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僵硬着身子,被他抱的头皮一阵又一阵发麻,心里着急的不得了。同时又有些后悔,早知道刚才就不要跑的离他这么近了。似现在这般的处境,她觉得要是再将力道加大使劲挣脱他不是不可能,但是如此一来便是有失淑女风范了。那么,她要如何做才能够不动声色的获得自由呢?她很是苦恼。
“咳咳咳。”旁边忽然有人咳嗽了两声,随之传出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来:“从没见过大夏天抱着取暖的,怪事年年有啊。”
乍听这个声音,她浑身一个激灵,急忙从嬴政臂弯里露出头去看,正对上藉乌那张似笑非笑的面容,登时将自家两眼瞪的溜圆,不可置信的说道:“大,大师兄,你,你是打哪里冒出来的?”
藉乌嘴角狠狠一抽,黑着脸说道:“我若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信不信?”
她即刻答道:“坚决不信!天上掉下来的该是藉妹妹!”
藉乌脸色登时黑的一塌糊涂。
漓鸳惊的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坏了,说错话了。她想着自己与这位大师兄没见过几回,却回回都惹他不快,自己在他心中留下的该是一个多么糟糕的印象呀。事到如今她也顾不上什么淑女形象了,从嬴政怀里挣出来。让她料想不到的是,嬴政很配合,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挣脱了。她走到藉乌面前,硬着头皮扯出一个笑来,讨好的说道:“大师兄,我的意思是说,你们三人怎么碰到了一块。”
藉乌鼻子里冷哼一声,阴沉着一张脸沉默不语。
漓鸳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顿时觉得尴尬无比,回过头求助一般的看向尚舍瑟。后者也正看着她,眼神里似乎有一丝无奈也有一丝担忧,然而这情绪转瞬即逝,她怀疑自己是看错了。
“师妹呀。”尚舍瑟慢悠悠的开口,却在听见藉乌低低咳嗽了一声之后,面色一紧,转了语气,道:“师妹呀,这件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时间慢慢跟你说。”说着向她使了个眼色。
对于这个眼色背后的真正意义,她不甚了解,但她明白这件事情若是当着嬴政与藉乌的面说出来怕是有诸多不便。她的眼神在三个男人身上转了转,光是嬴政与尚舍瑟之间的故事就已经够生动曲折了,如今又加上个藉乌,三个男人一台戏,这句话是谁说过的?这故事情节该是多么的跌宕起伏呀,说不定还会牵涉到宫廷秘史,裹带着才子佳人。如此有情调的故事不能够立刻听人娓娓道来而只能够意淫,实在是平生一大憾事。
她很感失望,两手情不自禁的使劲绞着那块中衣布。“这是什么?”冷不防嬴政从她手中将布拽走,两手一翻理开来看,越看面部表情越是柔和,笑道:“太可爱了!这个是什么时候的,这是……”
她刚要回答,旁边忽然闪出小伙计来,他将手头的托盘随地一放,走至嬴政身边不冷不热的答道:“回客官的话,这是与这位小姐青梅竹马的表哥为她作的一副画!据说是历史形象的定格!”说着伸手指了指漓鸳,满脸皆是不屑的神情。
嬴政一皱眉头,沉吟道:“表哥,青梅竹马。”随即脸色一冷,转向漓鸳问道:“你何时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哥,我怎么不知道?”
她觉得尴尬万分,艰难的说道:“那,那个么,刚刚认的。”
嬴政凉凉道:“刚刚认得?这么好认,你也帮我认一个!”
“阿政,我与他……”她觉得他该是误会了,她与颜玦之间种种皆属杜撰,一切只不过逢场作戏,相互利用罢了。本来事情过去也就算了,却不想被这不知道缺了哪根筋的小伙计当众说起,现如今少不得要好好的解释一番了,如若今日含糊其词,以后必将永远含糊其词下去。她认为如果只对周围一个人含糊其词是没什么要紧的,倘若是对周围所有人都含糊其词那就反应出态度问题了。是以,这个事是一定要说明白的。那么,该从何说起呢?她觉得目前的情景该是有些紧急与咄咄逼人的,那些个类似于场景描绘,议论抒情的语句统统不要,还是快些交代清楚比较好。因此她决定开门见山直入主题,就从颜玦喊她第一声表妹的时候说起。她暗暗斟酌了一番语句,说道:“昨天他说……”
岂料她才刚说出这四个字又被那小伙计接过来,他一字一顿的朗声说道:“还是我来说吧!这位小姐的表哥说……”他转过身学着颜玦的样子说道:“这便是你在俺心中的形象,俺永远都忘不了。俺早就想送你这样一幅画了,因此昨晚俺彻夜不眠连夜画了这一副。事出紧急,这一张画的很匆忙,还望你不要嫌弃,等到明日俺回来,再为你好好的画上一幅。”
漓鸳觉得这个模仿还真是像,简直就是电影原声带。不过此时将这个说出来意图何在,她不禁皱着眉头用手指戳了戳那小伙计,没好气的说道:“请问,你是复读机吗?”
小伙计嫌恶的避开她的手指,挪移到放托盘处重新端起。
嬴政手里捏着画,面色寒凉,眼神在漓鸳身上扫视一圈又回到手中的画像上,忽然眉头紧紧皱起,盯着那块布看的出神,喃喃道:“这布,这块布,哼!成何体统!”猛的将画像合起来,冷冷问道:“你表哥现在何处?”
漓鸳一脸憋屈,闷闷答道:“我表哥。”她迟疑了一会儿,想着不该唤颜玦为表哥,这么说实则是犯了科学性错误,应该改个称呼。哪想到她这么一迟疑就让别人钻了空子,小伙计紧接着便说道:“她表哥已经走了。”
“走了?”嬴政瞅了伙计一眼,即刻又将目光扫视到了漓鸳身上,紧皱了眉头问:“去哪里了?”
漓鸳觉得既憋屈又郁闷,没好气的答道:“去送。”你家情妹妹蒙初筠了!
孰料小伙计耳尖口快,不容她将话说完又接了一句:“客官,不着急,他表哥明日还要回来,再帮这位小姐画画。”
漓鸳瞪着小伙计,觉得憋屈郁闷又气愤,她狠狠的一拍桌子,弯下腰抄起一条板凳来迅猛的窜到他面前。伙计见她凶神恶煞的,身子明显瑟缩了一下,不过他以为似他这样混客栈的,什么样人没见过,面前这个女子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不值一提,其人品实在是让人不齿,遂将胸脯挺的笔直,义正词严的说道:“你,你,光天化日的,你要做什么?”
漓鸳将板凳放在他面前,用手拍了拍,忽然一改阴沉脸色,笑嘻嘻的说道:“兄弟,过来坐。”不过她知道他肯定是不愿意坐的,便将板凳往他腿边送了送同时手指在他身上某处飞快的点了一下,他啊了一声后颓然落座。当然,她知道这板凳他是坐不长的,为了防止他火烧屁股般即刻就弹起来,迅疾伸出两手按住他双肩。伙计端着托盘被她按在板凳上很是不舒服,但是想要挣扎却又挣扎不起,扭头看了看在自己肩头的那一双白生生的纤纤素手,很有点怀疑。他以为自己刚才未尽全力,于是加大力道挣扎,挣扎数次未果,心中渐渐便生出一丝恐慌来。漓鸳对于他脸上的表情很感满意,冲他亲和一笑,柔声问:“朋友,识字吗?”
伙计甚是惶恐的答道:“识,识的不多。”
她指着托盘里的一碟卤水蚕豆,问:“蚕豆的蚕字会写吗?”
伙计脸上汗如雨下,声音轻若蚊蚋:“会。”
她笑嘻嘻道:“那写来看看。”随即放开手来,将托盘里的酒倒了一杯出来放在桌子上,然后冲着伙计做了个请的动作。
伙计迟迟疑疑的站了起来,磨磨蹭蹭的转到桌边,对着那杯酒手指犹犹豫豫的抬了又抬,却是没有行动。漓鸳将酒杯往他面前推了推,好脾气的说道:“您请用,别客气。”
伙计伸出食指在酒杯里蘸了一下,就着桌子写起字来,写完后还上下左右细细端详了一番。漓鸳凑过去看,点了点头,道:“不错,你写对了,这正是秦文里的蚕字。”随之抬头殷切的看着他问:“赵文的蚕字会写吗?”
这伙计见自己顺顺利利的写了个蚕字,本来还有点洋洋自得,突然听到她这么句话,不禁惊讶的问:“赵文?”
她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郑重的说道:“你光会写秦文里的蚕字是不够的,必须还要会写赵文里的。”见他一脸为难,很是善解人意的说道:“还是让我来教你吧。”她伸手往酒杯里蘸了一下,在桌子上写了个大大的蚕字,回头对他命令道:“学着写一个。”
他一脸的不高兴,不冷不热的说道:“我不写,我凭……”
她狠狠一拍桌子,脸上却仍旧是笑靥如花,声音也是甜甜软软的:“你写不写?”见对方眸子闪了一下,脸色顿时一冷,阴森森的问道:“你到底写不写?”
伙计登时吓的腿肚子抽筋,连忙学着写,好不容易照葫芦画完了瓢。漓鸳又道:“小哥,请问你会写楚文里的蚕字吗?”
伙计嘴唇一抖索,结结巴巴道:“楚,楚,楚文?那个我也要会?”
她理直气壮的说道:“那当然!这蚕豆你们秦国有,人家赵国也有,放眼看去,齐楚韩魏燕哪一国没有呢?你只会写秦赵两国的蚕字怎么够?万一你哪天出国进饭店,就算大字不识一个也不要紧,肚子饿了起码还有蚕豆可吃。你倒说说看,这唯一一条活命的机会你怎么能够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