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渲长大后,一直以为萧皇后才是他的亲母,这孩子一日一日的长大,眉眼与宁妃那个贱。人如出一辙,她开始渐渐疏离。
萧皇后把所有母爱都悉数给了备受父皇疼爱的大哥,却对他这个幼子多年不闻不问,一直视自己为不存在的空气。
从那一天后,朱亦渲貌合神离的待在萧皇后身边,收敛了自己所有喜怒哀乐,渐渐变得喜怒不形于色,他开始加倍的努力,企图获得父皇的一句赞赏。那个时候他不过八岁而已,当别人还在嬉笑怒骂的时候,他可是不论他有多努力上进,他依旧比不过他的大哥朱明轩!萤火之光自然比不得皎洁的明月光辉。
他开始变得自暴自弃,直到遇到了一个叫乌靖元的男人,开始了一段暗无天日,韬光养晦的日子。
他十岁那年,大哥已经十五岁,就是在那一年大哥被封为皇太子,也是在那一年京城爆发了一场可怕的瘟疫。
乌靖元告诉他,这是个绝佳除去太子的机会,只要除掉这颗绊脚石,那么将来的储君之位就会落到朱亦渲的身上。
他默许了乌靖元的提议,碰巧那个时候大哥染上了瘟疫,正是天赐良机,于是他派人在大哥的汤药里下了剧毒砒霜。
一直在喝温大人开的汤药的大哥终于病重,父皇追查到了无辜的温大人身上,要拿他开罪,朱亦渲有些于心不忍,但是乌靖元却叫他不用理会,他们静观其变,直到宫女端出药渣的时候,温大人确定这汤药无疑,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哪有毒的药渣早就被人拣出来了。
大哥最后还是没保住性命,萧皇后哭了一整夜,从始至终,他都一直冷眼旁观着,萧皇后害死他母妃,他就要萧皇后尝尝痛失爱子的滋味。京城的瘟疫还是止住了,只不过做出这贡献的温大人却被当了替罪羔羊,被父皇打入了天牢,后来听说不堪屈辱,撞墙而死。百年温家的名声一夕之间,荡然无存。
温家家破人亡,他始终心存亏欠。父皇再难过再痛心还是将这太子之位给了他,成功坐稳太子之位后,他兑现了自己许下的承诺,将太医院的右院判之位给了乌靖元,算是报答他。
父皇驾崩的时候,他已经羽翼丰满,成为了天佑王朝最年轻的帝君,面对杀母的仇人他却不得不尊萧皇后为太后。
时间又回到了这个风雨飘摇的夜晚,太后听完这一切犹如晴天霹雳,顿时嚎啕大哭,她瞪着云淡风轻的朱亦渲几乎是咬紧了双唇怒吼着,“哀家的轩儿竟然是被你害死的!枉哀家将你抚养长大,你竟敢做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不配做这天佑王朝的皇帝!”她双眼猩红的直视着他,目光中充满了鄙夷之色。
“朕做的这一切全是为了朕的生母,何错之有?如果要说错的话,太后错的可不比朕少。”朱亦渲讥讽的看着满脸泪痕的太后,语气变得冷硬,“大哥是因为你的一念之错而死,是你的野心害死了无辜的大哥!”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悲恸。
如果不是太后害死了他的母妃,他绝不会惦记上皇位,可是事与愿违,他隐忍了太久,为了扬眉吐气,他不惜害死了大哥。害死了萧皇后的最疼爱的儿子,事情过去了很久,朱亦渲都郁结难解,这个他一直仇视大哥,对他却是真心真意的好。
他几度奔溃,泣不成声。
太后怔怔的喃喃自语,“轩儿是因为哀家的一念之错而死?是因为哀家的野心而死?不!不是这样的!”
她一直以为轩儿是被温大人害死的,所以在先帝面前狠狠的参了一本,若干年以后,她含辛茹茹抚养长大的样子却在她的背后捅刀子,害死了她最爱的儿子,夺去了皇位!她死死的咬住双唇,丝丝鲜血从她的嘴角渗出。
可是临了,他却漠然的说,轩儿是因为自己的野心而死?哈哈哈,怎么可能?她瘫坐在地上癫狂的笑着,凄厉的笑声被淹没在滚滚的惊雷中,朱亦渲悲悯的看了一眼喃喃自语的太后,“朕不会杀你,好好在慈宁宫颐养天年吧!”
……就当是赎罪吧!希望天上的大哥不会怪罪自己的自私,以后,他会做一个出色的帝王,给黎明百姓带来安定的生活!
决绝的转身,打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去,在外面静候的芸若冷的打着摆子,她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看见皇上阴沉着脸走了。她心中咯噔一声,连忙折返匆匆赶了进去,进去的刹那,太后喷出一口鲜血,两眼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芸若看着不省人事的太后脸都吓白了,她从来没看到太后这么狼狈后,芸若擦了把冷汗慌忙跑出去找人去请太医。
惊雷滚滚,暴雨如注。注定今夜是个不平凡的夜晚,隐忍许久的朱亦渲终于还是和太后撕破了脸。
从此以后,慈宁宫就成了太后清修的地方,所有后妃不得擅自前去打扰,其实她们不知道的是,太后已经被皇上变相的软禁了。不过,敢嚼舌根的宫女太监都离齐的消失了,渐渐的风声平息,所有人都闭口不提,权当是从所未闻。
再过几日,就是新年了,宫人们开始大肆的除尘了,荣宓为了操办宫宴都事事亲力亲为,惹得朱亦渲十分不赞同。
“皇贵妃娘娘怀着孕还这么操劳,想必皇上看了十分心疼吧!”一个宛然动听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荣宓定睛侧目看去。
穿着一袭水红刻丝福纹素软缎石榴裙的女子出现在荣宓的面前,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给人一种清雅不失华贵的感觉,外披一件浅紫色的敞口纱衣,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腰间系着一块翡翠玉佩,端的是娇。媚动人。
正在荣宓微微迷惑间,锦云适时的在她耳边提醒,“她是兰林殿的宁嫔。”
宁馨儿?似乎听说过她是镇国大将军的千金,出身武将世家,至于人品嘛,她倒是一点儿都不知,毕竟不常走动。
“今儿天气甚好,宁嫔是来晒太阳的么?”荣宓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后者微微颔首。
宁嫔莲步轻移,领着贴身宫女向她行礼问安,直到荣宓发话,她才缓缓站起身子,不卑不亢,倒有几分武将的英气。
“宁嫔若是无事,不妨陪本宫坐坐,聊一聊……”荣宓眼尖的看出了她的拘谨,嫣然巧笑,“宁嫔似乎很怕本宫?”
宁馨儿一直很羡慕皇上对皇贵妃的无微不至,一直想与皇贵妃结识,却总被人取笑,以为她是为了巴结而已,今天巧遇,宁馨儿只觉得很荣幸,能够与皇贵妃倾谈。宁馨儿敛容,老老实实的说道,“臣妾不敢与皇贵妃同桌而坐,不合礼数。”
看得出宁嫔是个实诚的人,武将之后,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不藏着掖着,这一点荣宓倒是十分欣赏。
“坐吧!本宫仰头看你也怪累的。”说完捶了捶自己的后颈,后者猛然一震,扑通跪倒在地,“臣妾该死!娘娘赎罪!”
怎么这会子倒像是自己在欺负宁嫔了?荣宓哑然失笑,“快起来吧!坐下来陪本宫唠唠嗑吧!”
不用于其他嫔妃的疾言厉色,眼前的皇贵妃非但没有仗着自己得蒙盛宠就恃宠而骄,更难得的是对品阶低的嫔妃和颜悦色。哪像是云嫔,自从怀了孕就眼高于顶,嚣张跋扈,不把任何人放入眼里,就连宁馨儿都受了好几次闷气。
“皇贵妃何必亲力亲为,娘娘不是还有一个好帮手么?”宁馨儿明摆着是赞颂皇贵妃,实则是在贬低沉汐云罢了。
听出了宁嫔口气不善,看来沉汐云为她添了不少堵,现在是在向自己一个劲儿的倒苦水呢!
看着气冲冲的宁馨儿,荣宓美眸流转,立即安抚道,“宁嫔妹妹莫气,下次本宫见了汐云定会让她为妹妹道歉的。”
原本只是诉诉苦,没成想皇贵妃竟是通情达理之人,即使与云嫔交好,也不偏袒于她,宁嫔抹了把泪,口无遮拦的说道,“这后宫也就属娘娘的位份最高,将来也极有可能封后,有娘娘这样的人统领后宫一定会驱除不少歪风邪气!”
这句话并不是宁馨儿为了拍马屁胡诌的,她是真心的,只不过她的真心没有换来荣宓的认同,反而遭到一顿训斥。
荣宓的脸沉了下来,“宁嫔妹妹,身为后妃难道你忘了什么是谨言慎行么?”宁馨儿年轻口无遮拦,这话若是被有心人听去,再添油加醋一番,她荣宓的脸往哪儿放?封后?她从未去想过那个高不胜寒的地方。
“臣妾,臣妾知罪!求娘娘宽恕!”宁馨儿心虚的不敢抬头,目光始终看向地面,头低着,只觉得胸.腔心跳如鼓。
她的确说了不该说的,她这无心之失说不定会为皇贵妃引来麻烦,那就是自己的不是了!
荣宓幽幽一叹,“你起来吧,以后记住了,说话前三思而后行。”真不知以宁馨儿的性子是怎么安然无恙的活到今天的。
吐了吐小粉舌,宁馨儿如临大赦的站起身来,复又重新坐回原位,寻了新话匣子,怯生生的问向皇贵妃,“今年的宫宴,臣妾,臣妾可以表演节目吗?”乌溜溜的眸子里隐隐有企盼的目光。
每年的宫宴都有不少嫔妃为夺得皇上的瞩目,煞费苦心的准备节目,这些嫔妃大多出身名门,琴棋书画自然是样样精通。
皇上为了让每年的宫宴变得有意义,于是提议,受到称赞最多的嫔妃可获得皇上精心准备的大奖一份。于是每年的宫宴都举办的十分热闹,只不过去年发生了太多不愉快的事情,所以办的格外简洁。
仗着自己怀孕,荣宓特地求了皇上让禁足中的慧贵嫔破例参加宫宴,更重要的是让她和和安母子相聚一天。
毓秀宫的慧贵嫔听说以后,激动的泪水涟涟,每日盼着新年的到来,没想到自己竟然沾了荣宓的光可以与和安团聚。
虽然只有一个晚上,不过那也足够了。这份恩情,她会记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