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时间,三人玩的很熟,特别是成蟜在知道她对自己没有觊觎之心后就更是如此。漓鸳觉得成蟜其实要比朝云正常多了,除了每个月都要犯那么几天相思病,一个季度犯变身一次自恋狂而外,其余时间基本上算是一个明朗活泼的少年。不过,他们虽然有时候玩的很疯,但是出宫的机会并不是很多。虽说朝云成蟜二人皆很热爱向往宫外的花花世界,但是即使身为受宠公主与受宠王子出宫的机会也不多,因此得着机会她便欢欣雀跃二话不说就跟着去了。可谁曾料想,临出发前成蟜忽然便夏太后找了去,于是兴高采烈的三人行变成兴致缺缺的二人游。此事想来她至今都后悔,倘若自己那个时候劝回朝云,要其改日再约成蟜共同出游就好了,可她偏偏没有这么做,而是按照原计划出了宫,现在想来这都怪那日阳光太明媚。所谓强扭的瓜不甜,强行出门障碍连连。二人刚至街心就遇上毛贼横行,受害者是一位百花苍苍的老太太,她捶胸顿足说那是自己一辈子的积蓄,当场就哭背过气去了。她恻隐之心立即泛滥,大喝一声就去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只这么一助便助出事情来了。
话说当时有四个毛贼分工合作,作案后各人均手提相似钱袋分头逃跑,让人真假莫辨。她想着怪不得说某人精明要说贼精,说某人眼睛亮要说贼亮,说某人跑的快要说贼快,原来于贼一道其实门槛很高,眼尖手快还得要智商高。如此跑法就算她轻功绝佳也只能够对付得了两个,假如抓到的两个钱袋不在他们手中也枉然。她是来做好人好事的,对于协助政府抓贼没有兴趣,情急之下她便伸出手来,一手一个统统点了,找出钱袋还给了老太太。
当时朝云流着哈喇子,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看天外飞仙,岂艳羡二字了得。众目睽睽之下,顾不上公主该有的幽雅如兰的气度,如同一只急猴子一般猛的跳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激动的说:“赵师父,您刚才那是什么功夫,教给我吧。”
她当时就婉拒了。一个人学武功是做什么的?是除暴安良、行侠仗义,替天行道的,不是为了消遣无聊时光的。似朝云这般存心不良的,倘若再学了点穴功夫岂非不要闹的宫中大乱乎?
只是这朝云公主岂是省油的灯,岂是那种被她这么一拒绝就放弃的人物?第二日她便发觉摆放在桌子上的鸟笼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盘烤的金灿灿香喷喷的物事。她顿时心生不祥之感,立马凑近了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哪来的油炸凤凰?只见一个正圆的大盘子里有两只装饰的金光闪闪的瘦小凤凰楚楚可怜的靠在一起,四只金黄澄澈的眸子满含幽怨郁恨,似在控诉将它们作为盘中餐的歹毒之人。
待看的仔细,她才发觉那凤凰竟然是两只小鸟装饰而成,顿时惊怒交加,想都没想就蹦出去找朝云了。彼时朝云正手捧着一卷竹简看的入神,陡然见她闯入只微微皱了皱眉头,即刻便站起来恭恭敬敬道:“赵先生好!”
她一个箭步跨越过去,怒气冲冲的道:“朝云,我的鸟呢?”
朝云诡异的笑笑,漫不经心道:“听说变凤凰了。”
她额头青筋暴起,一手指着她,怒道:“你杀了神鸟?”
朝云缓缓放下书简,笑的端庄得体,轻声道:“赵先生,稍安勿躁!我是为你好。”
“你怎么为我好了?”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神鸟,说实话,我早就怀疑那对鸟了。明明长的麻雀样却非要在自己周围画上两光圈,实在是罪大恶极。退一万步说,充作神鸟就充作神鸟好了,却要您整天郑重其事当个宝一样的捧在手心里。别人被蒙骗了不要紧,但您是我的师父,我怎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您沿着迷信这条路走下去呢?”朝云说到此故意停顿一下,抬头看着漓鸳笑,只是温文尔雅之笑变作了诡异之笑。
漓鸳被笑的心灵狠狠一颤抖,问:“所以呢?”
“所以我便想要试一试看它们到底是不是神鸟。”朝云收敛了笑意,眼里忽然露出一抹嗜血的红光。
漓鸳额头冷汗直冒,显然已经预见到了神鸟的凄惨下场,颤巍巍的问:“结果呢?”
朝云歉然一笑,道:“还不知道。”
她又是一惊,问:“你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朝云看着她,坚定的说:“我当然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知道。”说完她拍了拍手,只听轰隆一声,头顶上落下一个铁栅栏来,接着又是轰隆一声,栅栏里又落下一个大大的鸟笼子,在这大鸟笼里面的正上方悬挂着一个晃悠悠的小鸟笼子,那两只神鸟便身处小鸟笼之中,此刻正眼巴巴的看着她叫的甚是凄切。
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指着鸟笼问朝云:“你,你这是。”
“师父,这便是我想出来的辨别真假神鸟的方法。我想,假如它们是神鸟不吃不喝也不要紧,假如不是神鸟,那。”朝云笑的残忍,“死了也活该!”
“你,你。”漓鸳气的不行,心想你这哪里是要辨别真假神鸟,分明就是要人为造成这对小鸟绝食而亡。可怜的小鸟们,一直在她手边与世无争的活着,怎么就碍了朝云的公主眼了。
朝云不看她的杀人目光,低下头恣意摆弄着裙摆,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听说这对鸟是王兄要您养的,如果王兄听说由于某某人的失职饿死了两只凤凰,您说那会怎么样呢?”
她瞬间了悟,原来不是神鸟有错,责任在她。人说饿鸟还要看主人,就算这鸟再不对朝云也能够看在她的薄面上忍让三分,怎能就下这般毒手?她思虑着自己最近确实因为一件事得罪过朝云,但是那件事情,作为一个武德高尚的侠义之士怎能够答应?想到此她觉得我心如铁,挺了挺胸脯说道:“朝云,你到底想要怎样才能够放了神鸟?你说出来,除了教你点穴的那件事情而外。”
朝云不等她说完,便板下脸来,冷冷道:“来人呀!将那盘油炸凤凰端过来给王兄送去,此时正值下朝高峰期,尔等就侯在群臣回家的大路上,逢官就说那是赵先生亲自下厨以神鸟为食材做给君上尝鲜的小菜!”
“喏。”有宫女领命而去。
“慢着!”漓鸳断喝一声。
此女不可谓不歹也,此计不可谓不毒也。她只觉得腿肚子抽筋,登时就吓的一屁股跌坐在地,额头有冷汗涔涔不止,半晌抬起右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请上帝饶恕她那不甚正统的侠义精神吧,假如朝云实在要那样做,便那样做吧。
朝云见她大喝一声过后久久不动,忍不住问:“赵师傅,考虑的怎么样了?”
她点了点头,很没气节的道:“好,我教你便是。”
“太好了!”朝云扑过去亲热的搂着她的腰,还用头在她胸口蹭了蹭,“赵师傅,你真好!来人,将那盘凤凰端过来给赵先生尝尝鲜。”
漓鸳唬的心肝颤了好几颤,一把推开朝云,胆战心惊道:“公主,那个就不必了!”为师,怕是无福消受呀。
朝云一脸疑惑道:“为什么?难道那道菜不够别致吗?”
“不,不,不,菜式别致的紧,真乃举世无双。绝对达到此菜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食的水平。”她擦了把汗迎着朝云的疑惑目光接着道,“只因我这几天消化不良,不宜食用油炸荤腥食品。”
朝云轻叹一口气,道:“那就可惜了,本来是要与师傅一同分享的,没想到如今我只好独自享用了。”说完便在她面前将那一盘子菜吃个罄尽,就连沾在嘴角的酱汁也不放过,伸出舌头来舔了个一干二净,末了还咂咂嘴,回味无穷道:“好美味呀,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漓鸳忍不住吞了好几口口水。虽然她对这油炸凤凰一肚子意见,但是见了朝云这么一副好食的样子本能的就产生了正常的生理反应。
朝云似乎仍旧沉浸在美味之中般,喃喃呓语:“名菜就是名菜,果真不同凡响呀。”
漓鸳黑着脸道:“既是凤凰,当然不凡啰。”只是不凡就不凡好了,做什么要做出十几天都没吃过一顿饱饭的样子来,让她见了只当是纯真可爱率性直爽,若被别人听到了还以为秦国没有善待公主。
朝云对漓鸳的不悦神色视而不见,笑嘻嘻问她:“师傅,您可知道这盘菜是太后亲赐给我的名菜凤求凰吗?”
漓鸳脸更黑了,冷冷道:“不知道。”王室之人多狡诈,这话一点都没错。
朝云笑的更欢了,道:“嘿嘿嘿,师傅呀,不好意思刚才隐瞒了此事,你不会因为这件小事不高兴吧?”
她阴沉着脸道:“不会!”
“那你何时教我功夫?”
她想着此番不可再上当,斟酌着道:“马上就教。现在就请你打开铁栅栏与若干个笼子将神鸟还给我吧。”
朝云嘻嘻一笑,道:“师傅何必这么心急。我已经想好了,您既要教我学功夫又要养鸟,委实辛苦,所以我决定在功夫学成之前,这对神鸟就暂时寄放在我这里,由我代为师父照看。”
果不其然,有些人的心呀,就是这般险恶。她装作不解道:“你先前不是说这对鸟太丑,靠它们太近会有失身份吗?”
“所以我才做了这么个大栅栏与一个大鸟笼,目的就是为了防止靠它们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