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还真是消息灵通,只是恐怕姑娘要我帮的,我无力胜任!”葵姑娘说着就要起身送客,谁料艾晚抖出了一张银票后,她的步子再也迈不动了。
到底是生意人,有几个能抵挡得了金钱的诱惑?
葵姑娘正了正声色,终是问九娘道:“姑娘你要多少货?”
九娘伸出手指比了个数,笑道:“不多,这些就够了。”见葵姑娘始终面有忧色,九娘绝意给她吃颗定心丸,遂道:“您尽管放心,我不会在这些胭脂水粉上做手脚,您的胭脂还是这大明皇朝最好的胭脂,不会砸了您的招牌!”
在胭脂水粉里做手脚,这是最低劣的做法,像她们这样多年混迹于江湖之中的高手,自然是万万不会用的。但葵姑娘说得直白点也就是一个腰上多拴了几串金子的世俗女人,哪里晓得她们的真正意图,唯一担心的到底还是她的招牌,她的银子。
听九娘这么说,那葵姑娘倒是有些不太明白了,但江湖中事,还是少知道为妙,只好回道:“既然姑娘你都这么说,那么我也无需多问,钱嘛——”
艾晚又晃了晃那张支票,说道:“一分也不会少付,我们今夜子时来此提货。”
葵姑娘略加思索,终是点了头。
“成交!”
清虚观的事情并没有查清楚,如今凶手早已逃之夭夭,更何况完全没有线索。别说是缉拿归案,就是凶手的影子在他们面前晃过,踩着了也不知道。
不过,奚华安此次来这里的目的,原本也不是要办这件案子。
“奚庄主,令尊去世一事,我也存有怀疑。”清虚老道长回忆起那一日与奚鹤的相聚,“当时你父亲虽然看起来身体状况大不如前,但是并不像是会暴病而亡的样子……”
奚华安问道:“这么说,老道长也怀疑是另有其人?”
“是不是另有其人,我也难以断定,这些也只是我的猜想而已。”清虚老道长言辞闪烁,分明地话中有话,不过此事说来复杂,他一时也不知要怎样将心中的猜疑告诉奚华安。奚鹤的死是个谜,他也料到有一天其子奚华安定会上山来寻谜底。
“那家父在离开清虚观之前,有没有留下些什么东西?”奚华安不自觉地摸了摸怀中的那封信,“比如信,或者其他。”
清虚老道长听他这么问起来,倒是眯起了双眼,似乎是想起了些什么。
“信……信?”
继而他让奚华安搀扶着走到了他自己房间的书架子旁,取下了一只普普通通的花瓶,笑道:“信倒是没有,不过那一日你父亲在我这里留下了这个。”
奚华安接过那个小巧的白瓷花瓶,瓶肚子是空的,里面没有藏有什么字条之类的东西。他又翻到了瓶子底,除了手艺师傅的印章外亦无什么特意之处。
“嘿,小子,这你就不懂了吧!”清虚老道长接过了奚华安手中的小巧白瓷花瓶,将它对到了烛火上,“你们这一代年轻人,很少有人见过这东西了。”
说来奇怪,那原本坚固平滑的白瓷到了烛火之下,竟然变得透明透亮还依稀可见那错落有致的裂痕。
不,不能说是裂痕;或者,可以勉强称之为花纹。
“这是——”
“满屏星。”
清虚老道长难得展露笑颜,看着这个叫做“满屏星”的白瓷小花瓶,满脸的喜悦,想来这个花瓶应该是他的宝贝了。奚华安问道:“这个是家父临走前特意给您送来的么?”
“特意?”清虚老道长放下了“满屏星”,捋了捋胡子,“要说是特意还有些牵强,这个花瓶本就是你父亲的宝物,那一日他走后,把它忘在这里了。本来……”清虚老道长的神色忽然有些哀伤,“本来是想登门奉还的,却不想……他竟先走了一步。”
奚华安捧着那“满屏星”,目光凝重,这是父亲留在清虚观的,可是为什么要把它留在清虚观呢?这个小花瓶又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清虚老道长看出了奚华安的心思,便道:“时候也不早了,这几天真是耽误了你们好多时间。”
“这……没什么,没什么……”
“你带上它吧!”清虚老道长指着那个“满屏星”,“就算是圆了我物归原主的念想,也算作你父亲留给你个念想吧!”
奚华安朝清虚老道长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道了声谢。
三人两马一虎走在了下山的道路上,靖州城与他们来时有了些变化,如今太阳就要落山,本该关门打烊的店铺一家也没关。苏小墨又看到了来时遇到的那个店小二,心血来潮地想去逗弄一番,遂拿出了那店小二送她的护身符,在那店小二眼前晃了几晃。
那店小二一抬起头来,先是看到了二秃子的虎须,愣是吓了一跳,目光再上移,这才看到了骑在虎背上的苏小墨,瘪嘴道:“哎哟喂,姑娘您这老虎瘆人得慌!”
苏小墨眼神挑衅,道:“难不成还比山上的鬼怪瘆人?”
闻言,那店小二脸色霎时变白,支支吾吾地不明白想要说什么,继而又咧嘴笑笑。
苏小墨将那护身符又扔回给店小二,笑道:“你家的护身符不太好用,我们走了,后悔无期。”
“诶,姑娘——”
店小二的声音很快被吵嚷的人群淹没。
奚华安淡淡一笑,笑道:“看来大明皇帝有些能耐,这才几天而已,就平定了这里的妖言魔语。鬼在人心,身正之人又怎么会怕呢?”
房文风看了看身旁的苏小墨,说道:“还是小墨这鼻子有用,不然我们还真的要被那店小二暗算了!”
苏小墨得意地昂起脑袋,说道:“那是!不过,说来也奇怪,他那样的小人物竟还怀有这样的鬼心思,在护身符里下迷药,图得恐怕不止是我们身上的钱财。”
奚华安道:“我们孑然一身,他要真得手了只怕是连钱财都没有。发难财的人,终究没什么好下场。”
马蹄踏过盎然青草,一步一步将夕阳踩下,远远地有一个白点愈来愈近。
“是山庄的信鸽!”房文风说着伸出了手,等待着那只信鸽落于他臂膀之上……
奚山崖下,凤夕山庄。
七八辆马车急匆匆地从山庄后院入得庄来,在一对华衣男女身边停下。马车里装的,都是被铁面具遮住了全部容貌的黑衣人。这些黑衣人不被容许露出自己的容貌,更不能拥有名姓,因为他们不被允许存活在这个世界上。
对于这个世界而言,他们都是死了的人。
如今还能够在人世间走动,并不是为了活着,而是为了死亡。
华衣女子微微抬起了双手,那几十名黑衣人全数下跪,喊着统一的口号。
“天亡我亡,浴火重生。”
华衣男子摆了摆手,那些黑衣人便如同影子一样跟在了华衣男女身后,蜿蜒而行,进入到了凤夕山庄最隐秘的角落。
“寂寞花香轻撩人,梦至芳洲不独归。”
春暖三月,日光熹微,房文风松松地拉着白马背上的缰绳,一边摇扇一边吟诗。他的心情有许久不曾这样愉快了,难得这次能够到盛产美女的芳洲走走,他势必要把自己最英俊潇洒的一面展现出来。
“上一次听你念诗,还是在山庄呢!”苏小墨满意地吸了吸清新的空气,扭头看向奚华安,语气中颇带有一丝沧桑感,“不想,都过了大半年了。”
听苏小墨这样说,房文风突然皱了皱眉,问道:“说来奇怪,当时小墨你不过是想要我帮你找两位香料而已,如今却要一直跟着我?”
“这……你不是说,如果我要重振苏家,你会帮我吗?”
“嗯,我确实说过这话。”
“那我自然要跟着你咯!”
房文风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认真地盯着苏小墨的眸子,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后没有找到那两位香料,我的病也治不好,你还会……”
苏小墨露出了一丝好奇,道:“还会什么?”
“还会……跟着我么?”房文风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忐忑,他似乎本不想问的,其实他有些害怕听到拒绝的答案。
相识大半年,却是一起经历了不少事,多少次因为自己而令她身陷险境。房文风说不上对她的感觉是不是就是所谓的爱,又或者只是普普通通的喜欢。
总之,他很清楚自己不会习惯她不在身边聒噪的日子。
想到这些,心口又难免一阵酸痛,这个病经过这半年的折腾,比以前更重了。他咧嘴笑了起来,不知道,自己到底还有多少时日?
苏小墨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说道:“傻子,只要你不入土,我就……”
“就什么?”
房文风满怀期待地等着苏小墨回答他的问题,哪晓得苏小墨一扭头就掏出几枚铜板递给了包子铺的小贩。
“给,我要两个肉包子!”
“好咧,姑娘您得等一会儿咯,这包子才放进去一会儿呢!”那包子铺的小贩很开心地接过铜板放进衣兜里,看见了苏小墨背后的二秃子,不免惊讶道:“这老虎是姑娘您养的?”
“是啊!您不怕它?”
“有什么可怕的啊!”那小贩笑着摆摆手,“在咱们这繁华的芳洲城,我啥没见过,别说是训老虎的,就是训豹子,训蛇的,我都见过。诶,看姑娘您瘦瘦小小的,却把这老虎训得这样好,厉害!”
苏小墨看着那小贩赞许的目光,心里可是乐开了花,她用胳膊肘拐了拐一旁的房文风,笑道:“我喜欢这地方。瞅瞅人家,看见二秃子一点都不怕!哪像你们大名城的人,见到二秃子都多得远远的。”
“呵,我刚见到你的时候不也没怕过!”房文风不服气的轻哼一声。
奚华安一路上都沉默寡言,山庄来的信到底还是对他有一些影响。房文馨和章炜秘密将数十名黑衣人接入山庄的事情被文喜撞见了,他连夜给在外的奚华安和房文风寄来飞鸽传书,想要征求奚华安的意见以方便处理此事。
房文馨和章炜是奉大明皇帝之令前来凤夕山庄督查的,所言所行代表的是大明皇帝的意愿。若是随意处理,岂不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那一批黑衣人,极有可能就是大明皇帝手底下新招的血士,亦或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