能,如果那样,他便不该让我发现封印,暴露刀的下落。”见杨洪才竟不理他开始沉思,便忍不住道:“喂,刀的来历到底是什么?”
杨洪才也摊开手,忍不住笑道:“你该去问那个老道才是。”
“你!”赵龙斌憋了一口气,好半天才吐出,苦笑道:“算了,我早该想到你是这德行。不过,康晓静的事你必须管!诶,诶,诶,不许推脱。第一,我的体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到可以自由操纵乾坤刀的能力。第二,是你上次放跑了康晓静的魂魄,该你负责!”赵龙斌说到这里,看到杨洪才的笑容,脑子一动,忍不住叫道:“靠,你早就准备管的是不是?”
杨洪才笑道:“当然,我做事很少半途而废的。康晓静背后,还有一个主使者呢。”
赵龙斌气得半天说不出话,突然,又是一个念头浮上,皱眉沉吟:“你,你当初不会是成心放走康晓静吧?”
看着杨洪才不置可否的神情,赵龙斌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叹道:“你把康飞翔当诱饵,就不怕他出事吗?”抱怨了一句,他掏出康飞翔脚上的照片,开始将康飞翔身上的事情复述了一遍,又叹了口气道:“康飞翔,唉,现在被康晓静折腾的很惨啊!我们不该任何措施都不作就离开北京的。”
杨洪才坐在转椅上,看着那张照片,脸色被电脑屏幕映得有些苍白。他依旧维持着嘴角得笑意,但却说出了一句令赵龙斌为之窒息的话:“没有人可以保护所有的人,所以,只能习惯某些不幸的发生。”
赵龙斌愕然的看着杨洪才,突然想起来,这个男人,也是一个天授冥妆人啊!
沉默不知维持了多长,总之,赵龙斌决定不再去想杨洪才的身份,既然已经自然而然的将他当做了朋友,就不要因为那些无聊的事情而恍惚。最可怕的存在又如何?总不能以这种笼统的概述去评价某一个单体吧?
赵龙斌不得不承认,友情有时候是很微妙的事情。如果这种放虎归山的事情发生在一个他不认识的人身上,那他一定会大骂那人的冷酷和可怕,而当这事发生在杨洪才身上,却变得可以理解,可以解释,可以接受的。同样,也使赵龙斌怎么也找不到浮华口中那种‘最可怕的存在’的感觉。
杨洪才,天授冥妆人,到底可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