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做手术。”
“风险问题……我们需要……病人家属的签字。”
谢小川在最快的时间内联系到叶玧的父母，征得他们同意后，医生拿着手术同意书回了抢救室。
手术继续进行，其余人在外面接着等。
腕表上的分针转了一圈又一圈，过了几个小时，手术总算结束了。
护士将正在挂点滴的叶玧推出来，医生跟在后面，步子慢了一点。
谢小川他们立即站起身，跟医生打听手术的情况。
医生先前的紧张情绪不见了，面色平静地告诉他们，“有美国专家的帮助，手术特别成功。接下来是术后观察期，三天内醒过来，就没事了。如果三天内醒不过来，可能就……”
既然手术成功了，醒过来应该没问题。叶珺是这么想的，不知道对不对。
谢小川握住医生的手，再三道谢。
后面，就是漫长的等待。
头两天，叶珺还可以轻松对待，等到第三天的时候，房间里的气氛都紧张得厉害。
输液器里，透明的液体一滴滴落下来，流进叶玧的叶玧的血管里，可他什么反应都没有，甚至，呼吸都变得微弱。
叶珺看着叶玧苍白的唇，心一揪一揪的疼。
她在他床边一遍遍地说：“第三天了，你为什么还不醒？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现实却是，不论她怎么祈祷、跟叶玧说好话，他都一动不动，任由生命在时间里消逝。
距离医生给出的期限，只差十分钟了，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就这么没了吗？
叶珺不敢继续往下想。
谢小川拍拍她的后背，淡淡地说，“他会醒来的。”
“他的生命体征都快消失了，他能……”叶珺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怕后面的事真的会发生。
谢小川捧着她的脸，认真的眼神，快要将空气凝结。他说，“你是不是特别希望叶玧醒过来？”
“是。”叶珺蓦地亮了一下眸子，“你是不是有办法让他醒？”
“没有办法，不过，我想跟他说几句话，或许有用。”
叶珺立即拉着他来到病床边，“你快点说，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你能不能跟叶阿姨先出去一下？”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她们的面说，叶珺满腹狐疑。
谢小川用手背蹭了蹭她的脸，“听话，带叶阿姨先出去，一分钟的时间就足够了。”
叶珺终于答应了，走到病房门口，关门的时候，她最后说了一句，“小川，你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我尽量。”他从没让她失望过，这一次，希望也不会例外。
房门轻轻关上了，谢小川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叶玧，然后，附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说完之后，起身离开病房。
能做的，他都做了，不管叶玧能不能醒来，他都无愧于心。
“妈，叶玧一定会醒过来的，对不对？”医院门口的台阶上，叶珺和叶母并排坐在最后一层，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酷热的季节，阳光照在台阶两旁的树冠上，透过枝叶，在地面洒下星星点点的光斑。
儿子趴在地上，吐着舌头，大口大口地喘气。它听到叶玧两个字，倏地抬起头来，用一双黑眼睛盯着旁边坐着的两人。虽然它听不懂人类的语言，但它对叶玧两个字，早已产生了条件反射，知道那是它的主人，或者，朋友。
叶母抚摸着儿子的头，金灿灿的毛发从她指缝里钻出来，蹭在皮肤上，有一点痒。
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母亲的回答，叶珺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话太残酷，不适合说出口。
儿子的耳朵动了动，没有听到她们再次提及叶玧，低下头，枕在前爪上，慢慢眯起眼睛。
叶珺伸出手，轻抚它的背，“儿子，你想不想他醒过来？”
儿子的睫毛动了动，眼睛里满是茫然。
叶珺摸摸它的大耳朵，“如果他醒了，我就给你买十根大火腿。”
火腿两个字的威力，跟叶玧两个字差不多。儿子的眼睛蓦地睁开了，四处嗅一遍之后，发现被叶珺骗了，用幽怨的眼神瞅一眼叶珺，再次趴回原处。
叶珺被它的傻样儿逗乐了，心里的阴霾渐渐散去。
忽然，儿子的耳朵动了动，懒洋洋地望向她们身后。
叶珺心生疑惑，循着它的目光望去。
宽阔的大厅里，谢小川的身影越来越近，不多时，便到了身边。
“说完了？”叶珺问他。
“嗯。”
“怎么样？”
谢小川在她右侧的台阶上坐下，浅棕色的眸子望着远方，“不知道。”
他记得，他和叶珺在病床边宣布他们俩要结婚的消息，紧接着，叶玧就病危了。如果没猜错，叶玧能够听到他们的说话声。
只要跟叶玧说的话，能说到心坎上，没准儿会发生奇迹。
但他不知道成功的可能有多大，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他试了一下。说完之后，他没有停留，直接离开病房，出来找她们。
至于能不能行，就看叶玧的求生意念和天意了。
谢小川抬起手腕，看着手表上的指针，一圈一圈地转。
距离医生给出的最后期限越来越近，他们身后的大厅里，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医疗器械的碰撞声、还有医生和护士在抢救病人时交流的说话声。
他们猜得出来，正在里面接受抢救的人，是叶玧。
医生在为挽救他的生命，做最后的努力。
趴在地上的儿子，像是感受到他们的紧张情绪，突然站起来，在他们面前走来转去，看起来烦躁不安。大概是它也有了不好的预感，不愿叶玧就此离开，无法再见最后一面。
“小川，我有点冷。”叶珺的手在发抖，脸色异常苍白。
现在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将近四十度的高温，四处是聒噪的蝉鸣，不可能冷，倒是有可能怕。
谢小川脱下西装，披在叶珺身上，又用手臂圈住她，让她依偎在自己怀里。
叶珺一直不停地颤抖，像是发高烧时畏寒的样子。
“我去手术室外面等。”叶母适时站起身，走进大厅一楼。
儿子几次冲到医院门口，想要跟着叶母进去，都被谢小川喊了回来。
医院有规定，宠物不能随意进入。
尤其是，现在是抢救叶玧的关键，一旦儿子闯进去，狂吠几声，使医生或者护士受到惊吓，从而影响抢救结果，后悔就晚了。
叶珺找出绳索，将儿子拴在路旁的树干上，低下身子，用紧紧的拥抱安抚它。
可惜，这招没有用。
儿子奋力挣扎，不但撞倒了叶珺，还挣脱了绳子，几步来到台阶下，一个纵身，跳进了大厅。
叶珺喊了一声“儿子”，紧跟其后，追了过去。
等她和谢小川找到儿子的时候，它正躺在地上，眼睛紧紧闭着，除了呼吸，看不到任何活着的迹象。
“儿子，儿子！”叶珺惊慌失措。
对面的保安解释说，“它要闯进去，按照规定，我把它打昏了。”
只是昏了，还好，还好。
叶珺不希望叶玧没有醒来，又要失去儿子。
谢小川找人送儿子去动物医院，然后和叶珺回到抢救室门口等消息。
等啊等，等啊等，像是等了一万年那么长，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医生走出来，停在叶珺面前，“叶小姐，病人醒了，他想见你。”
叶母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眼眶却慢慢湿了。
八年了啊，她曾经想过，叶玧会不会一直睡下去，直到生命最后一刻到来。幸好苍天有眼，让他醒过来了，他的父母要是知道了，一定开心得不得了。
叶珺在大脑空白了半分钟以后，终于反应过来，兴奋地抱住谢小川，“他醒了！小川，他醒了！”
“是啊，他醒了。”谢小川轻轻拍着她的背，“他想见你，快去吧。”
叶珺松开他，抹了抹眼睛，点头道，“好，我去一下，很快回来。”
见到叶玧的时候，是在病房。
抢救结束后，护士就将他送过去了。
病房里，天花板、墙壁、地板，一切都是白色，干净得如同天使之国。病床上的叶玧，就是这个国度里，唯一的子民。
叶珺到病床旁坐下来，看着叶玧，四目相对，仿佛隔了半个世纪。
“我……回来……了。”可能是刚刚醒来的原因，他说话的时候非常费力，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嘴里往外蹦，说完整句话，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叶珺静了静心，回答，“我们都在等你，感谢你没有放弃自己。”
叶玧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应……该……来得……及。”
他的声音有点小，叶珺没听清，“你说什么？”
“这……段……时间，我……好……想你……们。”
“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你现在虚弱，先好好休息，等身体养好了，有什么话再慢慢告诉我们。”
叶玧微微点头，缓缓闭上眼睛，安稳地睡了。
一次次的抢救，与命运的抗争，耗费了他太多的力气，如今，战争胜利了，他终于可以休息一下，因为在醒来以后，还有一场更大的仗要打。
叶珺检查了房间的温度，用空调的遥控器调整到不冷不热，最后替叶玧掖好被角，退了出来。
谢小川守在门外许久，见她出来，立即上前问她，“叶玧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很想我们。”
真的是很想他们，不是很想她吗？
谢小川走了一下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