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红颜舒了口气,走近前笑盈盈的说道:“聂君,你这又是何苦呢?鸳鸳是我的徒弟,徒弟受了欺压,按理说该是我这个做师父的为她出头才对。”紧接着话锋一转,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当然,作为前师父,你如果要负这份责任,我是不会阻止的。”
颜玦义愤填膺的插了句:“对,我也不阻止!”见在场的两位长辈均疑惑的望着自己,连忙补充一句:“以鸳鸳师兄的身份。”
盖聂看着颜玦,面上浮现一丝微微笑意,说道:“看来瑟儿说的没错,你与漓鸳果真友好,先前我还不太相信呐。”他细细地将颜玦打量了一遍,点了点头,很是满意的说道:“如此人才,我很欣慰。”说着又朝着对方看了看。
颜玦被看的浑身发毛,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荆红颜趁这个机会走至盖聂身边,伸手掠过他鬓边的一缕碎发,柔声道:“既然如此,等我们的事情过后也将他们年轻人的事情给办了吧。”
盖聂回眸看着荆红颜,亦柔声回应:“如此甚好。小玦与漓鸳也都老大不小了,千万不能够让他俩也像我们这般蹉跎了岁月。”
颜玦登时恍然大悟,战兢兢的指着躺在床上已装晕好一会的某女,惊愕的说道:“你们二老的意思难道是,难道是……”
与此同时,床上某女心惊胆寒的腹语道:前后师父们难道要,难道要,她觉得不如再晕一次。可惜,此一刻灵台异常清明,如何努力也晕不了。
荆红颜殷切的看向颜玦,问:“小玦,你意下如何?”
颜玦面色绯红,支支吾吾道:“我,我,那个。”纤长的睫毛眨了眨,半遮蔽着眸子,羞怯的偷眼瞅着漓鸳,嘴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些什么。
荆红颜有些看不惯自家侄儿那个窝囊样,皱着眉头打断他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咱们江湖儿女婆婆妈妈的做什么!再说,反正她是晕着的,你说什么她也不知道,就算你现在拿枝笔在她脸上画上成千上万只七星瓢虫,她都是不知道的。”
颜玦诧异的看着荆红颜,疑惑道:“姑姑,我干嘛要拿枝笔在她脸上画上成千上万只七星瓢虫呢?画金龟子难道不行吗?”
荆红颜干脆利落的答道:“行呀!蚂蚱、天牛、螳螂等等等,什么样的昆虫你都可以画。如果昆虫画够了,还可以选择其他物种,诸如马牛羊鸡犬豕等等等!”
颜玦精神很振奋,一副跃跃欲试状,道:“既然如此,那我现在就寻笔去!”话还未说完便逃出门去。
荆红颜连忙叫道:“小玦,别走呀,你还没。”忽然便了然了,喃喃自语道:“年轻人呀,到底是年轻人,也只有年轻人才会认为机会永远都存在。等到人家姑娘跑了,我看你找谁哭去!倒霉催的,好端端的我提什么画画!”
话音刚落,一阵抽抽噎噎的声音很适时的响起来。只见漓鸳坐了起来,抱着枕头在一旁哭的很是伤心。彼时,她装晕正装的辛苦,突然见颜玦跑了,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赶忙抱定一块枕头不放松,一边哭一边甚是伤感的唠叨:“我原以为颜玦是喜欢我的,就算他不喜欢我,也不会拒绝我。可是没想到这么紧要的关头,我一直提心吊胆的等着他说出心里话的时刻,他竟然跑了!他这分明就是无声的拒绝与抗议!”她越说越来气,一把扔掉枕头就要掀开被子下床,愤愤然说道:“想当年,我赵氏漓鸳簪花影剑,颦眉柔笑间风魔全武林,迷倒万千少年郎,今日竟然受此羞辱!太伤我心了!同时也很伤自尊呐!是可忍孰不可忍!盖师父,荆师父,今日当着你们二老的面,我要慎重郑重以及庄重地做出一个决定:今生今世我都不会再看上颜玦那个浑小子!他不稀罕我,我也不稀罕他!从此,我们只是普通师兄妹而已!我今日一定要去寻他说个明白!”说着抽出腰间熙齿,很是利落的手起刀落,瞬间但见一缕青丝飘散而去,紧接着就要掀被而出。事实上,她是耗费大力气说了这许多话,觉得有些热,加之屋内门窗关的严实,很想出去透透气。哪里料得,盖聂不容分说,阴沉一张脸将她按在床上,拖过被子将她盖的严严实实,并且不准她乱伸胳膊乱踢腿。她那个急呀,躁呀,闷出一身汗来,衣服全都贴在皮肤上,黏腻的难受。不过,就在门外,有一个人却比她更要难受。就在刚刚,颜玦不知为了何事兴冲冲的返回,恰巧听到她那一番激愤陈词以及亲眼目睹了其挥刀自断发的全过程。登时少男心碎了一地,呆愣愣的站在拐角处发呆,任凭丝丝残发飘飘悠悠的落到手中而毫无知觉。
盖聂向门外瞥了一眼,转回头脸色郑重的将手搭上她的脉搏试了试,道:“漓鸳,不要冲动,你刚服了解药,现在正在解毒过程中,非要好好的出一身汗,体内的毒素才能够全清光。”
她的眸子飞快的闪了闪,停止微弱的小反抗,颤声问:“师父,你是说我现在正在解那个九草丸的毒?”
盖聂点了点头。
她有些不敢相信,问:“是荷子师姐给你的解药?她怎么肯给的?”可是,她好像还没完成师姐交代的事情。荷子什么时候变这么大方了?
盖聂脸色阴沉下来,狠狠的一拍床板,喝道:“她敢不给!劣徒!看我不打折她的腿!起先我还不信,没想到她还竟然真的做得出如此同门相残之事来!我定然不饶她!”
荆红颜闻言冷哼一声,似笑非笑的说道:“聂君,好端端的别吹牛呀!在小孩子面前竟然还撒谎!”她转向漓鸳说道:“鸳鸳小妮子,乖乖的在被窝里待着吧,你若是不好好的在这儿捂出一身瀑布汗来,你那师兄可就是白白牺牲了!”
漓鸳吓了一跳,顾不上捂汗,冲出被窝两手死死揪住荆红颜的袖子,大惊失色道:“师父,你说什么!我师兄牺牲了?何时的事情呀?好端端的怎么就牺牲了!”忽然两眼雪亮,不可置信地大叫道:“不会吧,难道,难道,莫非,莫非,他竟然是为妹妹的制毒事业贡献出了生命热血与青春不成?”可是,据她所知,成年后的荷子有两不毒。首先,夫君不毒。其次,亲哥不毒。难道近来转性了?
荆红颜安慰她道:“鸳鸳乖徒儿,你且先躺下,莫要着急。此牺牲非彼牺牲也?”说着拉过被子将她重新裹好。
漓鸳着急又上火,急切的问道:“师父,你快说,此牺牲到底是什么?”
荆红颜没有立刻回答,扭头看了盖聂一眼,复又看向她,一双美目之中露出怜悯之色,叹道:“有徒如此,师门不幸也!有师姐如此,师妹不幸也!有主如此,山门亦不幸也!你那个师姐为了将庄主的位子硬塞给她老哥,竟然在你身上下了九草丸,然后以解药要挟其人就范!”说完又摇了摇头,嗟叹不已。
“原来是这件事。”漓鸳登时松了口气。
荆红颜愕然问:“你不生气?不激动?不难过吗?”
漓鸳也愕然问:“我为什么要生气、激动、难过呢?”
“她,她,她可是你师姐呀。为了自己的自由自在,竟然做出这种同门相残的卑鄙事情来,只要是个受害者都会有以上三种情绪吧!”
漓鸳无所谓的哦了一声,道:“您是说这个!那没什么,自从我成了她师妹,哪天不挨毒?早就习惯成自然了!相对于这个,请问师父,荷子师姐最后得逞了吗?”她更关心这个问题。在她看来,荷子在庄主的位子上多待一天,就是对那个位子多亵渎一天。
荆红颜嘴角无力的抽了抽,道:“当然得逞了,所以我才要说你师兄牺牲了。且不说她为这事预谋多年的那份心意,就是冲着她这异常坚决的撂挑子精神与时不时就搞出来的有损山庄名誉的那些个烂事,但凡芙蓉山庄的长老们还存有一点点为山庄未来发展考虑的良知,就不会再让此人在位。”
漓鸳点了点头,附和道:“这倒也是!其实,关于芙蓉山庄庄主一职,我是很看好师兄的。”这个想法从荷子继任庄主那一天就产生了,由此可见她是多么的远见卓识。
“不过。”她想了想又说道:“荷子师姐能够退位成功,我觉得她其实还是有潜力可挖掘的。”此女一生毒人无数,然则基本上都与己无有益处,而今终于有长进做了件损人利己的事情。做过庄主的人就是不一样。
不过,她叹了口气,颇为惋惜的说道:“只是可惜了,她现在没有机会了。”否则,假以时日此人定然能从庄主妹熬成庄主婆。
荆红颜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额头,惊诧道:“鸳鸳,你没发烧吧?为师怎么觉得你这话里带着些欣慰感呢?”
漓鸳揪着枕头芯子,慨然长叹曰:“是啊,吾家师姐初长成,吾岂能够不欣慰呢?”
荆红颜倒吸了口凉气,将手伸向她的脉搏,关切的说道:“为师得要查探查探,看看你是不是被毒得伤到脑子了。”边说着边征询一般的看着盖聂。
盖聂阴着张脸,沉声道:“我看过了,不打紧。”
荆红颜面色缓了下来,轻轻盈盈的坐到床边,握住漓鸳的手,对盖聂道:“聂君,你远道而来,且又紧张了这许多时候,先去休息吧。鸳鸳这里,有我陪着。”
盖聂点了点头,怜爱的看了漓鸳一眼便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