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她连忙接了过来,明面上笑靥如花,实则心却沉到了水底。下意识地低头瞅了瞅自己的生辰服,这件衣服漂亮是够漂亮,但是过生日么?她觉着这个颜色似乎是太过素净了,素净的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孩子该穿的,司马季月身上穿的都比她亮堂。赵凌赋这哥哥真不怎么样,也太不拿她当妹子了。还是司马季月好,虽然这礼物不值几个铜子,但却是纯手工制品,看着青翠仙灵的甚为讨喜。她忽然想到了一点,这蝴蝶莫非竟然是他亲手编就?那意义就太大了,千里鹅毛,价值连城!忽然又瞥见他手中的另一个,满眼期待的问道:“那一个呢?”
难道他要留着么,一对蝴蝶,你一只,我一只,正好配成双。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她想的是两眼放光,前景一片大好,刚才的那点不快登时一扫而空,被这骤至的喜悦所淹没。
司马季月提起手中剩下的那一个,邪邪的笑道:“这个么,自然是要送给你二哥,你们两个正好配一对。”
漓鸳挺拔的小身材顿时矮了半截,疑惑的瞪着司马季月,实在不明白此人在搞什么鬼,她怎好与二哥配一对呢?
司马季月忽然笑的颇为慈祥,伸出手来亲切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鸳儿难道忘记了么,今天也是凌赋的生日,每年的礼物我都要备同样的两份。亲兄妹之间,自然是不能够厚此薄彼的。”
她又吃了一惊,今天竟然也是二哥的生日?她彻底懵了,真是奇怪哉也,如果说赵家极不待见她这个女儿还能说得过去,为什么连二哥这个看起来是极受宠的儿子也会被人忽视呢?可是,她不能够表现的不知道,赶紧将话题转移,一双大毛眼巴巴的盯着他手中蝴蝶,娇滴滴的说道:“人家当然知道啦,人迹就是觉得这一对蝴蝶太漂亮了,人家好想要。”
“司马哥哥,好不好嘛。”这一声哥哥叫的是曲折迂回,绵远悠长,妖娆娇俏之中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哀怜恳求之意,其情切切,其意绵绵,连她自己都要被感动了。
司马季月却不为所动,笑盈盈的说道:“你喜欢呀,那以后再说吧,这一只蝴蝶肯定是要送给你二哥的。”此言一出,漓鸳四大皆空。
司马季月瞧着她脚边散落一地的密集的花瓣,心下疑惑,走近一步查看,问:“小漓鸳,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她深深吸了口气,立时摆了个立正的造型,挺着小胸脯接道:“回司马哥哥的话,我在葬花。”两个人忽然靠的这么近,闻着他身上的幽雅清香,她那一颗本已躁动不安的心差点就要跳出胸膛来了。
“葬花?”司马季月又靠近了一点,脸上的疑惑更甚,一双桃花美目似笑非笑,忽然弯下身子温和的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嘱咐道:“这个活计太过劳心劳力,还是等过几年再做吧。”说完,转身离去,只留给她一个无限遐想的背影。
她呆立在风中,仔细体味着他话里的意味。什么叫等过几年再做,他,他,这是在嫌弃她不够成熟吗?她来来回回将自己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遍,越看就越觉出自己的不成熟来,登时胸中的悲愤炽烈愈喷。试问,这世上的好男儿,有哪个会对她这个婴幼儿产生感觉,假如她那成熟性感妩媚妖娆的原身体还在有多好!
她狠狠的揪着手中的草蝴蝶,却又怕揪坏了,只好将力气用到自己的手指上,疼的她龇牙咧嘴,眼泪都快流出来了。恰在此时有清风吹过,风吹叶落,飞红点点,忧伤莫名,在那落英缤纷之中立着一个悲愤到几乎要崩溃的小女孩,此情此景多么的不和谐。
赵政此刻前去练武场恰巧路过这边,看见她呆立在一地碎花之中,很是纳闷,走上前问道:“鸳儿,我找了你好长时间,你怎么在这里?”
她没有多想,一头扎进那个还非常单薄的小胸膛里嚎啕大哭。
“你怎么了?”她这一哭,吓坏了赵政,在他看来漓鸳一直都是个坚强的小女孩,坚强如她竟然哭的这般凄切,那定然是发生了大事。既然有事发生,那便要解决,只一味的哭泣太过脓包,是以他郑重地对她说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不要再哭,告诉我是谁欺负了你,我们两人一起去欺负回来。”
漓鸳悲戚戚的看着他,欲言又止,欲言又再止,索性不言,一头钻进他怀里,尽情的糟蹋人家的衣服,哭的是日月无光,肝肠寸断。赵政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紧紧的抱着她。
有风再次吹过,落叶又扬起,飞花点点如同这两人的忧伤一般徘徊在身侧,久久不肯离散。此情此景,若是再过个十年就会更和谐了。
漓鸳哭了好久,才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一边抽抽嗒嗒一边问赵政:“阿政,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太小了?”
“太小。”赵政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沉思半晌,幽幽说道:“我认为,小还是不小,这是相对而言的。倘若将你与水牛毛驴比,你就是太小;倘若将你与跳蚤蝗虫比,那你不仅不小,反而很巨大;倘若将你与……”
她暴跳如雷,断喝一声打断他的话,咬牙切齿的吼道:“我是说,和司马先生比起来!”
赵政皱起了眉头,一脸莫测高深,大概觉得这个问题幼稚的过火,回答了太过掉价。
漓鸳一把推开他,闷闷的说道:“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呢,你是不会懂的。”
“你确实是太小了。”赵政不甘愿的说道,估计是漓鸳说的后一句话深深刺激到了他。谁大谁小,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关你什么事!”漓鸳没好气的说,心里已经够窝火了,这小子还来火上浇油。本想转身就走,忽然觉得此举甚为欠妥。大概她是被暗恋不得的悲痛冲昏了头脑,否则怎么可能与一个小孩子计较。
被她那一吼,赵政半晌不语,只是盯着她看,将眉头皱的死紧。她被看的头皮发麻,小心翼翼地问道:“阿政,你在看什么?”
赵政不回答,盯着她又看了半晌,终于开口了:“鸳儿,我看你方才的样子,有些像阿娘。”
她一口气将将喘到一半,另外一半卡喉咙里去了,赵政接着将后半句话说完:“对,就是这样,她有时候也会这样哭,哭过以后就好了。”
闻听此言,她那另外半口气方才顺了出去。
赵政今天身上穿着一件全新的浅蓝色衫子,本来干净雪亮,可是经过她方才浩劫一般的鬼哭狼嚎,前襟上落下了一个又一个暗黑的爪印。对着自己的这些个丰功伟绩,她不禁很有些愧疚,伸出爪子搭在人家衣服上,歉然道:“对不起,弄脏你的衣服了,我帮你洗洗吧。”估计现在洗放在风头上晾一晾,下午就会干了。只是她的黑手刚伸到一半,却被赵政拦下,他很是严肃的说道:“不用了,我喜欢穿阿娘为我洗的衣服。”
漓鸳深受打击,一只手僵在半空中晃悠悠老半天都没个着落。赵政淡然一笑,握住她那只寻不到归处的手,道:“走吧,陪我练剑。”
“哦。”她老老实实的跟在他身后,忽然心中闪出一个大大的问号。他今天一身新,难道也过生日吗?不过,这个想法即刻夭折,其名为政,何为政?正也。她突然觉得庆幸,倘若生辰之时弄脏人家的新衣服那便是罪过,是个人都会不愉快。想当初她十岁生日时,闹钟兄一不小心将牛奶洒在了她的新衣服上,自打那以后,回回闹钟兄过生日,衣服上必然都要被她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洒上牛奶。
说到练剑,还有一件事没有交代。因为全学苑女生只有漓鸳一个人选修剑术,而选修剑术者必要有一个伙伴,这也就是说她的伙伴只会是男孩子。
她当时曾经想过,不知道学苑会将哪个男孩子配给她,如果对方是眦巳之流的人物就糟糕了。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全学苑与她年龄相当的男生除了赵政而外,都由家长提出申请特别要求不要与她一组。此种情况在清华学苑建校几十年的时间里是史无前例的,为此学苑首脑们特别召开行政会,最后决定由赵政做她的伙伴。
她为此事郁闷了好长时间,倒并不是因为不喜欢赵政做她搭档。本来,只要对方是正常人,不论将谁配给她都无所谓。不过那些男孩子有点太过分了,竟然那么排斥她,当她是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她就那么可怕嘛,天地良心,除了刚进校那会儿闹腾了一下,这半年来她一直都是安分守己的。
“唉。”想到伤心处,她就忍不住唉声叹气。
“你怎么又叹气?”赵政皱起眉头,凑近了看她,问:“你最近经常叹气,练剑时也心不在焉,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不!不!不!”她连忙否认,边说边卖力地摆着手,生怕力气小了遭他误会。
“我怎么可能对你有意见呢?你看你那么认真,练剑练的起早贪黑,披星戴月,忙的就连我们两个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实乃这世上一顶一超级棒的搭档。而且,就连学苑里的武习先生都经常夸奖你,立你为学子们的典范。我能够遇到你这样的伙伴,真是三生有幸,晚上睡觉都会笑醒。何来意见之说?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