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返回未央宫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飞快的朝她奔来,“贞妃娘娘!”语气里透着一丝欢快喜悦。
“素心?”云卿愕然的看向一身淡蓝色长裙的素心,“你怎么在这里?”
素心抿嘴笑了笑,“是皇上派奴婢来照顾娘娘寝食起居的。”她扶着贞妃朝着未央宫走去。
她的到来挥散了不少云卿心底的阴霾,有时候素心的喋喋不休,很容易让她误以为是锦云还在。
不论是后宫还是前朝,掀起了一场舆论的风波,有人说她来历不明,有人说她图谋不轨……
流言蜚语,络绎不绝,云卿照单全收,她一点儿也不用担心,因为会有个人轻松自如的应付这些琐事。
夜深人静,她伏案写着一封信,宣纸上的字迹却不是她的,而是刻意模仿着别人的簪花小楷。
橘黄色的烛光映照的她的脸旁线条柔和,朱亦渲不由看痴了,云卿心中一惊,连忙把信纸胡乱塞入书中。
不由自主的起身,脸上掬起一脸笑容,“皇上,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屋子里光线昏暗,朱亦渲并没有察觉到她脸上的异样,他似是疲累极了,无力的瘫坐在美人榻上。
云卿在心里冷笑,现在就已经承受不住了么?究竟是天下重要,还是她重要,她倒是真想看一看。
“爱妃,外面的风言风语,你不用在意,用不了多久,朕就会让他们闭嘴。”他伸出长臂,一把扯住她的腰肢在自己身边坐下,信誓旦旦的许诺着,深邃的眼里是化不开的情。欲。
千钧一发之际,云卿适时的推开了他,一脸淡然,“臣妾今夜身子不适,还望皇上恕罪。”
傻过一次就不要再傻第二次,她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让他得逞。
她还没想定,腰间一紧,整个人落入了一个清香温暖的怀中,朱亦渲轻笑,“等你的伤好了再说。”
或许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两人相拥一夜,好在朱亦渲并没有食言,云卿安然的度过了这惊心动魄的一晚。
第二日,御湖边,杨柳依依,风光无限。
她一袭华服站在湖心亭,往湖里撒了一把鱼食,引得湖中的锦鲤竞相争食,看得出她的心情似乎很好。
身后的素心低低的在她耳边说道,“娘娘,心砚来了。”
低眉慢条斯理优雅的擦了擦手,漫不经心道,“你退下吧。”
素心屈膝一福,于迎面而来的心砚擦肩而过,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愕,只见心砚的脸颊红肿一片。
“奴婢叩见贞妃娘娘。”心砚捂着脸颊谨小慎微的福了福身,暗自揣测着贞妃找她的目的。
云卿瞄了一眼惴惴不安的心砚,“她又打你了?”她像是早有预料的拿出一瓶化瘀消肿的药膏递给她。
“多谢……贞妃娘娘。”心砚噙着泪,感激的屈膝一福,随之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娘娘今日找奴婢……”
皇宫中难免人多眼杂,云卿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从袖子里掏出一封牛皮纸的信封郑重的塞到了心砚手里,浅笑吟吟,“这封信,你要千方百计的让皇上看到,从今往后……她沉汐云再也不会刁难你了。”
手中的信封轻飘飘的,真的有那么大能耐么?心砚张了张唇,正想打破砂锅问到底,却只见贞妃摇了摇头。
心砚微微一怔,旋即郑重的点了点头,眼里凝聚成一股怨气,“娘娘放心吧,奴婢不会让您失望的!”
云卿似有无意的扫了一眼她手中的牛皮纸信封,嘴角扯开一抹摄人心魂的笑容,她嘱咐了几句,目送着心砚匆匆离去的背影,眼底冰寒一片。
她从来没有对素心和盘托出,她只是深宫的一个过客,这次回来,只不过是为了酝酿一个复仇之计。
沉汐云绝对不会想到,自己竟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出卖的。
当宸妃被抓的消息传来的时候,云卿正在未央宫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就有人来请她去一趟养心殿。
那封信是心砚悄悄放在书桌上的,当朱亦渲无意翻到的时候,脸色阴沉的将还在熟睡的沉汐云从床上一把拽起,“贱。人!原来你是北漠的奸细,通敌叛国,你真是好大的本事!”
沉汐云瞪大了双眼,泫然欲泣的伏在他的脚下,“臣妾不是奸细……求皇上明察啊!”
话音刚落,沉汐云被一脚踢翻在地,往昔的柔情蜜意一夕之间,土崩瓦解,灰飞烟灭。
一张盖了北漠印鉴的刻章赫然出现在信纸的尾页,沉汐云如遭电击似得愣在原地,原来她被人算计了!
无论她如何辩解,事情的真相就越描越黑,发髻凌乱的沉汐云顾不得梳洗打扮就被押去了养心殿。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气骤然风卷残云,乌云密布,一场大雨即将倾盆而至。
还未在后妃跟前露过面的云卿,一进入养心殿就听到了四面八方传来的窃窃私语,她目不斜视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道探究的目光从左手侧传来,她侧目看去。
容斓月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越瞧越觉得熟悉,徒然一抬头与贞妃双目对视,她旋即微微一笑。
云卿微微颔首,脸上的表情不咸不淡,突然变暗的屋子,透着一股无形之中的压力,所有人都凝神屏息。
当沉汐云狼狈的被押上来的时候,四周传来无情的讥笑,云卿眸光平静,恍若一个不相干的局外之人。
“皇上,臣妾真的不是北漠的奸细!还望皇上明察秋毫,勿要中了别人的奸计……”沉汐云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跪在殿中央,她拼命的为自己辩解,却换来朱亦渲一记冷眼。
没有人会觉得她怜悯,即便她是被诬陷,那也是她自作孽,怨不得人!
朱亦渲眼皮也懒得抬,眸光沉沉的扫了一眼身边的李珏,后者李珏会意,只见他走上前,清了清嗓子,“宸妃私自勾。结北漠,泄露我朝机密要事,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自即日起,褫夺她宸妃的封号,贬为庶人!”
“不!皇上你不能这么对臣妾……臣妾为您生了七皇子,你不能这么对我!”沉汐云疯癫了似得从地上站起,幸好被人死死的按住,只见她双眸猩红的盯着一旁默不作声的云卿,“是你!一定是你害本宫的!”
“够了!”一道冷厉的嗓音在大殿响起,只见朱亦渲铁青着脸,眸色冰冷得像是冰锥刺向咄咄逼人的沉汐云。
所有人都暗爽了一把,有种扬眉吐气的欢喜。
张妙菱轻咳两声,云淡风轻的说了一句,“按皇宫律吏,后妃投敌叛国,一律乱棍打死。”
乱棍打死?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光是想象着就觉得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听罢,云卿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心底冷嗤,乱棍打死,会不会太便宜她了呢?
她似有无意的瞄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心砚,后者响应的点了点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扑到了殿中央。
只听她语气坚定,丝毫不惧的一字一句说道,“奴婢要告发沉氏,还请皇上主持公道--”
朱亦渲脸色一紧,凝视他好一会儿,才用着冷冷的语调说道,“把你知道的统统说出来,朕饶你不死!”
被人捂住嘴巴的沉汐云五呜咽,目光含恨的射向心砚,她做梦也不会想到一向忠心耿耿的心砚会背叛她。
皇上的承诺,顷刻间人心砚有了底气,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她沉思了一会儿,旋即娓娓道来,“众人都以为当年舒贵嫔是因为失足溺毙在御湖之中,可是你们绝对不会想到,害死舒贵嫔的凶手就是她--”
心砚嚯的指向沉汐云,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盯着脸色发白的沉汐云,一副鄙夷,唾弃的样子。
“你说的可是真的?”朱亦渲凝视着心砚,狭长的眸子微眯,微透精光。
纵使给心砚十万个胆子,她也不敢在皇上面前颠倒是非,她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怡常在被打入冷宫,无缘无故染上瘟疫,暴病而亡,也是她一手安排的。”
“就连皇贵妃被诬陷与人私。通,也是她吩咐人去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皇上对皇贵妃心灰意冷……”
“还有冷宫的那场大火……”迎上皇上那双愤怒的眼睛,心砚卑微的伏地不语。
朱亦渲再也坐不住了,墨黑的眸中透着冷冷的光,厉声道,“来人,把她给朕拖下去,打死也不为过!”
听完心砚的揭露,朱亦渲心如刀绞,原来一直是他错怪了荣宓,一股痛彻心骨的苦涩蔓延四肢……
不是没有看到朱亦渲眼底的痛意,云卿勾唇讥笑的扫了一眼皇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殿外电闪雷鸣,下着倾盆的瓢泼大雨,沉汐云被拖去了泥泞的角落执行着杖刑。
随着一棍棍板子的落下,沉汐云撕心裂肺的在雨里翻滚着,身上的血水混合着雨水落了一地。
太监们没有手下留情,毫不留情的往她身上招呼着,李珏倚在暴雨如注的檐下,“给杂家狠狠的打!”
殿内,众妃如坐针毡,心底忐忑,外面传来沉汐云声声凄惨的叫声,让人浮想联翩。
这时,云卿漫不经心的说道,“此人歹毒心肠,天理难容,就这么打死她,也太便宜她了吧?”
有人怨怪她太过狠毒,也有人随声附和着,云卿视若无睹,她淡淡看向他,没有半点温度。
容斓月放下手中余温的茶杯,凉凉的开口,“沉氏草菅人命,害死了这么多人,皇上理应重罚!”
被打的半死不活还有一口气儿的沉汐云,总算捡回了一条命,昏死过去的她被抬去了慎刑司监牢。
一朝功成身就,一朝弥足深陷。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直到现在,沉汐云都以为自己是在做着一场噩梦。
她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输了!她还没有辅佐祯儿当上储君,怎么可能就这么甘于平凡的死去!
“放本宫出去--来人啊!放本宫出去--”她垂死挣扎的爬到了铁栅栏前,用力摇晃着。
可是回应她的却是空荡的回声和呼啸而至的风声,当她哑着嗓子放弃喊叫时,一抬眼,就看见了一双精美的绣花鞋,落在自己的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