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慈安只是沉默不语的看着她一杯又一杯的使劲灌着自己,她是那样的坚强,坚强到让人情不自禁的去怜惜。
有些话,她现在只能保持缄默,因为她会拆除沉汐云的伪装,现实太残忍,更何况荣宓早就心疮百孔,经不起折腾。
毕竟荣宓还没有到察觉沉汐云的真实面目,因为她还是这样的相信着那个早已变心的沉汐云。
时机未到,所以暂时按兵不动。
良久,荣宓才沉闷的吐出一句话,“苏国公前不久来找我了。”
“为了沈国公拉刻意拢张丞相一事?”沈慈安并不惊讶,因为她早有耳闻,擦了擦唇角她淡淡说道,“姐姐不必忧心。”
荣宓搁下酒杯抬眸看向嫣然浅笑的沈慈安勾唇一笑,有些醉醺醺的说道,“你究竟打得什么如意算盘,那么笃定?”
“淑贵妃受制于我,岂敢不乖乖听话。”沈慈安忍住笑意,看着荣宓不赞同的眼神,她缓缓的说道,“淑贵妃虽然是张丞相之女,又是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可是荣妃姐姐你知道么,她并不爱皇上。”
一个女人若是连九五之尊的皇上都不不放入眼中,可见她眼界之高,无人能敌。不爱就没有别人可以握住的把柄,与那些后宫争权夺利,争宠献媚的女人来说,也这只有这样的人才最值得信任,如此想来荣宓倒有些宽心了。
“我已经和苏国公挑明了当初皇后害淑贵妃母子在前的事实,只要他把这个消息带给张丞相,结盟一事只会土崩瓦解。”
沈慈安抿了一口酸梅汁,浅笑,“妹妹也是这么想的。再过不久,沈家这棵大树就要倒了。”说完,幽幽一声长叹。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沈慈安这才退下,出了长乐宫外面日头十分毒辣,幸好荣宓贴心传了轿子在外等着。
玉清擦了擦王妃脸上浸出的汗水,目露一丝心疼,“王妃,外面这么热,我们还是回重华殿吧!”
在轿中坐定的沈慈安旋即沉下脸,叱道,“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起轿!”外面再热哪比得上她此刻的心急如焚。
等她们赶到重华殿时,已经是一炷香之后。
淑贵妃张妙菱正在书房抄完一卷心经,一听说怡王妃前来执笔的手忍不住轻颤了颤,每次她的到来都会让自己备受压力。
沈慈安的身份尊贵,含光殿的宫人都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迎着她进了内殿,这殿堂紧挨着水榭,不但闲暇时能赏花赏景,就连在夏季这里俨然是一块绝佳的避暑圣地。
“沈姐姐。”还未及沈慈安开口,一道浅蓝色软烟罗宫装的张秒菱笑着迎了上来,亲昵的一把捉住了自己的双手。
在外人眼里,她们似乎交情很不一般,沈慈安柔柔含着笑,任由她牵引着走向那座荷花盛开的水榭,避开了一干闲杂人等。粉色曳地轻纱被柱子两旁的金钩挂起,雕栏玉柱的水榭四周开满了沁人心脾的荷花,引得不少蝴蝶翩然飞舞其中。
张妙菱收回了脸上的笑容,轻倚着栏杆撒下一把鱼食,湖中的数十条锦鲤争相恐后的涌来,“我知道姐姐为何而来。”
她淡淡的说着,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抱臂目光幽深的看向远处,须臾抚平衣袖,收住悲伤,假装无事,浅浅淡笑。
“你,遇到了心事?不妨说出来听听。”沈慈安扶着腰缓缓坐在石凳上,望着她的倩影莞尔一笑。
张妙菱虽然比自己生育早,算起来年龄还比自己小两三岁。
“所有人都断言皇后命不久矣,都把目光对准本宫母子,尤其是沈家一副副恨不得把我们生吞活剥了的样子。”张妙菱无助的滑落在亭中,她的眸光充满了哀伤和对未来的害怕和惶恐,一个人在后宫立足实属不易,豺狼虎豹一个个虎视眈眈的,她一直都在强撑在明明本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包袱。
这种恐惧从张妙菱的心底散发出来,沈慈安也深深的感受到她的惧意,忍不住温声安慰着,“皇后失去了嫡子,就好比溺水的人失去了救命的稻草。沈家之所以恨你,是因为你的背后是张丞相,更何况你为皇上诞下了皇子,恐你有朝一日登上凤位,取代沈皇后,届时就没有沈家的立足之地。”
“但是你知道沈家什么又放弃了继续针对你么?”沈慈安静静的看着垂眸落泪的张妙菱低低一叹,“那是因为沈国公为了拉拢你父亲去对付他的仇敌--苏国公。”看着身形摇摇欲坠的她,犹如飘零在孤风秋雨中的浮萍形单影只,她轻拍了拍张妙菱的肩膀,唇畔泛起一丝苦笑,幽幽一叹。
“可我爹却不知……当初纵火烧我们母子是皇后所为啊!我爹他实在是糊涂啊!”张妙菱的脸色顿时苍白如纸,有些经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情绪有些激动,但更多的是精神奔溃。
沈慈安疼惜的揽着她的肩膀,轻抚着她的后背,“只要你即刻修书一份,讲明其中的利害关系,就不会误入歹人的圈套。”被压抑了许久的张妙菱呜咽的哭泣着,一边点着头一边失声痛哭,直到现在她才深刻的体会到一入皇宫深似海的真正含义。
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的张妙菱压根不知此时沈慈安心中所想,她认为张妙菱当皇后会比沈丝吟可靠的多,因为沈妙菱有一颗纯洁无暇的善心,而沈丝吟的心早就被后宫的浊气所污染,二皇子的病逝就是老天对她最大的惩罚!
一个人若是作恶多端的时间长了,报应就会应到自己最在乎的人身上,或许有人是不相信的,可是事情就是那么不期然的发生了。身在这后宫的女人,没有哪一个不会被环境所改变,明争暗斗,勾心斗角的戏码层出不穷。
沈慈安忽然感到一阵悲凉,还好她只是一个过客,不是皇上的女人,不用承受那么多孤寂和背叛,因为逸尘唯爱她一人。
等到孩子一出生,她就会请旨回府,孩子就是她的一切,是她全部生活的希望,她不希望后宫的纷争波及到怡王府。
长春宫,死寂一般的凄清萧瑟。
园中残花衰败,落了一地枯叶,柳树上的蝉鸣声挑战着人耳的极限,偌大的长春宫竟然看不见几个伺候的宫人。
“咳咳,咳咳。”透过虚掩着的宫门,一阵阵上气不接下气的咳嗽声从里面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
穿着一袭梅花纹绛紫色宫服的太后搭着芸若的手被宫人簇拥着走来,身边还跟着穿着朝服的沈国公,只见他一脸颓然挫败。
在听到沈丝吟的咳嗽声时,太后顿时脸色一变,斜眼倪着垂头不语的沈国公,大声叱道,“你看看你女儿现在这副自甘堕落的样子,甭说是哀家看了扫兴,就连皇上也未必愿意碰一鼻子灰。”
听见动静的葵心这才急急忙忙的从寝殿里奔出来,连同伺候着和仪公主的乳母一齐跪倒在太后的脚边,大气也不敢发。
被乳母抱在怀里的和怡公主嚎啕大哭,太后双目一凛,“芸若,把公主抱过来!你这乳母竟连公主也照顾不好,还有和颜面在皇宫待下去,来人,把她给我押下去,杖责五十,轰出宫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次太后真的动怒了。
葵心跪在地板上瑟瑟发抖,耳边是乳母撕心裂肺的求饶,可是太后却不屑一顾,冷眼旁观,待到声音渐渐消散,太后才把视线落到葵心的身上,“为何这长春宫这般冷清,其他宫女奴才都上哪去了?为何不好好伺候主子!”
太后冰冷的眼眸中,迸射出的寒光,投射在她的身上,前所未有的,让她从身体的深处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逐步弥漫在四周,葵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启禀太后,他们,他们都在后院……”
话音刚落,太后就下旨去搜查后院,这一搜查才发现这些宫人无所事事,偷懒懈怠聚集在一起掷骰子,好不热闹。
太后向来雷厉风行,做事不拖泥带水,当下就判处这些奴才死刑,以儆效尤!这才怒气冲冲的甩袖离去,留下沈国公默默的擦着额间的冷汗,送走了太后,沈国公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一眼沈丝吟的寝殿方向,抬腿就要往里面走。
“沈国公,请留步!这里是皇后娘娘的寝宫,其他人一律不得擅闯!”葵心冒死的奔了上去,挡住了他的去路。
沈国公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的看着不识趣的葵心,“我是她爹!”作势就要推开碍手碍脚的葵心。
“那也不行!皇后娘娘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心养病,您这样会打扰娘娘休息。”葵心一口回绝摆明了一副忠心护主的架势。沈国公负手冷哼一声,目光鄙夷的看着葵心,“就是天塌下来,也轮不到你个黄毛丫头在这里推三阻四!”他今天来就是为了骂醒这个沈家不争气的女儿,让沈家百年声誉几乎毁于一旦!
葵心当然知道他的目的,所以才千方百计的阻拦着。皇后之所以郁郁寡欢除了与心病有关,也和她每日下毒所致有关。
表面上看去皇后还是如花美眷,就是她的骨子里早已虚耗殆尽,她一直阳奉阴违的伺候着皇后,背地里却听命于她人。
葵心还是斗不过孔武有力的沈国公,当他破门而入的时候,却发现沈丝吟脚踢倒了凳子白皙的脖子正往白绫上挂。
“丝吟,你这是做什么!”沈国公急的跳上凳子将沈丝吟解救下来,抱着轻飘飘的她放回榻上,原本满腔的数落现在竟变得声色哽咽,一心的乞求上苍大发慈悲,他瘫跪在沈丝吟的榻前,失声痛哭。
而沈丝吟那张原本苍白如纸的脸现在变得青紫一片,双目痛苦的紧闭着,脖子处多了一道深深的勒印。
葵心目睹了这一切,气的浑身发抖,早知道皇后一心寻死她就应该多阻拦一会儿沈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