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逗得德朗德邦哈哈大笑。豆包忽然有些哽咽，“要是老爷夫人知道德邦少爷还活着，指不定会开心得昏过去。我也不等大少爷好些了，明天一早就去重庆给夫人发电报。”
一边说着，忽然问德朗道，“大少爷离开南京的时候是不是给俊林少爷发了电报啊？”
德朗点头称是，“本来想着他们家在四川虬根盘结，连委员长也要让着三分，说不定混进二十四军能慢慢查明真相。哪知道才到巫山就被留下来了，你见过俊林了吗？”
豆包本来不是话唠，可是一见着德朗就忍不住絮叨。他激动地点头说道，“你给俊林少爷的电报里就俩字‘一月’，他一看就说是你。带人在朝天门守了半月，人都守成了块石头了也不见你的消息！悄悄请了袍哥会帮忙找你，中间模模糊糊打听你们似乎在秭归附近出现过。半月前他便打电话给军豪，让我们到巫山守着。7天前他都还在这里，松子求他先走了，这里江湖人多，又杂，怕出事。他现在挺好，带着一支队伍跟他叔混，大少爷别担心，大家都想着你，很快你就没事啦！”
德朗点点头，“明天一早你也和松子先走，这里不适合你们呆。”一边说着望向巴农，“巴农，明天一早你帮我这个忙好吧？”
巴农微笑着点头。月光问道，“巴农，那天你在山腰上击的那阵鼓是什么，差点把我的心都击碎了。”
巴农有些腼腆地笑着，“我从小就跟着姑姑学鼓。德朗大哥的神魂在迷魂殿里，要靠着这鼓声指引才走得出来。”他一句话让德朗和月光同时“啊”了一声。这一年，他的神魂安息在安魂丹里，隐藏于迷魂殿中，瞒过了离娘和韩奶奶等一众人，却也让亲人痛不欲生。
他抬眼看着月光，“我没有跟你说，你责怪过我吗？”月光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德朗感受她的犹豫，垂下眼眸道，“我，并没有十成的把握，连我自己都怕会空欢喜一场……”
月光嗯了一声，伸手贴在他脸颊上，凑近跟前怪责说道，“为什么要定一年这么久，一天半月不好吗？”
“呵……”德朗轻笑，“当初巫云只给一年的时间，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推导出阵法的精要，万一鼓声响了，我还算不出来，我们如何相见。”一边说着，眼眸中闪过一层疑惑，问道，“巫云她……霓裳都在这里，怎么没见她？”
巴农看不出什么表情，淡淡地说了声，“姑姑知道德朗大哥无恙。”
德朗“哦”了一声，“德朗希望能亲自谢谢圣姑，没有她的成全，德朗毫无生望。”月光抿嘴捏着德朗的手臂，“是啊，月光也好想见见她呢！”她一边说着，眼睛却瞟着文烨。此刻文烨笔直站立一旁，神情平静。一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少年郎成熟稳重起来，看来他真如自己所言，不做他想。
“德邦，酒鬼爷爷是怎么回事？”月光转头问德邦。
德邦轻笑着看着月光，“姐姐还是晚上亲自问问太师父的好。”
几个人聊着，不知不觉过了大半天。
豆包想着明天就要走了，拉着德朗不停地说，他们一直都通过香港的关系跟美国那边联系着。德朗和德邦便斜靠在一起，让他多讲点，再多讲点，说到高兴的地方大家哈哈笑着。渐渐地听不到德朗的声音，见他闭目养神，豆包一停下来，他便会立刻嘀咕着问，“怎么停了，豆包快讲……”于是豆包立刻继续说，德邦也很高兴，反反复复地问，每一个细节都会仔细地让豆包描述出来。
待德朗苏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黯黑。身边燃着炭火，暖意笼罩着微凉的身体，耳边传来喧闹的笑声，鼻息中荡漾着浓浓的酒气。他皱了皱眉头，睁眼看去，火光之外闪动着一群人影印在山崖的石壁之上，影影绰绰。他先前承诺了太师父喝酒，便拉开搭在身上的薄被一跃而起。
霓裳蹲在德朗身边，手里拿着一只烤得香喷喷的鸡腿。见他醒来“嗷”地跳起一个熊抱。德朗“呵呵”一笑，觉得四肢血脉通畅无滞，行动自如。他拍拍霓裳的肩膀，抚摸着被他扯下毛发的地方，“对不起霓裳，下次遇到德朗再发疯，你一拳打晕我得了。”霓裳只是“嗷嗷”叫着，把他朝山崖边推去。
浓郁的酒香传来，整个山崖如同打翻了酒坛子。文烨拿着大酒杯抓着巴农不放手，一边灌了巴农大杯，一边斜着通红的双眼凑到他跟前，扯着嗓门大声说道，“告诉你，当年我就在这山崖下住了四年！”
“嗯，我都知道。”巴农摇晃着脑袋。
“我在这里住了四年，你都知道？”文烨音大如雷，“可是我不知道！你们圣姑居然就在我头顶上住着，我还到处跑去找她！呵呵，呵呵！”
那边豆包抱着酒坛子不松手，松子在跟他抢。德邦在一旁想要拿下来，他眯着眼睛告诫德邦，“不许过来啊！我好不容易找着二少爷了，不能让他跑啰，我带他去给老爷夫人瞧！”德邦欲哭无泪，这俩酒鬼，放着他活生生的人不要，死命抱个酒坛子要给老爷夫人瞧。看见德朗笑眯眯地走来，他指着另一头的松子，又指指豆包，“大哥，你来收拾他们，我搞不定！”
德朗道，“他们猛地见到你，开心得要死了。还是你才能收拾他们，我看太师父去！”
一边说着便朝僻静的石台旁边走去，靠在桢楠树旁。
月光举着酒杯两暇绯红，指着太师父狡黠一笑，“酒鬼爷爷想骗我的镯子，故意说给我听！”
“说的什么话哟！老子活了这么长，还稀罕你个女娃子的东西呀！”酒鬼拉着月光的手臂，“当年玄武就……这么大！”他瞅着月光一边比划，“喏，这镯子套她脚脖子都大了，老往下掉。我没办法就弄了根绳子系在她腰上。你想，那么大点的娃儿，脖子上挂颗翡翠珠子，腰上还别着一根大玉镯子，行走江湖那得是多招摇！”
“亏你想得出来，不怕磕着娃娃的背呀！”月光一边往酒鬼的杯里餐酒，一边不屑地说道，“算啦，我信了！那翡翠珠子里的结界是你做的好吧，该你喝了！”
酒鬼抹抹嘴，大声吼道，“岂止噢！这一杯你喝，我再说个秘密。”一边说着到处摸酒葫芦，德朗看得明白，赶紧将旁边的葫芦递给他。酒鬼抬眼一瞧，眼中光芒四起，“乖孙儿！你可来啦，来来来，你媳妇不行了……这杯你替她跟我喝！”
德朗被他扣着手腕，挨着月光坐下。月光这时盯着德朗，眼如弯月，脸上笑靥四起，如三月的桃花般妩媚，红唇被酒精浸过，泛着淡淡的光芒。“德朗！”她凑近德朗的面颊，深情地唤道，一阵馨香夹杂酒气扑面而来，德朗呆呆地“哎”了一声便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月光单手搭在德朗肩上，倾身对酒鬼说道，“酒鬼爷爷，你告诉他，这个秘密我听了，不许他代我喝，我要自己来！”一边说着仰头灌下一杯，“只准说给我一个人听噢！德朗，耳朵别开，不许偷听！”
“好好好！耳朵伸过来。”酒鬼凑近月光，却没见他压低声音，近乎吼着说道，“当年小子亲娘的夫婿就是老子做主给定下的。今天老子再给玄武她儿子做一回主，一会儿就去洞房！”
德朗大吃一惊，却见月光仰头大笑，差点倒在地上去了，“酒鬼爷爷，我知道为什么你如此心急！”酒鬼眉眼一挑，“我心急……老子怕夜长梦多！等我走了，乖孙媳妇还没着落……臭小子如果象他爹，铁定蠢得很！”
“哈哈！”德朗皱着眉头看月光开怀一笑，“你是看到离娘就快当爹了，你的乖孙还没媳妇，所以心慌了吧，哈哈！”
“哎，所以必须老子出马拍板对吧！”酒鬼挠挠后背，忽然正经起来。
德朗眼睛越睁越大，心想这两个无品的酒鬼，拿着妈妈的旧事当下酒菜还嫌不够，又拉自己下水，再不阻止，不知道还会说出什么样吓人的话来。
于是一边招呼霓裳过来，一边把月光扛在肩头便要走开。酒鬼看到德朗这般动作，立刻眉开眼笑，“嗯哼……乖孙儿象你娘！不需要老子点拨啦！记住噢……勤快一点……记住哈！”
德朗被他说得几乎闭气，“霓裳，把太师父背到里屋里去！”
月光象一片坎肩被德朗搭在背上，皱眉轻呼“嗯哼！放我下来……不舒服……”德朗快走几步，将月光放倒在屋中的软塌上。没等他起身，月光却双手扣着他的脖子不放，德朗明知是她酒后无意识的动作，解了几次，无奈她酒后力气很大，解不开，只得怔怔地撑着床榻，与月光隔开一拳的距离。
此刻窗外月色迷朦，映着月光绯红的脸颊，神态娇憨，睫毛一根一根如羽毛微颤，娇艳的红唇更是晶莹剔透，如蜜糖欲滴。混着酒香和兰香的气息从月光鼻中撒在德朗脸上，他觉得自己也快醉了，忍不住埋下头去，轻轻地将她的唇瓣含在嘴里。
“你做什么？”月光忽然睁开眼睛，眼神无辜，嘟囔着问道。
德朗被她猛地一声吓得抬了抬头，怔住没动。
“噗！”月光眉眼一弯忍不住笑出声来，“噢……我知道了，你想，干！坏！事！”月光放开德朗的脖子，芊芊葱指点在他的鼻尖，笑意弥漫着整个面庞。德朗看她心无芥蒂，憨态可掬，禁不住眼眸一沉，也蛮不寻常地笑了笑，“可不，可不是想了……”
月光却忽然翻身滚到一边，离开德朗身下，但酒后无力，直不起来，只得撑着下巴迷醉的眼神看着德朗，“你敢！”
德朗被她小瞧，跃起身便压在月光身上，嘴角的笑容更甚，“看我敢不敢！”月光无力挣扎，脑中一片昏沉，被德朗压着好不舒服，口中呜咽，“放开我……”
“不放！”
“我要睡觉了……”
“不许！”
这时“嘭”地一声门响，德邦站在门口手足无措正待转身离开，口中喏喏说着“我没看见……是太师父他……”
德朗叹了口气，看着几乎不醒人事的月光，闭眼压下心中翻腾的热气，轻轻吻了吻她的嘴唇，拿过薄被盖在她身上。
“德朗会给你一个真正的洞房花烛夜。”
说完便缓缓起身走出房门。
太师父已经站在桢楠树下。脸色还泛着红光，一双如矩的眼眸散发着猎豹一般的光芒。
德朗走到老人跟前，伏地跪拜，“太师父，孙儿德朗给您叩头请安！”
“哎，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啊！我还寻思着怕是要等你到下半夜呢，怎么这么快？”酒鬼一脸的痛惜，提着德朗的手臂让他起来。
“我，哪有……”德朗看着眼前不着调的太师父，想起母亲雨薇，心中叹息，“怪不得妈妈也会时不时地脱线。”
“没关系！”酒鬼拍着德朗肩膀，“太师父帮你算过啦，你们两个火候还未到。乖孙儿记住啊！是你的就跑不了，不是你的也追不回来。懂不懂？”
德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哎，老鬼这次出山没白跑一趟啊！”酒鬼笑道，“玄武的两个乖儿子让老子开心得好像年轻了一百岁！”他一边说，一边笔挺着身体坐在石椅上，脸上戏谑的表情微微收敛，“德邦你先来，给太师父磕个头。”
德邦二话没说，便嘭嘭嘭地连磕了三个响头。
酒鬼拉他起来，皱眉说道，“你这脑袋是灵体，磕也磕不破，一会儿你大哥学你，还不得磕得头破血流啊！”德邦看看德朗腼腆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