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面色惊惶不定,面肌处于剧烈痉挛状态,想起这个诡异的物事曾与自己喜欢的美食相提并论,忍不住呕了出来,艰难道:“受不了了,的确够变态。”
粗犷男嘴角狠狠抽了抽,扭头去看阿阑的反应。
阿阑一副波澜不惊的样貌,直视着漓鸳,凉凉道:“你好像还没说熊寿最终瘦成了什么瓜。”
漓鸳叹息道:“这还用说么,好端端的一个人,放着大把的幸福日子不过,硬要将自己整成人干模样,不是天下第一傻瓜是什么?”
朝云深有同感道:“的确是天下第一傻瓜。”
粗犷男接着道:“我很好奇,那熊寿最后到底瘦成了什么样子,能不能举例具体说明一下呢?平白想象太困难了。”
漓鸳正色道:“熊寿的瘦弱是一个概念问题,必须得配以具体生动的实例来说明,你想象不出来那是正常的。千万不要冥思苦想,以免想坏脑子,以免造成不得不将脸皮与后脑勺之中换成其他填充物的恶果。那么,为了你的填充物着想,请谨记一条,理解万岁!实例一,他可以在宫人手托的水晶盘上跳舞,每舞必然不少于半个时辰。在其舞蹈之时,托盘宫人脸不红气不喘,面色如常,与旁人谈笑自若。实例二,其人有怪癖,专爱趁女子半夜入眠之时将身体从门缝里挤进室内,偷窥睡颜。实例三,有一次坐船出游,途中忽然狂风大作,适逢其人立在船头赏景,登时将他吹的两脚离地将近三寸,幸亏近旁美女急中生智紧紧握住其鞋后跟,才不至于升天而去。至此,但凡坐船不管有风无风必然要搓一根麻绳绕腿。你们可不知,就因为这件事情,竟然引出那熊寿一连窜的奇思妙想,为其泡妞史添上了浓丽的一大笔。至于都是些什么奇想,那是后话。”漓鸳趁朝云放松之际,连忙夺过杯子喝口水润润喉咙,接着道:“下面先来讲讲此人那个与瘦身计划相关的泡妞进程吧。因为十岁前他太过肥壮,绝大多数时间都忙于瘦身,即使忙里偷闲闹出些绯闻,也是零零总总的不成气候。据歪使考证,其人泡妞的开端是在他十一岁时。那年他的瘦身计划第二步成功,身材达到了更苗条的程度。他深深为自己终于能够穿上人类的衣服而感到骄傲与自豪,整日一身素白衣衫,自以为风度翩翩,穿梭于各类美女之间,神不知鬼不觉的占些便宜,吃些豆腐,不过终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为,大体上可以归为猥琐一类。十二岁时,胆气壮大了些,开始眠花宿柳了。大抵就是一些朝三暮四、争风吃醋、欺男霸女的平常招数,与其他王孙公子一样,奢侈糜烂的没什么特色。久而久之,他自己也觉出没滋味来,想着自家空有一副招蜂引蝶的皮相,在楚国的风月场上却无半点实力,存在感如此微末,实在对不起自家那一张生的俏丽极致的小白脸。是以绞尽脑汁想要搞出些名堂,力争于花花世界中打下半壁江山。但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由于受到周围平庸人士的影响熏陶,他空有一腔热血却无一丝灵感。灰心丧气之下,带着一大帮妖娆女子游湖散心。就是这一次发生了前头提到过的船头飞天未遂事件,至此上下文终于衔接起来了,现在可以讲讲他的奇思妙想了。”
“妙想一,名曰:水仙花开落谁家。熊寿于飞天事件中惊喜的发现了自己身轻如燕的事实,立刻纠结了一大帮狐朋狗友,约定于大风之日集体出动。他们合伙开出几十只花船在湖面上呈现圆弧状排开,各船之上皆立有众多美女娇娃,从头看到尾万紫千红一大片,空中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气,方圆三百里之内都能够闻见。熊寿腰间系着一个内装数朵桃花的小巧的竹篮,独自撑一支竹筏行至花船对面正中站定,将自家绕腿麻绳去除,仅留腰间一线。此时,江上伶人开始擂鼓助威。风起处,其人翩翩而飞,飘飘摇摇的向对面花船落去,即将近边之时向船上诸美抛出篮中花朵,鼓声停止前有幸捡得桃花者赏钱一串,多拣无效。第一个握住熊寿鞋跟者,则得到将名字写在竹篮底部之人的三陪服务,即陪吃、陪睡、陪赏。因为最后一条奖赏很是丰厚,引得无数美女娇娃为之疯狂。只要其人一近船边,便争相上前握其鞋跟,很多时候都会出现鞋跟被若干人同时握住的情况,当然竹篮底那人不可能被众多女子逐一的玩弄。一旦出现这种情况,便以捡到桃花朵数多者为服务对象,捡到的桃花朵数上不封顶,最少不得少于五朵,少于者无效重来。如此一来,也可避免只抢人不要花的场面。这本来玩的就是个风雅新鲜,一篮子桃花可不是白准备的,一定要用上才成。”
“妙想二,名曰:君心逍遥游碧空。熊寿请一位技艺高超的工匠做了一个巨大的凤鸟纸鸢,时常携众美至郊外空旷处,将自己绑在纸鸢上,让美人们将纸鸢放上天。他在蓝天之上手持笔一枝,往衣服上写美人的名字,写到谁谁晚上就要侍寝,但是此人名字里的每个字的长与宽皆不得超过半寸,超过者无效。上天就已经很难,在天上用笔写字就更难了,而在天上用笔写小字那是难中之难。不过熊寿在这方面似乎是天赋异禀,每逢放纸鸢的夜晚侍寝人数都不少于三人。”
“妙想三,名曰:夜来醉卧妖娆榻。熊寿有一个怪癖,入寝时喜欢睡在女子的身体上,他认为世界上最柔软最馨香的便是女子的身体。为此,每晚必然要让十个宫女沐浴焚香,全裸后一并排躺下,以十副肉体凑成一张床榻,美其名曰妖娆榻,他便睡在其上。当然,如此温柔的床榻,试问这世上又有几个男人能够不沉醉其中呢?这便是其一举成名的原因。但是,这一张榻普天之下也只一个瘦弱不堪的熊寿睡得,倘若是五大三粗之人仅图一时痛快硬上榻,稍不在意压断气一两个,第二天醒来发现在死人身上睡了一夜岂非扫兴?因此……”
听到此处,粗犷男忍不住插了句话,他由衷感慨道:“熊寿那小子是个人才呀。与他一比,我才发觉自己这么多年都白活了,那么些老婆都白娶了,诸多放浪形骸的名号都白得了。”语气中颇有些不甘心,从此以后定要发愤图强力争腾飞于未来的意味。
漓鸳眼皮一跳,赶紧总结了一句:“我再次申明一点,以上三点只适用于熊寿一人,其他人不得凭空生出艳羡之心,更不能够如法炮制,否则一切后果自负。”她直视粗犷男,意有所指的说道:“别羡慕公子,公子只是个传说。”
然而就在她目光转过来的时候,忽然发现朝云不知道何时竟坐到了粗犷男旁边。让她更加诧异的是整个桌面亦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一分为二,他们三人紧紧挤在一起占据其中一半,而另一半则显得特别空旷,仅剩下孤零零的一个阿阑。她看不惯朝云这种哪里热闹就削尖脑袋往里钻的行径,遂皱着眉头对其说道:“你怎么跑这边来了?阿阑少主那边不是有很大位置吗?”
朝云不答,战战兢兢的问:“小赵,你刚才说的那些关于熊寿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她信誓旦旦,道:“真,绝对真!”
朝云“哦”了一声,躲避什么似的又往粗犷男那边靠了靠。
她很有些疑惑,朝云在躲避什么呢?一边是粗犷男,另一边是阿阑,既然往前者那边靠,避的当然就是后者。这人刚开始不是很看好后者的吗?难道,莫非,适才此人与粗犷男大谈阔论之后才发现自己与其有着共同语言,故而移情别恋了吗?
可是,阿阑多好呀,多么月白风清,水秀山明的一个人呀。她私心里认为,此人若是配了给朝云实在有些可惜。好在,朝云有夫且又无定性,否则阿阑必然难以逃出她的魔掌。
“你说的若是真的。”阿阑忽然站了起来,愤怒的说道:“那公子熊寿便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该当天诛地灭!”
粗犷男现出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不咸不淡的道:“阿阑,不过是开个玩笑,至于发这么大火吗?”
漓鸳愣了一下,想不到这人竟然也会生气,更让她想不到的是他因为什么而生气。难道说此人是个偏执型爱国热血少年,真挚执着的爱恋着自己国土上的一切,不允许任何外国人稍置微词么?不过,她方才所言好像不止是稍置微词,那根本就是大放厥词,活生生将他祖国的公子形象毁坏到了令人不齿的地步。世人习惯敝帚自珍,就算那熊寿祸害到了该被人道毁灭的境地,那也是人家楚国人的事情,她的愚蠢之处就在于跑人家本土来强烈的非议了本土中的体面人物。可是如果不是粗犷男对秦王与秦公主非议在前,她又怎么会非议熊寿?不对,他们今日的话题是人言可畏,夸张的非议只是为体现该主题所用的手段。但是此主题却不知不觉的被人给偷换了概念,将才粗犷男说的那句话明着是劝解阿阑少主,实则暗中包藏着无穷无尽的祸心。目前的境况是,前有幽华谷的爱国男孩阿阑少主,后有天下不乱势必叫他乱,天下若乱势必让他更加乱的阿阑他哥。唉,既然那么想乱就乱吧,反正楚国是人家的祖国,她一个外来的小可怜夹在中间,势单力薄的能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