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似是看出了她的疑虑之处,大大咧咧的拍了她的肩膀一下,笑道:“你放心好了,明日我是不会将成蟜也围起来的。今日之所以这么对你,完全是想试一下效果。事实证明,效果不错。实践出真知这个道理我是懂得的,这个效果嘛,如果没有经过实践,永远都是一种意淫的效果,纸上谈兵那可是保不住要流血牺牲的。”
漓鸳嘴角难得再抽了,直接道:“公主,你懂的不是一般的多。”而且还很前卫。
朝云腼腆的笑笑,道:“一般,一般。”她热情的拉着漓鸳往屋里走,边走边说:“小赵,我告诉你,今生今世能够遇上我绝对是你的福气。我们进去看看!”
一提到屋里,漓鸳的一颗心便悬起来了,她想象着田螺、眼镜蛇满屋子爬的情景,想的是肝肠寸断,就差要晕厥。待到进了屋,她才发现自己多虑了。屋子里虽然称不上整齐干净,但是没有任何一种虫鱼鸟兽,只有大大小小的一大堆木牌子。
她信手翻了几块,见有的写着:成蟜,加油!有的写着:成蟜,我爱你!等等,皆是鼓励、崇拜性语言。她大大松了口气,因此当朝云问她怎么样时,她想都没想便答道太好了。
朝云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趴在她耳边哭的稀里哗啦,道:“小赵,你真是我的知己呀。说实话,我早就看出来了,我身边的那些人虽然都应和我,但他们只不过因为惧怕了我的权势而已,唯有你是真心附和。人生何求,得一知己足矣。”说完嗟叹连连。
漓鸳也叹道:“谁说不是呢?公主,咱们既然是知己,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
朝云擦了擦眼泪,问:“但说无妨!”
“明日的助威活动能不能带上我?”趁此机会在成蟜面前露脸,以期亡羊补牢一下。虽然这么做不一定能够获得他的多少原谅,但是在能力有限时,态度分外重要。
“行啊。”朝云高兴的两眼直冒油光,“我正愁找不到一个合适的领头人呢!既然你肯来,那就你了!”
漓鸳一阵哆嗦,她怎么有一种自投罗网的感觉呢?朝云看着她这眼神怎么也像是孙二娘见到了上好的人肉呢?正所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她怎么就一时冲动,上了朝云这条贼船呢?
朝云见她不回应,只是嘴角一个劲的抽抽,关切的问:“小赵,你这是怎么了?你想说什么?好好的,怎么面肌痉挛了?”
于是,她嘴角抽的更加激烈,几乎是颤不成声:“我是想说,好,好,好,呀。”
朝云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不过。”她的目光转到漓鸳的身上,伸手捏了捏,一脸责备道:“小赵,衣服还没干怎么就穿身上了?”语调转而为语重心长,似某位长辈的谆谆教导一般,道:“年轻人,身体健康是最重要的,现下不注意以后是会落下病根的,等到年龄大了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五年一度的骑射大赛终于拉开了帷幕,别的宫人都兴高采烈、兴致勃勃,翘首以待,唯独漓鸳垂头丧气,提不起一点兴致。
自从泼冷水事件发生之后,嬴政就非常的不待见她了,见面时非但一句话没有,连正眼看都不看她一下,就算是迫不得已要说话也是不冷不热不阴不阳的哼两句了事。
她知道,作为一个君王若是有事无事就与身边的太监眉来眼去那才叫不正常,所以对于这一点,她基本上不在乎。她在乎的是,嬴政没有往日那般好说话了。
以往她若要请假什么的,就算他不高兴,最后也会准。但是现在不行了,她根本就没有与他说话的机会。
人嬴政日理万机,成日家埋头于书卷奏章之中,身边伺候的人一拨又一拨来往穿行,就是不与她独处。偶尔独处了,也是她刚一近前,嬴政便铁青着面孔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她那要出口的话便就在瞬间又咽了回去。
她想着他这气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了了,最起码十天半个月是消不了。可是,她的时间紧迫等不得,若是到了骑射大赛的那一天她还没请到假,那助威活动怎么办?
届时亡羊补牢不成,反而要添新仇。到时候朝云找不到领头人,那还不把她往死里恨么。试问普天之下还有什么人比她还要倒霉呢?秦国年轻一代的三大权威人物竟然被她得罪个精光。
她正在唉声叹气,嬴政走了过来,破天荒的冲着她笑了笑,轻声说道:“今日,你就跟在我身边吧。”
她一抬头但见眼前一片光芒灿烂,嬴政看着她笑的如三月春风一般和煦温暖。
他这般冲她笑,难道说他不生气了,那她不就有希望了吗?她不想得寸进尺的,但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容不得她安分守己。她一扫愁眉苦脸之状,顷刻间将自己笑成了一朵牡丹花,向着嬴政说道:“阿政,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嬴政的满脸阳光刹那化作滚滚黑云,冷冷道:“多做事,少说话!走!”
“哦。”她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一声,跟在他身边与众人一起往比赛场地而去。
到了场地之后嬴政在高台正中落座,漓鸳则默默站在他身后,自觉自动的隐身为背景。
她急切的想要寻出朝云的倩影,潜伏在嬴政背后不住的伸头缩脑,东张西望。
“你在找什么?”嬴政轻声问道,他的神色间隐隐有一丝不悦。
“没,没。”她本来是要糊弄过去的,但见嬴政神色更为不悦,忙改口道,“我在找朝云,你知道的,我们师徒俩情深似海。”
嬴政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了半晌,忽而唇角勾起,笑道:“嗯,看出来了,这是好事。朝云在那边。”说着顺手一指。
漓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见到朝云,她此时就在不远处与一位红粉俏佳人谈笑风生。
那个佳人,可不就是蒙初筠么?老朋友相见两眼泪汪汪,朝云公主似乎有无穷无尽的趣事要与对方分享,只见她搂着初筠的腰拉着初筠的手,讲的是眉飞色舞,唾沫星子乱飞,还时不时的爆笑一场,全然不顾好友那一副勉为其难,疲于应付的嘴脸。
漓鸳暗叹,这公主也忒不体贴人了,初筠小姐好不容易进宫一趟,最想见的人自然是嬴政,此女却像个话痨一般死皮赖脸的缠着人家说个没完没了。
隔着这么老远她都能够看出来初筠小姐早就魂不守舍,一颗心飘飘悠悠飞到意中人这边来了,缘何朝云就看不出来呢?一个人不识趣怎么能够到如此地步呢?
实际上朝云识趣不识趣与她没有多大干系,她是为另外一件事情感到愤愤不平。
那边初筠心急如焚,看着朝云的眼神就是巴不得她早死早超生,如果不死趁机补上两刀一般的阴毒。她实在不晓得朝云公主是如何做到在被这么怨毒炽烈的目光灼视之下还能够脉脉含情的回视对方,做出眼里心里只有此一人的诚挚表情的。而她这边如望穿秋水一般,真心实意巴望其能够将目光稍微转过来一点却得不到一点回应,她焉能心平气和。
若不是碍着现场人太多,她真想跃到嬴政头顶上冲着下方大喊:朝云,渴望你注视的人在这边呐!
“你是不是想过去找她?”嬴政的声音淡淡的传过来,他有意无意的挥起袖子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上前扯住嬴政的袖子,殷切道:“还望君上成全。”
嬴政邪魅一笑,道:“我倒是想成全,可是,你看。”他将袖子拿开。
台下已经不见朝云,而蒙初筠亦已落座,此刻正红扑扑着一张小脸,水眸之中波光潋滟,专注持久的朝着嬴政这边荡漾过来。
“朝云呢?”
“走了。”
“走了?”她失望之极,喃喃道,“她是如何走的那么快的,明明功夫都没怎么学好。”
嬴政却不管她的碎碎念,冷冷的提醒她道:“你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你可以学学桑语,看看人家是怎样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的。”
她瞅了瞅站在嬴政另一边的桑语,桑语则回以温婉一笑,端庄大方,优雅得体。她叹了口气,不能够怪她学不会,而是给她找的参照人物太完美,二人之间距离太过遥远。
她很有点泄气,垂头丧气的说:“知道了。”然后便低眉顺眼的站一边去了。
嬴政看着她,眼中含笑,满意的说道:“这样才好。”
他别过头去,目不斜视,专注着赛场上的状况,做出一副面无表情的冰冷容颜,视来自左下方的超级秋波如无物。
这孩子委实不可爱,初筠对于他就算是如囊中探物般得来全不费工夫也不能够这般忽视呀。可叹那蒙初筠此刻目不斜视,一头热的只管注视着心上人,丝毫没有被冷落的悲戚感。漓鸳不仅慨叹一句,世间自是有情痴,此事无关风与月。
她对赛场上的事情不太关心,只一心一意的关注着嬴政与初筠的互动。不过十几分钟下来,两人之间愣是没有一点进展,一个仍旧冷若冰霜,一个仍旧热情似火,这边已然成僵局。又等了十分钟,她终于忍不住了,凑近嬴政在他耳边说道:“阿政,蒙家小姐一直都在看你。”
嬴政朝向蒙初筠的方向瞥了一眼,只淡淡嗯了一声,便又将目光转向了赛场,半晌轻声问:“你很无聊么?”
她想都没想便回道:“是啊,敌不动我不动,乏味至极,实在没有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