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哧溜窜到小红马旁边,虽然是小马,但是却比她的那匹赤菊高许多。一人一马身高悬殊太大,她绕着马转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可以上脚的地方。这该天杀的战国马!她正急的手心冒汗,忽然腰上一紧,司马季月的呼吸近在耳边。这个死断袖,竟然,竟然抱她上马!用刚刚抚摸过连人妖的手,接下来,该不会,她坐在前面,而他坐在后面,一路上她都要缩在他的怀里吧?不要呀!她身子晃了晃,就差要摔下去。
“坐稳了!”司马季月沉声说道,“你不是学会骑马了么,怎么还这么晃悠?”
她抬起右手按在心口,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还好,司马季月没有上马,真的只是在马下跟着。鬼使神差的,她转过脸看了他一眼,司马季月没有看她,一心一意的牵着马,是以她只看到了对方一个英俊的侧脸。
为什么,这个人在她的眼中竟然还是那么帅?莫非她眼抽风了吗?
“看什么呢?”司马季月忽然转过脸来,温和一笑,清新如春风拂面。
“什么都没看!”她立刻答道,飞快扭过头去,耳边传来一声充满戏谑的轻笑。
得意吧,看你得意到什么时候!她偷偷拿出藏在袖子里的竹签子,对准马屁股狠狠戳下去。
可怜的小红马哀嚎一声,扬起马蹄向前疾驰而去。司马季月一下子被甩了出去,直直的朝着路边的一块大石头撞去。幸亏他会点功夫,使足了力气,半途上才改了道,重重的摔到草地上,否则很有可能头破血流,直接挂掉。
可惜,这一切漓鸳却没有看到,她正集中精力对付屁股下这匹就要疯掉的小马驹。其实,她不怕马发疯,就怕马跑错道。目前,这马跑的方向正与盖聂的马车背道而驰。她将余下竹签全部抽出来,一根一根的试过,毕竟还是只小马驹,哪里禁得住这般折腾,不出十根就服帖了。她即刻兜转马头,向着连家堡而去。路过司马季月身边时,发现他愣愣的待在路边,看着她的眼神,十足的肝胆俱裂。
这回总算轮到她得意了,她嗤笑一声,打马飞驰而过。过了好久,后面才传来司马季月气急败坏的叫声。
“赵漓鸳,你给我停下来!”
她自然是不会停的。一路上高调前进,将林子里的山鸡野兔惊扰的仓皇失措,各自大逃亡。但是,她速度虽然已经达到了飞的程度,只是追了二十多里下来,却没有发现盖聂马车的一点点痕迹。按理来说,马车是跑不过马的,她又往下追了五里路,实在是心灰意冷了,还是没见到盖聂一伙,她觉得这么下去不是办法。看着这四周围,一片幽幽森林,无边无际的望不到头,不知道有没有传说中的吊额金睛。别到时人没追到,将自己给沦陷了。像她这种细皮嫩肉又多汁的一枚,忒不保险。
她认为还是先回家的好,拜师什么的等回去后拜托高人选个黄道吉日,待焚香沐浴过后再来。只是她很快便发现了一个颇为糟糕的问题,这林子恁般邪乎,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离开,转来转去,转到两腿抽筋也还在原地兜圈子。落日西斜,余晖透不过密密叠叠的枝叶,林子里光线黯淡,可见度几近于夜幕降临。林中时有不知名的怪叫在耳边萦绕,冷不防眼前就有一两个怪影冒出来,带起一地的鸡毛蒜皮。
这一回,肝胆俱裂的人,变作她了。
她伏在马背上,身体软软的再也提不起一丝精神,意识也逐渐模糊了。折腾了这老半天,真是困倦又疲累。但是,她想着这么在马上睡着了不好,搞不好会掉下来摔死。如果睡在地上也不好,那太便宜路过的野兽了,绝不能轻而易举的被捕食了。想来想去,将马赶到一棵树下,她站在马背上攀上树,打算找个结实的树杈先休息一会儿再想办法。不曾想,她刚一上树,那匹马欢快的长嘶一声,扬起蹄子,瞬间跑了个没影。她的那个悔,怎么就忘记扣住那个畜生了。想起以前骑马出游,马绳子不是大哥扣就是二哥扣,如今,她很悔。
“哎呦,哎呦。”
黑漆漆的林子里忽然响起一阵凄恻诡异的低音,好似野兽濒临死亡之前的苟延残喘,又好似受了重伤的人在痛苦的呻吟。不管实际情况如何,反正听的人是浑身寒毛直竖,上下牙齿直打磕绊。
漓鸳蹲在树上,决定捂上耳朵,无视此声音。但是,那声音实在是刁钻,一丝一缕的直往人心里钻,不是捂耳朵就管用的。
她坚持忍耐,但是那叫声越来越凄迷悲惨,实在叫人无法忽略。她豁然站起,决定在这个声音将自己弄的崩溃之前,找到那个罪魁祸首,是兽就磨牙吮血,剥皮吃肉,是人就帮他个忙,早死早超生。
她蹑手蹑脚,屏住呼吸,怀中揣着一把竹签子向着那怪声传来的方向走去。拨开挡在眼前的层层枝叶,她看到地上有个碧幽幽的水潭,潭边的一棵大树上吊着个人,头朝下,在那里晃悠,那奇怪的声音正是此人发出来的。
终于见到人了,她有点热泪盈眶的感觉,正想往前走几步,忽然觉得这情景太过怪异,搞不好那棵大树附近有什么陷阱,否则那人怎么会被吊上去呢?这个可怜人就这么挂在上面,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仅剩了一口悠悠之气。
同是天涯沦落人,能救人时且救人吧。但是,一定要小心,要杜绝一切莽撞的与不切实际的个人英雄主义行为。她想了想,抓起地上一块石头就朝着那人附近的草地砸了过去。
不好!力道猛了,砸到人家右脸了。罪过呀,罪过,她又换一块石头重新砸过。不好,这一下将人家左脸也砸到了。
那人被她这两下一砸,叫的异常凄切,她心灵颤的那个厉害,抖着嗓子道:“对面那位人士,你先暂且忍耐一下,容我再砸一下。”她吸取前两番教训,捡起一块石头,抡圆了膀子死命扔出去。方才是太近了才砸到人,这下远一些,绝对没问题了。
只见那石头远远的出手了,就在她庆幸这一回没砸到人时,只听当当两声,那石头砸到大树后面的一块大石头上又反弹回来,正崩在那人额头上。
天啦!她一拍自己脑瓜壳子,登时委顿在地,好好一人,就算没死,也要被她砸过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昏暗的林子里传来三声暴喝。
漓鸳抬起头,双目瞪的溜圆,惊诧莫名的看着从对面树上跳下来的那个披头散发的人。那个人,竟然是女子,而且还是一个精神头十足的猛女。只见那猛女上蹿下跳的嗷嗷直叫,脸在看向她时,眸子倏忽一亮,爆出一声狮吼,大踏步朝着她飞奔而来。
不好!惹上麻烦了!此女绝对不是凡人,非妖即怪。她掉头就跑,只是还没跑上两步忽然就觉得脖子上一凉,凭直觉,该是一柄锋利寒凉的长剑。她立刻停下脚步,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闪失便真地有了闪失。身后那女子恶声恶气的问道:“说!你为什么要砸我?”
“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砸我?”
“你既然砸了我,为什么不跑?”
“你既然没跑,为什么不继续砸我?”
对方一连窜抛过来无数个问题,且情绪是一问激动过一问。这人一激动语速就会加快,语速一快,咬字也就不是那么清楚了。是以,尽管漓鸳竖起耳朵听,也没听清楚第五问往后的内容。可是,问题还在继续,那人嘴巴一刻不停,好似连发炮弹。她就差要晕厥,恁是没想到她这三石头竟然会砸出来一个十万个为什么。粗略估计了一下,这本乍现的丛林百科全书的问题大概不下三十个,也或许不下三百个,又或许,其实她很混乱。
问话陡然停下来了,百科全书终于意识到唱独角戏的无聊性了,她放慢语速问了一个能够让人听得懂的问题:“你为什么不回答?”
“请问,我要先从哪一个问题答起呢?”漓鸳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的问。
百科全书想了想,说道:“那你就说为什么要砸我吧,我在树上睡觉睡的好好的,怎么招惹你了?”
漓鸳身子抖了抖,颤巍巍地道:“你是在睡觉么?好吧,既然你那叫睡觉。那,我,嗯,其实,我方才是在梦游。”
百科全书一脸凝重地看着她,正色道:“请不要转移话题,我的问题是,你为什么要砸我?”
“因为,因为。”漓鸳沉吟半晌,歉然道:“我梦游正好梦到在河边比赛投石子,一个不小心将你当做碧波荡漾的湖面了。”
百科全书眸子晶莹灿亮,由衷的赞道:“你的想象力真是丰富!”
她谦虚道:“哪里哪里,实在是你梦中唱的那首歌太美妙了,深深地吸引了我。”
百科全书两眼登时亮的比贼还贼,兴致勃勃的道:“你不仅想象力丰富,而且很有创意,竟然将我打呼噜的声音称之为唱歌。我甚欢喜,我甚欢喜呀!哈哈哈。”
打呼噜的声音!漓鸳深深的震撼了,此人的呼噜真可谓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就凭这一点,她定当稳居战国猛女排行榜头名。
百科全书收了剑,喜滋滋地走到她面前,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个遍,忽然说道:“我欢喜你!”
“咳咳咳,我,我也欢喜你。”漓鸳颇为艰难的说着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