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神秘的……呵呵,上官世家和凤夕山庄生隙,这回倒是有看头了!”
“可不是么,来来来——干一杯!”
房文风眉头微微蹙了蹙,又迈步走开了。苏小墨赶紧跟上,想要跟房文风说几句话,但是看他又似乎很不开心,也不便开口,只拉着二秃子跟在他后面。二人就在众人异样的注目下,回到了山庄。
文喜听说公子回来了,一个轱辘就从床上爬起来,慌慌张张套上外衣,跌跌撞撞地跑到大厅,欢喜道:“公子,苏姑娘,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他忙张罗人倒茶送水,还不忘二秃子的早餐,道:“别忘了毛毛的啊!”
“毛毛改名了,叫二秃子。”
“二……二秃子……”
文喜又道:“别忘了二秃子的!”
那派去张罗的小厮闻言差点滑一跤。
见二人风尘仆仆的样子,他心里直心疼,忙问道:“公子啊,你们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三四天了都没个音信……我又听说上官家的墓被炸一事,上官融月和廖星还来找过我,但你又不在,我就遣他们回去了。”
房文风喝了口茶,缓缓道:“文喜,我与小墨这几日遇到的事情一言难尽,但炸墓一事,确实并非我们干的!”
苏小墨迅速点点头,道:“我们本来是想去查线索的,可是却遇到了爞姬。”
“爞姬?”文喜道,“莫非,就是当年救了奚伶秀的那个五仙教女使?”
“我敢肯定,那个一定是爞姬!”
房文风笃定自己的猜测,他觉得心里有一口气憋着,总是出不来,城中百姓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他们灼热的目光,依旧挥之不去……那些百姓,一定相信了传言,相信了他公子文风是这样小肚鸡肠心狠手辣之人,而他,又代表着山庄!
他抬头看向初生的太阳,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华安,我很怕,你的江山在我手里,会慢慢流走;我很怕,我的手不仅握不住刀,也终将握不住乾坤。
“啪!”
苏小墨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阵轻痛把他拉回现实,他尴尬地轻咳一声。
苏小墨道:“离‘五陵结客’只有三天了,要怎么办?”
房文风道:“看来只能由凤夕山庄操办了。”
远处的山,轮廓渐渐清晰起来,浓云散开,太阳缓缓升起,铺洒着日光……
这一天,必是风轻云淡,日明月朗。
可是,越是清丽的天,反而越容易招来风暴。
撒克一家人算是在鬼宫总舵住下了,九娘撤回了与桑蜮国的约定,取消了桑蜮国归鬼宫管辖的契约。一切,好像又恢复到了最初的风平浪静。
奚华安这天练剑归来,路过了九娘的房间,有些好奇,便透着窗缝看了两眼,什么也没看到却还被抓个正着。原是九娘也出去练功,刚回来,见奚华安对着自己的屋子偷偷观望,打趣道:“不曾想觅雪护法还有这么个爱好!”
“啊?什么爱好?”奚华安有些摸不着头脑。
九娘抿着嘴,笑而不答。
见周围没人,奚华安突然很想问一个藏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他忍了一忍,终还是问道:“九娘,你有没有想过,要寻回那些模糊的记忆?”
圆木桌子上支着一只错金螭兽炉,烟雾自螭兽的尖嘴而出,缓缓升起,袅袅盘旋,奚华安轻轻吸了一吸,竟是上好的苏合香。记得曾经在凤夕山庄,阿雪最喜欢点这苏合香,问起她来,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看来过去的阿雪虽然已经是如今的九娘,习性到底是改不了的,依旧喜欢点这苏合香。奚华安不自觉地微微一笑。
九娘问道:“看来觅雪护法很是喜欢这苏合香的味道?”
奚华安道:“这是苏合香?”
九娘道:“嗯,我只知道这是苏合香,本来只是喜欢这个味道,但听说又可辟邪,治疟疾、癫痫、鬼疰,去三虫,便觉得甚好!”
奚华安心中暗想,若是此时文风新交的那位会调香的姑娘在,或可还能多告诉九娘一些关于苏合香的信息。念及此,不禁轻叹一声。
“护法为何叹气?”
“不为何,只是忽然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
九娘闻言垂下了眼睑,轻声道:“觅雪护法对姬如雪情深意重,却总是把九娘当作姬如雪,错付真心,殊不知对九娘而言亦是一种折磨。”
奚华安道:“九娘,你分明就是阿雪,你要相信我,你真的是阿雪!”
“那我为什么会记不起来?”九娘突然提高了声音,“你说我是阿雪,说我与你是真心相爱的情侣,那我为什么会记不得你,为什么记不得我们之间有什么样的深情厚爱?”
“九娘,三年前你在鬼宫与中原的大战中失踪,这三年之间你一定遭遇过什么,遭遇过足以让你忘记过去的劫难。”
“那么觅雪,你告诉我,是什么劫难,让我忘了过去?”
九娘的眼中充满了疑惑,却又有一种令奚华安觉得在逼迫着自己的感觉,他没办法回答她,因为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根本无法回答九娘的问题,只得说道:“九娘,请你相信我,我会找出原因的!”
九娘觉得心里在怦怦跳,她很烦躁自己产生这种感觉,故作冷笑道:“我怎么相信你,更何况,我觉得我根本就不可能是阿雪!”
奚华安有些激动,按耐不住竟一把抱住了九娘,用力太大,九娘怎么也挣脱不开。
“如果你不相信我,你怎么可能让我成为鬼宫的护法,就是因为你相信我,你觉得我是一个赤诚的人,所以我可以为鬼宫所用!”他的声音有些急切,还有些颤抖,“你把我留在这里也是断定我不会带来什么威胁,反而可以为鬼宫所用……况且,你知道我喜欢你,所以……”
“觅雪,不要再说了。”九娘的心里有一些颤抖,没错,她是料定了他就是这般心性,所以她敢于利用。为了复仇,她早就收起自己的那颗心,她不需要知道身边的这个人到底有何来历,只凭着他愿意被她耍,愿意被她利用,就足够了!
可是,她的心本来波平浪静,为何却被这风儿掀起涟漪?
“九娘,我必须说,你知道我喜欢你,所以你就利用我……我不介意你利用我,你会利用我的感情,证明你承认了我对你的感情……可是,可是你这样太单纯,你为什么就不怕我是别有用心的人呢?为什么……”
奚华安说着说着,力道忽然就松了,整个人放开了九娘,直接倒在地上。九娘吓了一跳,赶忙搭上他的脉,顿时松了口气,道:“原来是醉了……”
奚华安迷迷糊糊中伸手打开了九娘的手,喃喃道:“我没醉……”
九娘心中疑惑,揭开了香炉盖,用香匙舀了一小勺放到纸上,仔细扒了扒,竟是混有其他的东西,九娘不懂香料,自然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只能灭了香,将这些东西收好,准备去问曈须大人。
他的酒量一向很好,是不会轻易醉的人,而这香中之物竟然能让他醉过去,真不知始作俑者要害的是她,还是他?
“我没醉,我没醉……”
奚华安还在那里喃喃自语,样子像极了小孩,倒是勾起了九娘心中的一丝怜意。
“觅雪,你醉了,十分地醉……”
九娘试图要把他扶起来,送回他自己的房间。
“不……我即便醉了……也不过三分……三分……”
“艾晚!艾晚你在吗?”
她一只手扶着醉倒的奚华安,一只手敲着隔壁艾晚的门。
“诶?九娘,护法这是怎么了?”
“他喝多了,你把他扶回去,好好服侍,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九娘说罢,转身就走。
“诶,九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奚华安靠着艾晚,踉跄地跟着她的步法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三分……三分……”
“三分什么?”
“三分……醉……醉意……”
奚华安凭着这三分醉意,对九娘不吐不快,三年来的相思之情积压在心海,早已暗暗汹涌澎湃了千万次,是谁说只有三分醉意就能够尽吐真言,而今真言已吐,却无人在意。
九娘捏着从错金螭兽炉中舀出的一小包苏合香,急匆匆地就往日月湖跑去。
瞳须大人挑出香末中的异物,那东西看起来有些诡异,竟像是虫子的躯壳。
“莫非,这又是南疆的东西?”
“很有可能,能把虫尸做到这种地步的,除了南疆五仙教,我真的想不出第二个来。”瞳须将那虫子的躯壳轻轻捏碎,化成粉末落到了苏合香末之中,竟分辨不开,“看来,咱们鬼宫总舵,也到了该清理清理的时候了。”
九娘一路回来,六神无主,拐过回廊,远远地望去,自己的屋子似乎房门未关,灯光微弱,也看得不甚清晰。
仿佛间有一袭紫衣自屋中翻飞而出,身手不好,跑步的时候还有些踉跄。九娘忙快步追上,可是到了门口,那袭紫衣却又不见了。
窗户未关,阳光倾泻下来,为昏暗的屋子带着几抹暖意。
奚华安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脑袋特别沉,挣扎着爬起身来,却又觉得浑身无力。随便动动关节,都觉得是酥软的,像是被人狠狠地揍了一顿一般。他吃力地站起来,走至桌边坐下,想要倒杯水,然提起壶来晃了晃,竟是一滴水也没有。
他拎着水壶出了门,想要找个侍女给倒点水,可是一个人都找不到。
“她们都到哪里去了?”
“天都已经大亮了,总不至于都还没有起床吧?”
他就这样拎着水壶敲了好几间屋子,都没人应答。索性自己到厨房去烧点热水,厨房的门是大开着的,里面的厨娘们正在忙碌,大老远地就看见花婶在帮着忙活,便上去打了招呼。
“花婶!”
花婶闻声看来,见是奚华安,乐呵呵道:“哎哟,是护法大人,您这是?”
“噢,我这不想喝点水嘛,就想着过来倒一点。”
奚华安扬了扬手里的水壶。
花婶道:“叫个侍女给您拿过来就好,怎么还亲自跑来?”
奚华安道:“我醒来的时候,周围什么人都没有,连着敲了好几间屋子,都没有人,还想着问问您,知不知道大伙都去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