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六见师父诸葛小倩走了,便欲喝了药后回屋去休息。马叙说道:“徐师妹,既然你不上山了,不如现在就让我带着你逛青城山吧。”
徐小六与他对视一眼,明白马叙的心思,便道:“算了,我这会有些不舒服……”
马叙知她不好意思与自已单独行动,热忱地道:“徐师妹,你师父明天就会带你离开青城山了,以后你就没有机会来这青城山了,这样吧,我们先去邀约邹晓菊和吉云两位师妹,大家一道去游山玩水可好。要不然,这一天实在无聊啊。”
徐小六本来也想去玩,只是不便与他单独一起,听了这话心中便活动了,低眸不答。
张湛咏在一旁察颜观色,见徐小六似乎同意了。忙含笑说道:“马道兄,小弟也想同你们一道去朝拜青城山,大家正好结伴同行。”
马叙心中不乐,说道:“张公子刚才不是对我师父说有紧要的事情么,怎么有闲情逸致游山玩水了。真是有趣……”
张湛咏脸上一红,忙解释道:“我本来也要朝拜祖山的,晚些时候再去办事情,我刚才对陈先生这么说,是因为我担心上山后一时不能下来,就会耽搁一些事情……”
马叙见徐小六喝了药,便招呼她一道去。徐小六有些难为情,说道:“马师兄,你不是要去叫两位师姐么?”
马叙干咳一声道:“是啊,我这就去叫她们来吧。”看了张湛咏一眼,有些不放心,快步去了。
少时,只有邹小菊陪马叙来了,马叙神情有些尴尬,有邹小菊在场,马叙说话做事就大大不方便了。
邹小菊见到徐小六,心中不悦,先前马叙来找自已时,她十分高兴,她以为只有自已一个女孩子的,暗自感激吉云知趣假称有事不来。现在见有徐小六一道,自已完全被比下去了!
徐小六本想同邹小菊亲近,但邹小菊脸上冷冰冰的,徐小六也知邹小菊嫌自已妨碍了她和马叙,于是一个人走在一边,张湛咏故意问徐小六一些她师父诸葛小倩的情况,同她走在了一起。
马叙心中好生失望,现在已经无形中成了两对:自己和邹小菊是一对,张湛咏与徐小六是一对,尽管自已几次故意没话找话同徐小六说话,但徐小六仍然刻意同自已保持距离。而在马叙说话之时,邹小菊也停步站在他身边。
山风吹拂,马叙此时酒已醒了大半,人却更加难受,一时忍不住恶心,竟然在道旁呕吐起来。张湛咏见马叙出丑,暗暗好笑。
邹小菊关心地问马叙要不要到溪涧畔去洗漱一下,马叙本来只有五分醉意,现在呕吐了,便装作七八分醉意,歪歪扭扭向溪涧边走过去。
邹晓菊朝张湛咏和徐小六看了一眼,略带羞色地抿唇一笑,说道:“我去照顾一下师兄,前面不远就是天师洞了,张公子,你们先过去看吧,我们随后就来……”
徐小六也羞于同张湛咏单独相处,便站在道旁等候马叙和邹晓菊二人,邹晓菊见马叙差点被石子绊倒,趁机上前扶住马叙的右臂。
马叙蹲下了身去用清水漱口,此时他已是半装醉半真醉,一时低头猛了,竟然头脸埋进了水中。邹晓菊急忙弯腰将他从溪水中拉上来,马叙丑出大了,越扶越醉,邹晓菊费劲地将他扶到溪畔草丛中坐下休息。
张湛咏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失笑。徐小六也不禁莞尔。
徐小六瞥了张湛咏一眼,见他脸上红通通的,小心地问:“张公子,你没有事吧?”
张湛咏作为贵宾,自然比马叙喝的酒还多些,此时也有四分酒意,他看着徐小六,本想说:“我没事的。”但与徐小六面对面相视,张湛咏心中一动,也就半装醉半真醉,话到嘴边,却改口说道:“徐师妹,我想和你说一句话,希望你不要见怪……”
徐小六心中一惊,四目相对,张湛咏眼睛火热,勇敢地说道:“徐师妹,有些话我本来想托你二师伯和四师伯说的,但我又想直接对你说……!”
张湛咏忽然伸出双手握住了徐小六的右手,徐小六脑子一片混乱,下意识地要挣脱他的双手,张湛咏紧紧握住她的手,急促而又热烈地说道:“我想向你求婚!希望你能答允嫁给我!”
徐小六脑子一时不能判断了,——在她的心目中,张湛咏就是那么高不可攀的大人物,自已对这种人只能敬而远之,现在他唐突地向自已表白爱意,令她慌作一团,不知该如何是好!
徐小六见张湛咏酒意上涌的样子,不明白这是酒话还是真话,急忙将手抽了出来,退了几步,侧转了身子,一时不知所措。
张湛咏是酒醉心明白,人在爱情面前,意乱情迷,什么如意算盘都统统丢之脑后了,张湛咏心中残留的理智告诉自已,这种求爱太唐突了!但话已出口,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只得呼着热气,紧张地思索该如何收场。
徐小六不敢看他,脸上涨得绯红,低眸看着地下,耳闻他急促的呼吸声,心念电转:“他和马叙一样,一定是喝醉了!——象他这种公子哥儿,怎么可能看上我这种人!?再说我现在刚入师门,一点没有出息,哪有脸同他谈情说爱谈婚论嫁啊!”
张湛咏平时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人,在人前努力表现出理智的样子,谁知现在面对徐小六时,却一时失态,表现得异常心急。
本来在热烈的爱情面前,无论男女老幼,无论地位高低,也无论他平时是冲动还是理智,都会失态的。所以许多年纪大的男人常会被小姑娘欺骗。更何况张湛咏没有爱情的经验,又处于非常之地、非常之时,便不顾后果采取了这种求爱的方式。
徐小六脑中忽然没来由地想到那个要同自已配阴婚的僵尸!不由打了一个寒噤,——原来在徐小六的潜意识中,她已经将张湛咏的大哥的死亡与张湛咏联系了起来!
虽然她现在还不明白这中间发生了什么离奇的事情,但徐小六对张湛咏已经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说的距离感。
彼时,马叙在邹晓菊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地走了过来,张湛咏不由叹了一口气,只得干咳一声,低声说道:“我是真心的,请你相信我!”
徐小六脸上憋得通红,一声不吭,眼睛望着马叙和邹晓菊。
邹晓菊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徐小六。徐小六关心地问道:“马师兄,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马叙抬眼看了一眼徐小六,羞惭不已,勉强一笑,辩护道:“我没事,刚才被风一吹,就有些恶心,平时我没事的,不知今天是怎么啦……”
其实马叙现在已经清醒许多了,但因为难堪,才故作几分醉态。徐小六眼睛不敢看别人,忽然说道:“我有些不舒服了,我先回去了。”说完转身走了。
徐小六心中好乱,她当时之所以没有立即离开,也是不想让张湛咏太难堪。她对张湛咏的求爱,自已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徐小六六神无主走了一阵,才坐在山石上,她想整理一下紊乱的心绪。
她怔怔出了半天神,才渐渐回过神来,心想:“张湛咏论条件是不错的了,可是这也太突然了,我对他没有一点感觉啊,而且我也不想现在就离开师父,我也没有脸走啊,我……”
她也说不清楚自已的真情实感,内心深处隐隐感到自已不想同众位师姐妹们分别,不想同家人分离这么远。她很喜欢现在同大家在一起有说有笑地过日子。她对张湛咏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她对张湛咏一直是仰视的……在仰视中又暗怀几分莫名其妙的戒心!
徐小六自已也不明白——其实她还没有从过去的情感中走出来!她的心里暂时还装不下别的男子……
她是一个苗家女孩子,苗家女孩子对爱情是讲究情投意合心心相印的。
人的情感是随时在变化的。从前,徐小六盼望能嫁进辰州城里条件好一些的人家,张湛咏出身于名门世家,应该符合她的择偶要求了。
如果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场地,而且她与张湛咏再熟悉一些的话,张湛咏向她求婚事无不谐之理,但因为她现在的心情是收缩的,宛如一团皱巴巴的纸,毫无自信心,况且她又是人在旅途,完全没有迎接一场新的感情来临的思想准备。
虽然张湛咏从外表上看不是徐小六喜欢的男孩子,——每个人对异性的欣赏口味是大相径庭的,杜娟喜欢的是外表有些硬的美男子,也喜欢小白脸男人,而邵元节正是她喜欢的那种外表有些硬的美男子;徐小七是高挑的花瓶样的大男孩;张湛咏是文质彬彬的小白脸男子。
然而徐小六不是杜娟,徐小六身材比杜娟高些,她欣赏的男人是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同时也喜欢象田雨润那种有些微胖的男人,既骄傲又爱交朋友,待人有礼而又直爽,徐小六对小白脸男人不怎么喜欢。
杜娟自小家庭破裂,孤苦伶仃,所以她是表面强大内心温柔的女强人,因而她偏爱长得好看又较她弱小的男孩子;徐小六对亲人有一份浓浓的亲情,深得家人的喜爱,所以她是外表柔弱内心强大的女孩子,因而她喜欢强大的男子汉,对男人的五官不是特别在意。
“张湛咏的条件样样很好的了!——你还想要找什么样的男人呢?”徐小六扪心自问。
“可是他爸爸不是有一个大的老婆和三个小的老婆么?所以他今后说不定也会有几个老婆的……”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反驳。
“可是我家这么穷,有得吃有得穿就不错了,他是大户人家的汉人公子,有几个老婆不是很正常的么……”徐小六在心中试图说服自已。
“我现在已经是半个出家人了,穷和富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可以学师父和师姐们不嫁人的,——如果要嫁人的话,我也要象一个真正的苗家女人一样,保护自已的爱情!我的男人怎么能与别人同享?……”心中那个声音又在反驳。
“对,我是一个苗家女子,我的爱情不能与别的女子同享!”心中的声音最终战胜了动摇不定的自已。
徐小六宛如解开了一团乱麻,心下释然。——其实是她的潜意识中在找借口说服自已,对错过这段婚姻今后不至于后悔。
徐小六站起身来准备回去了,但不知为何,她却掉头朝来时的路眺望了小会,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张湛咏再向我求婚的话……或者他转托二师伯四师伯向我师父提亲的话,我会不会答应他呢?……嗯,我想我没有理由不答允他的……”
徐小六满腹心事回到三师姐靳雪鹄的屋中,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许久,又情不自禁从怀中摸出田雨润送自已的玉佩看,欲哭无泪,心忖:“田雨润已经同晏容成亲了,我还想他干什么呢!……”
她一时冲动,负气将玉佩扔到地上,脸朝里蒙被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