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沉默不语的紫衣少女乙发话了,语气很是不屑:“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拿着冒牌黑芙令到我们谷中来生事,那些人最终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我劝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她鄙夷的瞅着漓鸳手中的令牌。
“唉,是呀。”紫衣少女甲轻叹一声,脸部表情不再冰冷而是变作悲天悯人,语重心长的劝解道:“各位,生命是可贵的,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只有一次,千万不要因为一些无聊的事情而浪费了。你们,请回吧。”
“对呀,回吧,回到我这里来吧。”身后传来粗犷男的不阴不阳的声音,他不急不躁,闲闲的倚在路边一棵大树上看着。估计是料定他们逃不出掌心,因此并不急着上前。
漓鸳面色阴霾,狠狠瞪了他一眼,回头立即变换做一副如花笑颜,将令牌双手递过去,恭恭敬敬的对紫衣少女们道:“二位姐姐,这个令牌的确是真的,请你们验看一番。如果你们不信。”说着她指了指方要等人,接着道:“这三位是如假包换的芙蓉山庄成员,可以作证。”只是却无人接她的令牌。
紫衣少女乙鼻子里冷哼一声,看向方要等人,不冷不热的道:“你说他们是芙蓉山庄的人,他们就是了么?你们分明是一伙的!想要冒牌也该扯些高明些的理由来冒,我们以前见过的冒牌货多了去了,还从未见过像你们这般弱智的!”
漓鸳狠狠的哽了一下,觉得好气又好笑,明明是货真价实的令牌却因为没有扯出天花乱坠精致绝伦的理由而被认定为假货。谁能够告诉她一下,这鉴定真伪的标准何时变成不看疗效,只看广告了?可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不是冒牌的,确确实实是捧着一颗真心而来,字字句句说的都是实情,不用想也想不到要编些她们喜闻乐见的理由呀。不过,她生来不爱钻牛角尖,在愤青的同时亦反思了一下。紫衣少女们说的话其实也没什么错,方才他们那一番表现若是按照冒牌水准来衡量的话的确很低劣,难怪会被人家毫不留情的拒之门外。江湖凶险,人心险恶,此乃古训也。想进幽华谷不精心编织一些绝佳的理由,单凭一枚货真价实的黑芙令怎么成呢?她坚信只要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然而光阴荏苒,人生苦短,此时此刻更是时不待我,适当的花些心思让它早些发光岂不是更好?失算,纯粹是失算,这都怪她事先没有做好两手准备!可是谁又能够想得到这幽华谷行情恁般看好,黑芙恁忒般走俏,恁多人都携此物前来寻事,造成此地成为目前江湖上一个大大的是非窝点呢?唉,既然要涉足江湖就该先将江湖状况搞清楚再出来,似她这样如一只没头苍蝇般胡乱闯荡最终只能够是害人又害己呀。
朝云见漓鸳半天不言语终于忍不住了,紧走一步冲到她前面,夺过令牌伸到两位紫衣少女眼面前来回晃了晃,嚷道:“依我看,你们两个也可能是冒牌的,如果不是冒牌的怎么看不出来这块令牌的真假?不对,我看你们分明是连看都不愿意看!这其中绝对有问题!”继而伸出一只闲着的手指点着少女身上的紫衣,边指点边说道:“别以为穿上一身谷服,跑到幽华谷旁边站着就成谷员了!”她说的很是激动,手舞足蹈般不断变换着身体造型,腰间金铃随着她的动作来回晃动,发出一连窜清脆悦耳的声响。
紫衣少女们没有被朝云的话激怒,注意力全被其腰间那个金闪闪黄灿灿的物事所吸引,二人四目齐刷刷直勾勾的盯着那枚小巧别致的铃铛。
“若是照着你们这般说法。”朝云慷慨激昂,义愤填膺,欲待接着说下去,漓鸳连忙伸手推了推她,提醒她注意状况。朝云觉察到那两人的异样神情,眼神瞬间闪了一下,低头看向腰间金铃,神色间虽有不舍却还是利落的取了下来。群情激奋的容颜顷刻间变作巧笑倩兮,提着金铃送到紫衣少女甲的手中,乖巧的道:“二位姐姐若是喜欢,就拿去玩吧,还请行个方便让我等进谷暂避一下。”
紫衣少女甲将金铃接了过去,放在手中翻来覆去的把玩,二人之间互相传阅,毫不掩饰对于此物的惊诧与喜爱之情。瞧她们的眼神,那叫一个直。
漓鸳看的眼神也直了。原来,江湖没有状况,有的只是规则。
“放肆!”忽然,桥那边传来一个温婉却又不乏威严的男子声音,确切的说该是少年的声音。
紫衣少女们听着这个声音,脸上微微变色,慌忙将金铃奉还,朝向那声音的方向毕恭毕敬的低下头,莺声燕语一般道:“少主,请恕罪。”全然没有了先前那般的嚣张跋扈。
“让他们过来吧!”那声音又说道。
这一声不似方才那般严厉,那感觉好似桥下溪流一般清澈莹润,又似山涧之水淙淙流过那般灵透,带着若水一般的空灵柔和。漓鸳严重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估摸着该是这句话对于他们来说太过及时,就算是觉得比天上仙乐动听都是有可能的。
紫衣少女们默默的让开路来。
“慢着!”粗犷男不乐意了,他伸手一挥,蓝衣壮汉们齐刷刷的亮出武器,桥下方寸之地登时射出一片耀目寒芒。
也就是在同时,那片刀光森严之地的周围陡然现出三十来个紫衣手提花篮的女子,她们站成一圈将蓝衣壮汉们团团围在中央。那动作轻盈若风速度却是快如闪电,用肉眼根本就看不出其人到底是如何移动的,从她们出现到将蓝衣壮汉围住,也就是一眨眼间的事情。漓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情景幸亏是发生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否则她肯定会以为是一群鬼魅现世。那速度快的,就算是绝世轻功逍遥游与之相比也是小巫见大巫,二者之间存在着天壤之别。
粗犷男瞅着那些突然出现的紫衣女子,脸上倏忽变色,冲着少年的方向恼火的嚷道:“阿阑,你怎么又用这招?那些人是我要的,你怎么能够收留呢?”
只是无人理会他,该上桥的人全都迅速的上了桥,并且正在往谷中走去。粗犷男这下着急了,但是却又忌惮着那群紫衣女子而不敢有所动作,只能够冲着那至今还不曾露脸的叫做阿阑的少年穷喊。
“阿阑,你太过份了,我好歹是你哥,你怎么如此帮着外人呢?”
走在桥上的漓鸳与众人身子皆是抖了抖,无一人能够料想得到这幽华谷少主竟然会是粗犷男的弟弟。难怪粗犷男没有像他们一样误入密林,而是早早的就到了,原来这谷子是人家兄弟开的。这下好了,他们这帮人自投罗网,心甘情愿的落入人家兄弟俩的圈套中去了。众人僵在桥上,往前进不是,往后退也不是。
那个叫做阿阑的估计是猜出了他们的心思,温润如水的声音又传了过来:“芣哥,莫要在此胡闹,赶紧回去。”
粗犷男很是委屈的道:“我怎么胡闹了?阿阑,实话跟你说吧,我身上的毒就是桥上那两个女人下的,向他们讨要解药难道不对吗?你给的药终归是治标不治本,要我赶紧回去也成,只要你将这群人交给我,我立刻就走!”
阿阑沉默了一阵,清淡如风的道:“既然如此,芣哥也一同进来。”随后加重语调补充了一句:“仅你一人!”
粗犷男走出了紫衣女子的包围圈,几步跨上吊桥,冲着正向他看过来的漓鸳邪魅的笑了笑。
漓鸳登时心头一阵恶寒,回转身迅速的下了吊桥,其他人紧随其后。就算被这兄弟俩给算计了,那也没有办法了。现如今只好将希望寄托在这块黑芙令身上了,不知道此物的用处到底有多大,大不大得过兄弟情面。想到此处,漓鸳不禁向那蓊郁葱茏的树木间看了一眼,既然是兄弟俩,不知道那层层密密的绿叶背后藏着的是怎样一个野性美少年。
静谧幽谷之中倏然响起一阵极为浅淡的脚步声,好似微风淡淡拂过草叶而生的轻响一般绵延细柔。那声音始终都是不远不近,不徐不疾的,让人无法辨出来人的位置。大约过了五分钟,茂密的绿枝间隙隐隐露出一角月白色的袍子,渐渐的现出一个颀长却又单薄的少年人身影来。那素衣少年脚步如飞,翩翩而至,转眼间就已至众人面前。他约摸有十三、四岁,容貌很是清秀出尘,面色清冷却又因眉眼生的极为柔和而并不显得淡漠,神态间带有几分秋水柔波的静默温文。他身姿挺拔,亭亭而立于青山秀水之间,纤细莹白的手指随意搭在腰间别着的那枚精致的翠色玉箫上,一双澄澈的眸子静静的凝视着闯入谷中的这一群不速之客,不傲不扬,不威不怒,不惊不喜,周身流转着一丝淡淡的清灵之气。
秀色如碧,沉静若水。
幽华谷少主,阿阑。
自从幽华谷少主阿阑玉驾亲临之后,现场气氛好久都陷入沉闷之中。众人犹似被感染了一般,在少年那纯净柔和的目光注视之下,个个都静默了。半晌,漓鸳回过神来,缓缓松了口气,幸亏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