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中下着细细密密的小雨，南宫欢踉踉跄跄地走到昭华殿时，他终于笑了，虽然他现在很虚弱，但他还是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前行。
而阿曼则不行，她执意要走出昭华殿，却不知道摔了多少次，最后是直接晕倒在地上，现在正在寝殿里休息。
寒月看见站在庭院里的皇上，她大喜，娘娘和皇上还真是心有灵犀，娘娘想去见皇上，皇上这就过来了。
“奴婢参见皇上。”
“皇贵妃呢？她现在如何？”得知阿曼的双眼流血泪之后，他一颗提起来的心就没放下过，如果不是因为他的病，阿曼怎会悲伤至极，到最后伤了眼睛。
寒月语气沉重地说道：“刚刚娘娘执意要去昭阳殿找您，又不要奴婢等人帮忙，最后自己直接晕倒了，现在正在房间里休息。”
小顺子一直都跟在不远处，他的心里很欣慰，可不知为何这泪水还是止不住地往下掉，皇上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挺有精气神的，可是奈何老天不能多给皇上一些时间。
这天突然就冷了下来，寝殿烧着炭火，比外面确实暖和了不少。
寒月贴心地递过去一个汤婆子，“皇上，暖暖手。”
南宫欢微笑颔首，宽大的银白色狐裘将他瘦弱的身躯完全罩住，此时的他看起来异常的渺小，没有丝毫的帝王之气，若就这副模样出现在诸位大臣面前，恐怕会让诸位大臣惊住。
阿曼脸色憔悴，手心里紧紧攥着锦被的一角，两道秀眉紧蹙，泛白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小声地说着什么。
大手温柔地替她将脸上的碎发别至耳后，“阿曼，朕来看你了，是朕连累了你，若你的这双眼睛好不起来，那朕可就是死不瞑目。”
秋鸣和寒月的眼眶渐渐湿润。
“皇上，您别这么说，要是让娘娘听见，娘娘肯定会更加伤心的。”
南宫欢的大手慢慢握住她的手，“阿曼，是朕无能，朕护不得你一生一世，是朕无用，给不了你安逸稳定的日子，让你夹在中间两难。”
“下一世，千万不要再遇见朕。”
“……”
悲伤痛苦的温柔话一句接一句地说出口，南宫欢的眼眶早已湿润，两行清泪不知不觉间滑下，他温柔的目光始终注视这面前的这张面孔，他想好好看着，好好记着，免得去了地下……很快就忘了。
秋鸣和寒月听得心痛，她们的面上亦是布满了泪痕。
阿曼虽然是沉沉地昏睡了过去，但她还是能听见外界的说话声，只不过她睁不开眼，这双眼实在是太沉重，不好再看见外面的阳光。
眼角滑下一颗颗的血泪，以证她的心是有多痛，快痛到骨子里。
“皇上，您别说了，娘娘哭了……”寒月心疼地看着一颗颗的血泪。
娘娘若再这样继续悲伤下去，这双眼睛可就是真的保不住了。
南宫欢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他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锦帕，为她温柔地擦拭掉一颗颗的血泪，眼看着洁净的锦帕被一点点染红，直至变得触目惊心。
“阿曼，你还怀着我们的孩子，记得要好好照顾孩子，听御医的话，不要太过悲伤，不然朕会放心不下的。”
话音落下，他摇摇晃晃地从矮凳上站了起来，眼前突然袭来一阵黑暗，他差点就倒了下去，幸好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旁边的床幔。
在一旁偷偷看着的小顺子早已哭得泣不成声，皇上这哪是来看皇贵妃娘娘？分明就是在交代后事。
看来皇上也清楚，剩下的时间不足一个月了。
说了这么多话，南宫欢觉得自己的力气都快用光了，他喘了几口粗气，然后才对寒月和秋鸣吩咐道：“你们一定要照顾好娘娘和皇嗣，万万不能出什么事，不然朕要你们陪葬！”
陪葬二字一出口，所有人心里的悲伤都开始蔓延出来，皇上……真的是活不久了。
寒月和秋鸣不约而同地跪下，哭着道：“请皇上放心，奴婢一定会照顾好娘娘和皇嗣的。”
她们不是怕去陪葬，她们是怕娘娘没了皇上，会活不下去，她们得好好守着娘娘。
“小顺子，我们去凤鸣宫。”
“诶……”小顺子赶忙伸手过去搀扶。
看皇上的样子，今天是要把后宫各宫都走一遍啊！
“恭送皇上！”
南宫欢看着外面的小雨，自嘲地笑了，似乎自从他病了，皇宫就笼罩在一片阴暗之中，等他不在了，或许就可以看见外界的阳光，大家也就可以迎来光明。
“咳咳咳！”天寒，还是会忍不住咳嗽。
现在只要一咳嗽，就会咳出血，每一次的情况都是越来越严重。
“皇上，要不歇会儿再去吧！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小顺子，朕的时间是真的不多了，有些人不加紧时间去见，就真的见不到了……有些话不加紧时间去说，就真的无法说出口了。”
小顺子赶紧抬袖擦擦又流出来的泪水，“皇上，您的时间还长，干嘛说这种话！”
小顺子自小就陪着他，两个人的感情是很深厚的，他如今这般模样，小顺子肯定很舍不得他。
“小顺子，有些事，是没办法自欺欺人的，等朕归天了，你不用陪着朕，好好活着便是，若想出宫就出宫，除了陪朕，其余的事什么都可以做。”
小顺子哽咽地说道：“皇上，您在哪儿，奴才就在哪儿，奴才要一直陪着您。”
“不要傻了。走吧，我们去凤鸣宫，朕也好久没看过太后了。”
选秀之后，他的心里看似装着后宫佳丽三千，实际上他是在逼迫自己接受后宫嫔妃，他的心底里始终住着一个人，不曾变过。
那个人就是颜卿，曾经最爱叫他欢哥哥的颜卿！
现在想起来，往事如烟，过得还真是快，不知她是否已经把过去忘得一干二净。
媚媚雅，颜嫣，阿曼，她们三个，他对她们是该宠的宠，该疼的疼。
但是对于她们，他只有怜惜，并无喜欢与爱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