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床榻靠近，刺鼻的血腥味就闻得越来越清晰。
颜嫣裹着锦被不断往墙角里靠，瘦削的身子像筛糠一样在颤抖，眼里充满了恐惧。
可在当舒弦唤出那一声“嫣儿”时，眼底的恐惧瞬间散去，她疯狂大笑。
“舒弦！哈哈！”
如此的笑声听起来格外刺耳，舒弦的眉头越皱越紧，他缓缓向她伸出手，依旧是轻声唤道：“嫣儿！”
颜嫣一把掀开被子，她使劲抓住舒弦伸过来的手，长长的指甲很不小心就在舒弦的手背上划出一道道的血痕。
“舒哥哥！舒哥哥！”她不停地呢喃着，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地往下掉。
舒弦顺势侧身坐下，他毫不在意自己的手被抓得血肉模糊，只要颜嫣好就行。
“嫣儿，发生什么事了？我前些天来看你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
兰沁殿布满萧条之色，宫人无所事事，这寝殿更是如同冷宫一般，地上有摔碎的花瓶、撕烂的衣物、弄坏的发簪……似乎还有一股股发霉的味道往鼻子里窜。
如果他刚刚不叫宫人把门窗都打开，他真无法想象昔日繁华的寝殿会是现在这般狼狈模样。
颜嫣没疯，她只是无法好好控制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看见舒弦，脑子里所有的浑沌瞬间变得清晰。
“舒哥哥，是颜一拆散了我们！是颜一让我们认为彼此很绝情！我出嫁的那一日，我并没有让你前来告别，是颜一！是他乱传口信！他这么做，都是为了颜卿！”
一词一句皆是重重地砸在舒弦心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温柔地将颜嫣脸上的碎发别至耳后，“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如今的她已经落魄到如斯田地，应该不会有人再去帮她查证一些事情。
难不成嫣儿真如宫人所说——疯了？
颜嫣慢慢平稳下来的情绪又变得有些激动，她紧紧抓住那只大手，说道：“舒哥哥，不是我乱说的！是颜一他亲口承认的！我和你的确就是被他拆散的！他爱颜卿，爱疯了！他才是真正的疯了！”
“颜一？”舒弦迟疑地念出这两个字，定睛看着颜嫣，“他怎么会突然跟你说这些？”
颜嫣闭了闭眼，似乎也阻止不了不停往下流的泪水，哽咽着说道：“他已经不把我当二姐看待，他希望我死，可是现在又不是我该死的时候！他说我最不该的就是爱上你，因为爱上你，而伤了颜卿！”
对于颜一，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多怨恨，更多的是可怜吧！这样一个痴情人，爱得深，爱得痛，也爱得蠢。
可能直到最后也得不到颜卿的心！
舒弦心疼地将颜嫣搂在怀里，对于那些话，他真的是不敢相信，他曾以为颜一的奔波是为了让他和嫣儿好，没想到都是出自私心。
“嫣儿放心，有我舒弦护着你，不会有人敢伤害你的！”
想取嫣儿的性命，就先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过了这么久，无数次在心里说过要放下嫣儿，可直至今日，他也没能完全放下。
说真的放下了，不过是在欺骗自己的心而已。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不想浑浑噩噩面对自己的心，人始终都要以最真实的面貌对正视自己的心。
“舒哥哥，自上次一别，我真的以为你会不要我了，幸好、呜呜，幸好还有你！”
颜一对她说过那些话之后，她真的是很想自尽，可她心里自始至终还是有放不下的人。
舒弦，尽管他们不能结为连理，可她的心里始终都有他。
嘴上说着绝情的话，实际上心在滴血。
“嫣儿，跟我去见太后吧，你不能再这样狼狈的过日子！你是天盛朝的兰贵妃，怎么沦为冷宫弃妇的模样？”舒弦极为心疼地说道。
曾经，嫣儿是他捧在手心里的明珠，他怕她会受到任何的伤害；后来，她进了宫，做了贵妃，几次见面，都觉得她过得很好，可是现在再看，她是活在痛苦之中。
颜嫣慌慌张张地往后退，“不要！我不要去见颜卿！我讨厌颜卿，我恨颜卿！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她！”
就是因为颜卿，毁了她的一切！
“嫣儿，我只是想让太后给你换个居住的地方，你现在这个样子，完全不适合再待在宫里，你需要去宫外，你需要去静静自己的心。”舒弦温声安抚道。
嫣儿现在的情绪很是不稳定，他必须时刻保持一颗平静的心，能够平静地去安抚她。
“我不想见颜卿，我不想去求她！”
“嫣儿，你们始终都是姐妹，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的姐妹情分总是在的。如果你不随我一同去，到时太后也会过来看你，要是让太后看见你的这般狼狈模样，她会怎么想？”
话说到这里，颜嫣大概已经能够想到那个场面，“我这么狼狈，要是被她看见，她肯定会嘲笑我的！我不能让她看见我这个样子！不能！绝对不能！”
她的眼里充满了惶恐，她现在只想好好躲起来。
舒弦紧紧拉住她，温声道：“既然你不想让太后看见你的狼狈，那就离开皇宫，去宫外过清闲的日子。”
“我、我真的可以离开皇宫吗？”
“可以，我会带你离开的，你以后就由我来照顾。”
颜嫣对上他真挚的双眼，迟疑地点点头，她现在唯一能够依靠，唯一能够相信的，就只有舒弦。
她不信他，就只能孤军奋战。
“那好，我听你的，你带我去见太后，求她让我出宫。”
舒弦温柔地颔首，随即道：“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好好梳妆打扮，你现在这模样可是会吓到别人的。”
“好！我听你的。”
他起身，准备出去叫婢女进来，谁料他的袖袍被一把抓住。
颜嫣瑟瑟发抖地说道：“我不要别人服侍，你帮我就好，我不想别人碰我……除了木慧。”
最后两个字说得极为小声。
舒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木慧是颜嫣心里永远的伤。
“好，我来帮你！帮你绾发，帮你画眉，只要你不嫌我笨拙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