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再一次往前走了一步，于是她的身子便紧紧贴上了李钰的身体，但是李钰并不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或者说，鬼本身就没有呼吸。
他是紧张的，在他少年征战沙场之际，便砍下过无数敌人的头颅。
但论起杀鬼，他还是第一次。
他不清楚应该如何才能除掉这只女鬼，虽然女鬼口中所讲述的故事的确是令人震惊不已，甚至让人觉得应该怜惜起她来，可是再多的可怜也抵不上她的可恨，所有想要他性命，想要妙妙性命的人，都得死。
就算她身为女鬼，结局也是一样的。
他的眼神至始至终都在紧紧盯着那女鬼，且是尽可能的温柔起来，因为李钰察觉到自己每次用这样的眼神去看那女鬼时，女鬼的气势似乎便弱了一些。
趁着她不注意，李钰悄悄伸手摸向了后腰，那腰带之中，还别着一把匕首。
在他看来，虽然传说中的鬼魂是无身无形，可他既然能够触碰到这女鬼，没准就证明了传说中的事情未必都是真的。
那么，他用杀人的方式杀她，或许作用也一样。
被李钰那温柔似水的眼神凝望着，女鬼忽然一瞬间变得迟疑起来。
在她的记忆里，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哪儿见过一双这样的眼睛，可是她绞尽脑汁，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是不是早在许多年以前，她见过面前的这个男人呢？可面前的男子，是货真价实的人，他不可能活了千年，自己也不应该会在秦王朝就见过他。
但倘若没见过，她又为何会觉得这眼神，如此熟悉呢？
就在她犹豫着自己到底要不要杀掉李钰的时候，她忽然眉头一皱，一眼便看到了李钰举到面前的那把匕首。
顿时，女鬼大怒，一把抢下了李钰手中的匕首扔在地上。
她的力气大得出奇，赤手空拳夺下匕首的时候，刀痕穿过女鬼的肌肤，竟然一滴血也没流。
霎时之间，这女鬼像是不畏惧天地的“战神”，在场三人，没人能够成为她的对手。
本就无形无体，谁又能够将她奈何？
“你竟然敢骗我，你胆敢要杀我！果然，你们男人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的，你们都恨不得杀了我。”那女鬼说着这话，双手紧紧握住面前的剑，将其高举过头顶就要冲着李钰的身体劈了下去。
李钰下意识想跑，可他却惊讶地发觉无论自己如何使力气，就是挣脱不掉。
他的双脚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般，纵然使出吃奶的力气，仍是无法挪动半步。
“王爷小心！”薛绍大喊一声，希望自己能够帮上李钰一点什么。
可相比之下，他距离李钰的位置太远了，而那女鬼距离李钰的位置则太近了，他现在什么办法也想不到。
眼看着女鬼的剑就要落到李钰的头上，就在这紧要关头，妙妙突然大步跑了过去，一下子蹿到李钰面前，伸出双手接住了女鬼的剑。
那剑很锋利，一下子便划伤了妙妙的手，掌心的肉都被那把剑豁开了。
她疼得倒吸凉气，心里却忍不住挂上一丝笑意。
还好，她还来得及，再次救下李钰。
看到妙妙被剑划伤的那一瞬间，李钰只觉得自己脚下的禁锢像是被人瞬间解开，他一把将妙妙揽过怀中，捧着她正在淌血的手掌道：“你这是要做什么？肉体凡胎，你能去拦剑吗？”
他语气里有多愤怒，心里头便有多心疼。
以至于他现在根本来不及去顾那女鬼，直接扯下自己内衫袍子里的布条替妙妙先包扎止血起来。
“你明明知道我无意杀你，为何还要刻意来送命？我虽不想要你的皮囊，可倘若你真要送死，我也绝不阻拦。”女鬼对妙妙的举动也是十分不解，要知道，她手中的这把剑能杀人，也能噬妖。
虽然她深知妙妙与她并非同类，她也无法看出妙妙的原形究竟是什么，可既然妙妙不是男人，她就没有怨恨妙妙的理由。
一码归一码，女鬼觉得自己在这一点上，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所以，她无意去杀妙妙，但她讨厌妙妙阻拦自己，达成心中目的。
她没有做错什么，这一切不过是这些男人们咎由自取。
是他们贪图色相皮囊，是他们心肠狠如蛇蝎，那就不要怪她也成为了跟他们一样的人。
妙妙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适应着自己掌心的疼痛，然后转过身与女鬼四目相对道：“你想他吗？”
女鬼听到这话，突然嗤笑出声，一脸不屑地回答道：“我怎么可能会想他？他把我害的那样惨，我恨他还来不及，何谈想念？”
妙妙摇头，“不，我说的不是你当初的夫君，而是你早已逝去的孩儿。你想他吗？”
孩儿？
女鬼听到这两个字，一下子愣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从来没有人跟她聊起过孩儿，她那个可怜的甚至来不及看清这人世的孩儿。
她当然想他，如果不是为了她可怜的孩儿，她又怎么可能化作孤魂野鬼留在这世间如此之久？她就是为了替孩儿报仇。
“我当然想他，可是纵然我想，又如何？他回不来了。”女鬼皱紧眉头，眼神中难掩悲伤之意。
“可是，他不想你呢。非但不想，他还一定特别恨你。”妙妙说这话的语气无比笃定，好像她真的认识女鬼那早已离世的孩儿，所以才能说得出这样一番话来。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你怎么知道他恨我？”女鬼对妙妙说的这话万分不能接受，她心中那样记挂孩儿，恨不得杀尽天下人去换取她孩儿的一条性命，她的孩儿怎么会恨他？”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也是从小便没了母亲，我知道孤身一人是什么滋味。虽然你的孩儿已经死了，可他却是要一个人独赴黄泉，他那么小，谁也不认识，却要一个人孤独的走完那条路。本来这也没什么，只要投胎转世过后，他尚无过错，大可以再世为人。可是万万没想到，你在这时候也离开了人世，他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欣喜异常，以为自己会在阴间等到你。可是最终也没有，他只等来了他的亲生母亲，是一个万恶孤魂的消息！”说起这话的时候，妙妙在脑海中想起了数十年前年幼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