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亲王府。
整园的梨花树开满枝头,地上落满了不少的梨花花瓣,树下支着一张芙蓉塌,一个白衣女子侧身躺着,身上盖着薄薄的一层毛毯,漫天飘落的梨花洒了她一身,肌肤胜雪,眉若柳条,浓密的睫毛翘卷着,发丝盘成简单的凌云簪,紫色朱钗斜插发间,几朵紫晶花佩在鬓间。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她缓缓睁开了双眼,看着摇头不语的翠屏,杏仁眸满是一片悲戚之色,“娘娘还是不吃不喝么?”
“荣妃娘娘遭受了这么沉痛的打击,心里自然是难过不已。”翠屏在心底微微叹息,这后宫还真是可怕啊。
不行!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荣妃娘娘从此一蹶不振,难道她忘了自己先前对她的警告了么?不该过分的信任身边之人,她终究还是没听进去,虽然自己对舒贵嫔没见过多少面,也不算知根知底,可也看得出她是个性情温婉的女子。
昨夜舒贵嫔跳湖自尽,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荣宓身边唯一最信任的姐妹自缢,也难怪她伤心欲绝……
“备轿!我要入宫一趟!”沈慈安一边从榻上坐起一边拧眉吩咐翠屏。
“王妃娘娘,万万不可啊!大夫说您近日胎位不正,最好卧床休息,万不可随意走动!若是……若是您出了事,奴婢该如何向逝去的王爷交待啊!”翠屏扑通一声跪下紧拽着沈慈安的裙摆,竭尽全力的挽留着,担忧之色溢于言表。
沈慈安穿好绣鞋,将跪在地上的翠屏拉了起来,放软了语气徐徐说道,“你放心吧,我只是去瞧瞧,很快就会回府。”
豆大的泪珠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的从翠屏的眼里流出,见王妃心意已决,她也不好再阻拦,“奴婢随您前去!”
伸手拭去翠屏脸蛋上的泪痕,沈慈安柔柔一笑,轻勾丹唇,“不用了,你留在王府……我要你去查一个人。”
这下轮到翠屏傻眼了,不明白王妃所指何意,一时呐呐,“王妃指的是……”
沈慈安看着天边的流云,冷冷的笑容袭上嘴角,“沉汐云。”她一直觉得沉汐云的嫌疑很大,可又没有什么证据去指正她,毕竟上次在皇宫偶然一见,她心头的疑虑从来就没有消散过。
“王妃放心,奴婢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翠屏拂去沈慈安发上的梨花,忍不住多嘴,“后宫复杂,娘娘万事小心。”
沈慈安眯着美眸,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吧,没人会拿我怎样,就连皇上见了我也要礼让三分,我又岂会怕她们?”朱亦渲身为皇上,却对她这个弟妹以礼相待,王府的一切吃穿用度都堪比皇妃专用,对她这么好说不清究竟是为了做戏给其他人看,还是为了弥补之前的过失……不过在她看来,再多的荣华富贵都换不回她夫君的一条命!
王府的马车一路沿着繁华喧闹的集市往皇宫飞驰而去,悦耳的铃铛声在熙攘的人群中传开,百姓纷纷闪躲着。
就在这个时候,一枝利箭破空而出飞快的朝着这驾马车飞来,好在车夫会武功,停下马车反手举剑挡开这支利刃。
“王妃娘娘您没事吧?”车夫跪在外面忧心忡忡的问道,唯恐娘娘出了事他无法交代,一边警惕的看向四周。
沈慈安受了颠簸腹部有些微微疼痛,忍着浑身不适,她掀起轿帘问道,“发生什么事?”道路两边聚集了不少百姓。
“有刺客追杀王妃,属下无能,还请王妃娘娘恕罪!”车夫惶恐的跪了下来,也不敢抬头与沈慈安对视。
却见沈慈安的额头冒出不少细密的冷汗,为了不耽搁时辰,她摆了摆手,“我没事,你继续赶路吧!”
马车继续颠簸起来,沈慈安紧紧抓着裙角,死死咬住嘴唇,心中却在暗暗思忖,究竟……是谁想要杀她?
刚一入宫,皇上和太后就知道了沈慈安在路上遇刺一事,随后她就被接去了慈宁宫,宫中太医纷至沓来为她诊脉,她虚弱的样子吓坏了太后,沈慈安也不多言,身心疲惫的躺在仍由他人诊脉。
太后向来处事稳重,现在却急得焦头烂额,她一直把明太妃当做自己的好姐妹,且先不说自己亏欠了明太妃母子,更何况如今沈慈安怀有身孕,也总算是上天垂怜,为逸尘留下了一丝血脉,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沈慈安出了什么意外!
“皇帝,这件事一定要彻查,哀家倒要看看究竟谁这么大胆竟敢行刺天佑的怡亲王妃?”太后凤目一凛,重重的拍了拍桌子,险些将茶盏震了下去,力度之重,足见太后有多重视这起案件了。
朱亦渲低眉轻吹着茶碗里的茶叶浮沫,往常波澜不惊的脸上多了忽然一丝凝重,“朕就怕是北漠派来的杀手,毕竟逸尘在战场杀了北漠不少将领,难保对方不怀恨在心,对弟妹起了杀意,防不胜防啊!”
“你说是北漠派来的杀手干的?”太后顿时目瞪口呆,久久怔愣不已,拧眉叹息,“那么王府已经不安全了。”
朱亦渲微微点头,“儿臣想把她接到皇宫居住一段时间,一则是为了她腹中的孩子,二则是为了她安全起见。”
“皇帝所言极是,等慈安醒来哀家会好好安抚一番,既然这里没有什么要紧事,你还是回去处理朝政吧!”
放下手中的茶盏,朱亦渲起身向太后躬身一礼,领着高缙大步流星的离去,太后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摇头叹息。
后宫接二连三的出了这么多不幸的事,这个丝吟究竟是怎么统领后宫的,真真是气死她了!
一直闭目养神的沈慈安将太后和皇上的对话悉数听人了耳里,嫣红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奸计得逞的笑容,的确,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在自导自演,彻底让皇上和太后相信自己是因为北漠之人而遭到刺杀,接着又顺理成章的在皇宫住下。
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无缺,今后在皇宫走动也愈发方便不少,更难得是太后把对明太妃母子的愧疚转入在对自己的身上,沈慈安很是不屑,一切都是你们干的!要不是你们下旨,逸尘又岂会临阵上战场,又惨死在战场上!
此仇此恨,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还有张易初张丞相,要不是他的举荐,皇上也不会下旨,狠心让逸尘去上阵杀敌,张易初,你不是最疼爱你的宝贝女儿张妙菱么,我倒要看看她究竟能活几时?
满腔怒火已经将沈慈安吞噬,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报仇雪恨!没有人可以阻拦她,没有人!!
沈慈安搬去了重华殿,太后怕她不适应宫中生活又安排了她的贴身侍女玉清前来照顾,毕竟翠屏还有要事在身。
内务府拨了近十人前去重华殿伺候,一切吃穿用度都可比拟后宫嫔妃,足以显示了皇上太后对她的重视。
若不是沈慈安只是皇上的弟妹,不知背地里有多少人会偷偷的忌恨她能得到皇上的如斯对待。
到了皇宫,沈慈安才觉得这里阴森的可怕,揉了揉眉心淡淡吩咐着众人,“你们都不必跟着了,玉清随我出去走走。”沈慈安披上了一件狐裘披风挥退其他人带着玉清出了重华殿。
玉清提着一盏琉璃宫灯与沈慈安形色匆匆的隐入漆黑的夜色,迎着微风习习往西南方的长乐宫疾步走去。
这段时日以来,长乐宫一到天黑宫门就下钥了,宫门紧闭着,唯有门口两盏孤零零的灯笼高悬着。
‘咚咚咚咚’玉清连敲了几下宫门,眼睛时不时的向四周巡视,唯恐被别人看到行踪。
过了一会儿,宫门被人打开,露出锦云那张憔悴的面容,她一抬眸便看见怡亲王妃和侍女在外面,连忙侧过身一福,恭恭敬敬的说道,“不知王妃娘娘大驾光临,奴婢有失远迎,外面风大王妃请随奴婢前来。”
“有劳锦云姑娘了!”沈慈安和玉清一前一后的跨进了长乐宫的门槛,在锦云的带领下来到了荣宓的寝殿外面。
锦云欠了欠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我家小姐就在里面,王妃请。”
沈慈安与玉清双双交换了一个眼神,莲步轻移,拾级而上,轻叩两声门扉随即推门而入。
屋子里焚着好闻的凝露香,桌上只点了一盏灯笼,沈慈安透过鱼鸭戏水的屏风,隐约看见一个女子背对着她的身影。
“娘娘?是您么……”她试探性的轻唤出声,生怕自己弄出一点响动惊扰了荣宓的休息。
荣宓跪坐在铜镜前,拿着象牙玉梳慢条斯理的打理着自己的一头青丝,只听她轻笑,“你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入夜前来我这长乐宫,不知有何要事?”狭长的美目瞄着光滑铜镜中的自己身后娇人儿,浅笑忽忽,梨涡渲染两颊。
沈慈安惊得有些说不出来,不是听闻荣妃伤心欲绝,日日以泪洗面么?细瞧下去,却在荣宓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悲伤。
“娘娘您……”沈慈安蹙起好看的秀眉,似懂非懂的看着荣宓纤细的背影。
“没错,本宫是故意演戏给大家看,让所有人都以为本宫悲痛欲绝,沉浸在舒姐姐离世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荣宓的一句轻描淡写,沈慈安却是听出了不少的无奈和沉痛,“妾身也差点被迷惑了,好在娘娘技高一筹。”
“本宫又岂会白白便宜了那些害死舒姐姐的真凶?她们以为害死舒姐姐我就会一蹶不振,可是本宫偏不如她们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