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她沉默想了许久,怡常在嘴角含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嫔妾知道怎么做了……皇后诞辰那日绝不会令娘娘失望。”不论前方是荆棘还是悬崖,她也要毫不犹豫的走下去。
又过了两日,紫禁城的年满二十五岁的宫女即将被放出宫,盼了多年,终于苦尽甘来,这对宫女来说无疑是一件大好的喜事。
只见福泰门外,冗长的宫女队伍,背着包袱排了数百米,她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隔着那道朱门,她们知道外面一定有翘首以盼等待她们回家的家人。
那一边,一身绯红色长裙的绮月咬着唇,眼眶微红的看着自己的主子,哽咽道,“奴婢马上就要出宫了,也不知何年何月再见,还请娘娘务必保重身体……”
荣宓含着泪抱了抱绮月,相处了这些时日,她早已将绮月当做了自己的姐妹,心中自然是舍不得她离开,只听她细心的嘱咐道,“代我向你家人问好,找个良人嫁了,回去好好过日子,把这里的一切当做一场梦全部忘掉。”
绮月用力抱住了荣宓沉重的点了点头,一旁来送行的锦云也是抹着眼泪痛哭着。
“我走后,还请锦云姑娘多多照顾好主子,后宫险恶,你一定要多加留神!”绮月捂着唇,眼泪簌簌而落,她看了一眼轰然打开的福泰门,她掀裙朝荣宓深深叩首,“娘娘保重!奴婢日日会为娘娘祈祷,祝娘娘福寿双全!”
荣宓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扶起绮月,“起来吧!宫门已启,你快去吧!”
绮月抓着肩上的包袱三步两回头,恋恋不舍的看着身后向她招手的荣宓,转身咬牙跑向那长龙的队伍中。
锦云哭着扶住摇摇欲坠的荣宓,看着那抹渐渐涌入人群消失不见的身影,含泪笑着说,“娘娘,绮月姐姐可以回家了,我们应该高兴的祝福她。”
荣宓缓缓转过身,不再看向那边,她捂着唇蹲下身子,此时她的心很痛,痛到无法呼吸。蓦地,肩上一沉,耳畔传来一道柔柔的嗓音,“荣妹妹,你还有我们哪!”
泪眼模糊的抬头,熙嫔那张温暖的笑容映入眼帘,还有她身边笑容很甜的汐云。
看着这样伤心的荣宓,熙嫔的心徒然一疼,“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荣宓缓缓站起身,双腿变得麻木,每走一步都是艰难的吃力的。
绮月,远离这座地狱,去寻找你的似锦世界,再不要回到这座无尽的牢笼。
回到长乐宫,熙嫔和汐云都拼命地逗她的笑,可是她哪还有还有什么心思笑。看着空落落的长乐宫,这里往后都不再有绮月的影子,也不会再有人为她出谋划策,万事为她打点好一切。
出了紫禁城皇宫的绮月见到了自己十多年未见的双亲,激动的心情不言而喻。回了家,取出包袱,她才发现妆盒里不知何时多了几千两的银票,除了震惊她还有些受之有愧。主子在宫里的月俸本就不多,这些银票还是从库房里卖了赏赐之物换来的,她抓着手中的银票,再次哭得似个泪人。
熙嫔随手取了一个黄橙橙的橘子,兀自剥着皮,低眉轻声说道,“这后宫接二连三死了两位妃子,闹得是人心惶惶,据闻这后宫有冤魂作祟,就连……容贵嫔昨儿个也被吓得不浅。”越说越玄乎就连她自己夜里都不敢出门了,生怕遇到什么不吉利的事情。
汐云捂唇笑了笑,瞄了荣宓一眼,旋即开口,“俗话说,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许是平日里做了太多的孽才会惹了一身怨债。”说完眸子里闪过一丝不屑。
拨橘子的手顿了顿,熙嫔诧异地瞧了汐云一眼,这平日里弱不禁风的汐云竟也会说出这般冷嘲热讽的话,实在不像她往日的作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真无邪的汐云在她的印象中越来越模糊,不免多看了她两眼。
“玉贵人可有再为难你?”
汐云低头玩。弄着手腕的金镶九龙戏珠手镯,冷不丁听见熙嫔略带关心的话语,只见她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许是上次舒姐姐教训了她一番,所以才安分了些时日。”她瞅了瞅一言不发的荣宓,伸手覆盖在对方的手背上,安慰道,“荣姐姐,绮月走了,你还有我们啊!”
一直在想淳妃死因的荣宓回过神来,略带愁容的道,“还好这深宫还有你们在,若是日后出了什么乱子,还能互相扶持着,这一路也不会太过孤单。”她一直认为自己就是那害死淳妃的幕后之人的帮凶,明知淳妃有难为了自保还是装作不知,导致了淳妃母子俱亡。
即便她再后悔,也于事无补,她内心的恐惧、焦虑、不安只有她自己知道。
看出了荣宓的惴惴不安,熙嫔放下剥完皮的橘子,尝试着令她解开心中的枷锁,“虽然我不知是什么事一直在困扰着你,若是你愿意说出来,兴许我们还能为你……”
“多谢舒姐姐关心,我没事的。”荣宓打断了熙嫔即将说出口的话,心知她是真正的再为自己着想,不由心中暖暖的。有些话,有些事,她只能烂在肚子里,说出来,难保那躲在幕后之人会做出些不利于她们的事。
见荣宓这般坚持己见,熙嫔索性也不再问下去,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故意转了个话题,“几日之后,便是皇后娘娘的寿辰,那天指不定多热闹呢!”
汐云忍不住连连点头,抚掌笑道,“就是啊,一定会很热闹的。那天……还能见到皇上呢!”说完她便自知这话有些不雅,旋即害羞的低下了头去,脸颊迅速升起两团红晕。
熙嫔含笑扫了她一眼,还是老样子,似乎一点都没变呢。
荣宓瞧了窗外的天色,还未到午后,殿内的天色便暗沉了下来,她招手唤来锦云,吩咐着把殿内的灯笼点着。
“舒姐姐,汐云,晚膳就在这吃吧,咱们好久也没有在一起聚聚了。”荣宓饶有兴趣的看着面前这二人,嘴角勾起一抹绝美的笑容。
熙嫔与汐云双双对视了一眼,含笑点了点头。
夜幕降临,离得远了还能听见长乐宫传来的阵阵欢声笑语。
慈宁宫。
一只油光水滑的绿毛鹦鹉欢快的叫着,“太后万福,太后万福,太后万福--”
逗得太后合不拢嘴,她撒了把吃食,看向身后恭谨的芸若,唇角轻杨,“你瞧,只要哀家调教的好,就连畜牲也懂得感恩。”
“太后娘娘说的极是。”
眸光一转,太后轻声问道,“明太妃身子如何了……那逸尘可还安分?”
芸若低眉想了想,“明太妃的身子时好时坏,怕是活不过年初了。至于那怡亲王--据说带回了个女子,说是要让皇上为其赐婚。”
赐婚?
太后微眯了眯眼眸,饶有兴趣的问道,“那女子是何身份?”
“只是一介平民百姓,无父无母。”芸若恭敬的回道,心中对那女子充满了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令一向不沉迷于女。色的怡亲王动了心。
太后微微一怔,想不到那女子身份如此低微,不过正和她心意。只见她微微一笑,有些好奇亦渲是否会同意怡亲王的婚事,“皇帝是何态度?”
“还没有答复……不过皇帝已经恩准了怡亲王带那位女子,出席皇后娘娘的寿辰。”芸若心中着实捏了把汗,偷偷瞧了一眼并未发怒的太后,心中松了口气。
“那就带来吧,哀家也想瞧瞧那女子模样。”太后端起茶盏呷了口热茶,想起卧病多日的皇后,不由蹙眉问道,“皇后身子还未见好么?”
“听说已经能下地行走了,皇后寿辰在即,相信她一定会为了这次的寿辰好好养病。”芸若宽慰着太后,希望她能稍稍安心。
夜已深,同样还未入睡的还有长春宫的皇后沈丝吟。
披着长发的皇后疲惫的倚靠在榻前,掩帕咳嗽着,一双眸子暗淡无光,似是有几夜未合过眼了。她看了看摆在不远处的滴漏,心中一酸,原来已经子时了……她等的人还未来。
抓着被角的手紧紧攥着,青筋暴跳,忽的窗外飘过一抹黑影,她惊呼出声,“月心!”耳朵在嗡嗡作响,她在这一刻感到深深的恐惧,宫中的传闻她不是不知。她原也不信鬼神之说,却在今夜分明看到了……她慌乱的大叫起来,“月心,月心!”喊了很久也不见月心的身影,殿内的烛火被一阵风吹得忽明忽暗,不想的预感窜入心底,太阳穴不明所以的突突跳着。
过了良久,月心才磕磕绊绊的跑了进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目,打了个哈欠,问道,“皇后娘娘您怎么了?”却见皇后一副精神不济的模样,她有些担忧。
皇后见到月心,慌乱的心终于落了地,蹙眉不悦道,“你去哪儿?本宫喊你半天。”
“奴婢在外面守夜啊,一时,一时睡着了。”月心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讪笑道。
只要她一闭眼,脑海里总是想起那抹黑影,她凝视着月心,“外面可有谁来过?”
月心连连摇头,乖巧的应道,“今夜只有奴婢守夜,并无其他人。”
难道是她看花了眼?
掩去心中的疑虑,她不动声色的说道,“本宫睡着时,皇上可有来过?”哪怕只是轻轻一瞥,她也会很高兴。纵使满心盼望,皇上依旧再次令她失望了……因为她清楚的看见月心眼底的那抹犹豫和踌躇,知道了结果又如何,终不过是一场伤。
月心搓了搓冻得发冰的手,忍不住劝慰道,“眼下,再过几日就是您的寿辰了,太后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要大办一场,娘娘您可得快点好起来!”
寿辰……皇后垂眸想了想,的确她的寿辰即将而至,想到这里,原本灰暗的眸子里顿时变得熠熠光辉,她扬唇笑道,“月心,去传膳吧,本宫饿了!”
还在打着哈欠的月心身形一怔,欣喜的应了声,“是,奴婢这就去传膳!”说完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为了皇后的宝座,也为了她的一双儿女,她还有资格再垂头丧气么?就连昔日死对头的苏绿萼和容斓月,都能化干戈为玉帛,明摆着是要联手对付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