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后宫之主,眼下种种不利自己,她若想扳回局面,必须得寻找一颗容易操控的棋子,只是这个人究竟是谁呢?
正在思虑间,月心挑帘笑眯眯的走了过来,怀中捧着一本账目,“娘娘,内务府总管送来了不少上好的煤炭,已经仔细点过,存入库房了。”她恭敬地将账目交由了皇后,然后又低低的说道,“咸福宫的玉贵人来给娘娘请安了。”
玉贵人?皇后微微一愣,心中划过一丝惊疑,看了看月心那冻得红扑扑的脸颊,弯唇笑了笑,“你先去回她,让她先在正殿等着,本宫梳洗之后便去。”随意的翻了翻账目,便将其扔在一处,翻身下了床,便有其他宫女端着水盆前来伺候着。
月心应声点了点头,恭敬的退了下去。
一袭湖碧色云霏宫袍的玉贵人,低着头在长春宫外来回踱着步,紧蹙的眉头显示了她此刻惶惶的内心。
倏地,长春宫朱漆的宫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露出月心那张白皙沉稳的面容,她笑了笑,轻轻退开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请玉贵人正殿稍作歇息。”
玉贵人见是皇后身边的心腹宫女,便不敢怠慢于是笑脸迎人,微微福身,“多谢月心姑姑。”套着近乎暗中塞去几个银锭。
月心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生财的机会,不着痕迹的接过拢入怀中,不免多说了几句,“皇后娘娘刚起,还请玉贵人耐心稍等片刻。玉贵人可是今儿头一个来请安的主子呢,这份心意娘娘自然是会记得的。不像其他人……”说到这,月心不满的撇了撇嘴。
玉贵人心领神会,含笑点了点头,心中的大石缓缓落入心底,她舒了口气扶着侍女兰香的手趾高气扬的走了进去。
长春宫正殿是众妃每日给皇后晨昏定省请安问安的地方,玉贵人对这里再熟悉不过了,殿内幽幽的兰花香气令人格外舒心。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玉贵人左等右等也不见皇后的身影,渐渐的坐立难安,旋即站起身,东张西望的瞅着。
“本宫来迟了,还请玉贵人妹妹见谅。”珠帘微动,精心打扮过的皇后从帘后迤逦走出。
玉贵人脸颊顿时红晕一片,低垂着眉,恭敬的俯身行礼,“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原先还是盛气凌人,见了皇后便又是副模样。
“不必多礼。”皇后漫步走来抬手将玉贵人扶起,面带笑意的说道,看着有些心神不定的玉贵人,继而笑吟吟的睨着她说道,“昨夜下了大雪,听闻今日宫道受阻,本宫已经传旨今日不必请安了,玉贵人为何还要来本宫这长春宫呢?”
“臣妾……臣妾……只是来请安而已。”玉贵人低着头,不敢直视皇后锐利的目光,盯着自己绣花的鞋尖,露出白皙的后颈。
皇后望着她嗤笑,“果真只是来请安么?”懒懒一笑,拢了拢一头青丝,嘴角含着丝丝笑意,不言语静静的看着局促不安的玉贵人。
被紧紧逼问,玉贵人手心有些发汗,她嗫嚅的说道,“臣妾……臣妾想知道,皇上这些时日为何不去臣妾的咸福宫……”说完,她娇羞地低下了头,玉贵人并不知,她随口的一句漫不经心无意间触怒了皇后心底那根紧绷已久的弦。
对于皇后而言,她何尝不是这样痴痴的等待,企盼着被垂怜,被宠。幸,只是她身为身份尊贵皇后,她只能显得大度。
“皇上朝务繁忙,自然是无暇顾及后宫姐妹,玉贵人又何须这般着急?”敛去心中的愁容和悲伤,皇后假装无事的劝慰着她。
昨晚的宫宴玉贵人也在场,那令人叹为观止的怡常在舞技以及琴技惊人的熙嫔,渐渐显示出了她们不凡的能力,像一只只熟睡的狮子,如今正快要醒来,想着皇上的宠爱即将被后宫其他女人瓜分,彻夜未眠的玉贵人一大早便心急如焚的跑到了皇后这里诉苦。
皇后不动声色的听着,心底泛起阵阵冷笑,看着泫然欲泣的玉贵人,她轻笑道,“哭,若是能挽回你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那赶明儿本宫也哭一场,看看皇上是否真的会回心一转?”
玉贵人急得跺脚,眼圈微红嗔怪道,“娘娘!”她明显也是听出了皇后语气中的揶揄之色。
皇后急忙安抚着,“好了好了。本宫不取笑你了,昨晚你也看见了,有人在存心吸引皇上的注目。”说完勉强地笑了笑,她明显不想再回忆起昨晚的不快,苏绿萼精心布置的一切,到最后还是功亏一篑,多亏了那熙嫔……想到这里,她不禁问道,“熙嫔那人如何?”
玉贵人微微一怔,想起了那日被熙嫔掌掴,令自己丢尽了脸面,不由心中浮起一丝诡计,趁这个机会在皇后面前诋毁着熙嫔,咒骂着,“她啊表里不一,看着手无缚鸡之力实际上一肚子坏水,而且她还和那长乐宫的荣贵人走的极近。”余光扫向皇后,心中委实一紧。
在后宫待了十年的皇后,对这种把戏早就耳融目染。腿站的困了,皇后缓缓坐下,呷了口热茶,缓缓道,“莫不是你与熙嫔有过过节,所以才这般污蔑她?”她冷笑的看向玉贵人,后者浑身发抖立即跪了下去,“你的这种小把戏,难道本宫看不出来么?”
这会儿子,玉贵人突然恨极了自己这张心直口快的嘴,连忙扇了自己的嘴巴,求饶道,“娘娘息怒!臣妾,臣妾知错了!”此时她的心里紧张的要死,头皮发麻的跪着,冰冷的地板令她寒意直往上涌去。
半晌,皇后才薄唇轻启,“起来吧!”看着俯首称臣的玉贵人,嫣红的扬起一抹冷笑。
如临大赦,玉贵人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松了下来,有气无力的叩首,“多谢娘娘开恩。”兰香上前将她从地上扶起。
染着豆蔻的葱指从袖中取出一物,皇后将纸包递给玉贵人,脸上漾起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一头雾水的玉贵人接过,愣愣的问道,“这是……”她忽见皇后掩帕轻笑,又看了看手中的纸包,立即恍然大悟。
皇后起身,凑近她的耳畔,带着魅。惑的声音幽幽说道,“若是你有本事将皇上引去你的咸福宫,此事必事半功倍!你若及早怀上龙胎,谁还敢轻看于你?”说完,拍了拍她的肩膀,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玉贵人目瞪口呆的看着手中这轻飘飘的纸包,良久才痴痴一笑,心中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
中午冬日才升起,将这积雪晒得悉数化为雪水,有道是下雪不冷,化雪冷。
原本身子就畏寒的荣宓不愿走动,只愿待在自己宫中,围在火盆前看书度日。长春宫院中枝桠光秃秃的,看着甚是萧条,锦云就想了个主意,拿来好些彩纸,又用剪刀裁剪成花朵的模样,挂在树梢上,宛如真花,姹紫嫣红,让人眼前一亮。
荣宓也由着她闹,索性深宫寂寥,倒不如自己找些乐子,也省的日日垂头丧气,唉声叹气。
这时,锦云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跑了进来,额头上尽是细密的汗珠,“小姐,怡春宫的怜心来了。”
荣宓放下书卷,好笑的看着锦云,弯唇笑道,“快请。”
着紫绡翠纹裙的怜心提着一方食盒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跪地朝着荣宓行礼,“奴婢长春宫怜心叩见荣贵人,贵人万福金安!”
“起来吧。”荣宓笑吟吟的看着她,眼角却见怜心鞋袜浸了雪水,湿了一大片,她扬声唤来锦云,“去取双鞋袜给怜心换上。”
怜心有些受宠若惊,红着脸摆了摆手,“不必了……奴婢只是来送东西的,这便走了。”她把手中的食盒轻轻放在桌上,朝着荣贵人福了福身,细心解释道,“这些吃食都是岚妃娘娘亲手做的,还请荣贵人不要嫌弃。”
荣宓看着琳琅满目的食物,粲然一笑,“烦请怜心姑娘回去转告一声,多谢岚妃娘娘,下次我一定登门拜访。”
这时,刚好锦云拿了双鞋袜迎面而来,怜心不好意思的换了鞋袜这才离去,心中顿觉荣贵人心思细腻,待人和善,丝毫没有一点主子的架子,难怪长乐宫上下那么其乐融融,左不过是跟了个好主子。
这一日,夜幕降临,冬日的夜向来是寂静的,寒冷的,也是漫长的。
皇上连日批阅奏折,已经多日没有踏进过后宫,高缙已暗中收到太后的懿旨,一定要让皇上挑牌子,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他还有什么面目再办什么差事,还不如告老还乡算了。
一袭明黄龙袍的朱亦渲,执着御笔,伏案批阅着堆积如山的奏折,倏地他冷冷一笑,将手中的奏折扬起扔向地上。
“朕的国库非要被这些贪官污吏败光不可?”重重的拳头砸向案几,青筋暴起,他墨色瞳孔中闪过一丝杀气。
高缙不知皇上为何会勃然大怒,只见话音刚落,养心殿外跪满了一屋子奴才,他小小翼翼的弯腰捡起那奏折,展开的宣纸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高缙心中一紧,瞄了眼神色阴郁的皇上,将奏折捡起,轻手轻脚的放回案几,“皇上息怒,龙体要紧!”
“朕若不是见他有几分治水的本事,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用他!一月前已拨去数万两白银,他竟还敢宣称赈灾银不够?”
朱亦渲怒极反笑,甩袖将满桌的奏折一扫,劲风凌厉,呼啦一声不计其数的奏折乱七八糟的落在地上。
高缙低头想了想,缓缓道,“若是皇上能及早掌握治水之道,尽可将此人除去。”
“只怕他嘴紧的很,何况他女儿还是朕的妃子,做得太绝,朕岂不颜面尽扫?”朱亦渲坐在龙椅上,修长的手指轻叩着桌面。
高缙心中一震,从未见皇上这般盛怒,饶是他也不敢再多言多语,这时,他眼尖地发现宫门口缓缓走来的绿袍公公,定睛一看原来是敬事房总管,福海福公公。
还在思虑间,福海摇着胖胖的身躯已经走来,弯腰恭敬道,“奴才福海给皇上请安。”
朱亦渲斜眼睨了他一眼,忽而见他手中高举的漆盘,上面放了几枚绿头牌,他瞅了瞅默不作声的高缙,“朕有几日未去后宫走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