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戎装下是一副冷峻的表情,也是我从未见过的表情,或许慕拓在战场上就是这样看着敌人的。
“麟亲王,你这是何意。”我也向前一步挡在他面前。
慕拓没说话,只是一旁的士兵将我拉到一旁,我试图甩开架在我胳膊上的手,却怎么都无法挣脱,慕拓使了个眼神,这才摆脱了束缚,可他已经站在了我刚才站着的位置,环视了四周一凡。
“从今日起,我将是泰木合部落的新可汗,从今以后由我带领各位将部落发扬光大。”
“不可。”我打断了慕拓激情的演说,“可汗早有口谕,已确立新可汗人选,难不成你想篡权!”
“麟亲王身经百战,知识渊博,于那那乳臭未干的毛孩子想必最适合做可汗。”不知是谁说了这样一句话,看着样貌却也是熟悉之人。
“对,麟亲王很合适。”
“是不错。”
……
牙帐内开始了一整窸窸窣窣的讨论,也都是肯定慕拓的评论。
“大妃,仅凭你一人所说不实在不足以让各位大臣信服,毕竟苍佑王子是您的亲儿子。”夏祖山问道。
“夏大人说的是,可汗弥留之际不仅我一人在场,三位可贺敦以及可汗贴身侍卫霍契都在现场,他们可以为我作证。”
说完夏祖山看着一旁站着的这几个人,艾扎瞪着圆圆的眼睛慢慢的低下了头,罕娜也是一副难为情的表情。
“各位可贺敦,先可汗可曾留下口谕将汗位传给苍佑王子?”
艾扎和罕娜都摇了摇头,看向我又迅速低下头,她们在否定这一切,我又看向佐清,佐清也一言不发,不作表态。
“霍契侍卫,你……”
“先可汗是很喜爱苍佑王子,只是到最后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或许是大妃会错了意。”
霍契的话像是晴天霹雳,他们都表示没有听过这样的口谕,而在这里极力强调的口谕,却成了假传王意。
议论声又再次响起,而此时更多了些指指点点,我不明白为何他们都要说谎,就连佐清也要如此,霍契,他也被收买了吗?
双手紧紧握住,让自己保持镇定,我该怎么办,如果是羯罗改如何处置,冷静,冷静。
“大妃,你竟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可汗竟敢假传口谕,理应当诛。”又是刚才那个大臣在说话,没错,我曾今见过他,他是慕拓引荐而来,随后凭借一次战争出色的只会被羯罗连升三级。
这一切都是慕拓策划的,就连我身边的这几个人都被收买了,慕拓,你为何要这样,我认识的慕拓绝不会为了与别人一样为了名利而勾心斗角。
“正如霍契所说,先可汗很喜爱苍佑王子,大妃或是会错了意,才会有如此想法,其本意并非想要篡夺汗位,大妃,本王说的可有道理。”慕拓解释道。
我在心中暗暗笑了起来,他这句话是要让我来选择,断了我的后路。
“没想到麟亲王,你真是蓄谋已久,竟然为了一己私欲颠倒是非。”
“你最好听我的,否则谁也救不了你。”慕拓靠近我,降低了声音说道。
“哈哈哈,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我更不会背叛可汗的遗愿。”
如此针锋相对,我们是第一次,我想也会是最后一次,我有种预感,这次我和慕拓,只能有一人存活下来。
“大妃由于过度操劳身体不适,送大妃回帐,好生照顾。”
慕拓大声的说着,整个牙帐都回荡着他的这句话,此时走上两个奴婢,搀扶着我,纵使我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得了,就这样呗一步一步拖出了牙帐。
不知道他们在牙帐里说了些什么,可从目前的局势来看所有的大臣都一边倒向慕拓,对于一个像我这样没有实权的人来说,他们当然更愿意选择慕拓这样的大靠山。
而我能做的也只是独自在帐子里徘徊,如今我已被软禁,长子四周也都加中了士兵看管。
香舍走进来,把托盘放在桌上,三道菜都是我爱吃的,可如今我却没有心情去享用晚餐。
“苍佑呢?”我问道。
“公主不必担心,苍佑王子如今由云素照顾。”
云素,霍契被收买,云素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却还如此瞒着我,身边的人都背叛了我,此时只能用众叛亲离来形容我的处境,如今,还能相信谁。
“你们挑过分了。”一只手拍向桌子,却不慎将桌上的杯子水壶碰倒,一声巨响回荡在帐子里。
香舍被吓住了,立刻跪倒在地,”公主,请息怒,奴婢从没有背叛过您。”
我一阵狂笑,香舍是慕拓送来的,或许香舍就是慕拓安排在我身边的眼线,而我自己却还拿慕拓当做最信赖的人,我真是太天真,太可笑,竟然被他耍的团团转。
“我要见慕拓。”
“可汗交代现在不会见您。”香舍切切诺诺的答道。
“可汗?”我轻蔑的笑着,只是短短几个时辰,他竟然成了可汗,整个部落没有人阻止他,或许部落里的人也明白,如今只有慕拓才可担当部落心衰的大任,可说到底也是篡权。
桌上的水果刀也被刚才我拍打的震动震到了桌子边上,烛光反射在刀背上闪着明亮的光,我拿起那把刀,好奇的左右翻看着,为何以前从未如此仔细观察过它,刀把上双面雕刻着良多芍药,花开的很大,刀面很窄也只有两节手指这么宽,刀头是尖头的微微上翘的刀尖显得格外独特。
“公主您……”艾扎看着我拿着刀把玩,有些担心的叫道。
还未等她来阻止我,我的另一只手已经紧紧握住刀面,瞬间一滴滴血从刀刃上流下,迅速从一滴一滴汇成一条线,滴答滴答滴答的滴在桌上。
真的很痛,可与心痛比起来又不算什么。
香舍赶紧夺过我手中的刀,拿出手帕绕在了我的手上,不知何时站在帐外的阿古急忙走进来,看到眼前的状况,不由分说将肩上的药箱放在了矮墩上,半跪在地上为我包扎起伤口。
“慕拓呢。”我问着认真给我包扎的阿古,我就知道,伤害自己而引起他们的注意是一个不错的方法。
“可汗现在不适合见您,还请大妃不要再伤害自己。”一边说着,一边料理完了我手上的伤痕,收拾收拾一旁的药箱,又默默的准别离开,当然还不忘把那把水果刀带走。
静静的坐在桌前又成了我的常态,就这样做到白天,又从白天坐到黑夜,偶尔站在窗前却不知到底要看些什么。现在的我像是一个等待判刑的罪人,囚禁在这样一个四四方方的毡房中。
羯罗的头七还未出,慕拓便迫不及待的举行了登基大典,而我依旧在自己毡房呆着,听着窗外吹吹打打,热闹非凡。不过,却让我和苍佑团聚了。
也就三日,可看着苍佑却觉得瘦了不少,本来活泼开朗的他,再见却是有些忧郁。
“苍佑,怎么了,如此不开心?”
“母妃,王叔是要继承汗位了吗?”苍佑问道,而我却又不知该如何回答,苍佑又接着说着,“父汗不是说过要把汗位传给我吗?”
我迅速捂住苍佑的小嘴,“苍佑,这样的话从今天起不要再说了。”
苍佑瞪着一双大眼睛,有些委屈有些不知所措。
“现在有很多坏人,不喜欢听到你说这句话,如果你在外人面前不小心提起,那些坏人会不高兴,会引来杀身之祸。”
我知道这样说会吓到苍佑,可现在整各部落也只有我和苍佑相依为命,他必须要学会如何承担。
听了我的描述,苍佑点了点头,含着满眼的泪水,却努力忍着不让泪水流下。
“苍佑,母妃对不起你,不过你要记住,总有一天,母妃会帮你堂堂正正拿回属于你的东西。”我抱住苍佑,在他背后我留下了泪水,我没有像苍佑那样勇敢,可至少,我不会再在他面前哭泣,我要在他面前做一个坚强的母亲。
我和苍佑只相处了半日,苍佑又被云素带走了。云素面对我总是有些愧疚,就连看都不敢看我一眼,走进帐子总是低着头。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幽禁,我也想明白很多事,在泰木合十年有余,我身边的人我都了解,无论是为人还是性格我都不应该去轻易怀疑,而这次的集体背叛背后一定有他们不得已的苦衷,到底是什么苦衷总有一天我会弄明白。
又是一匹一匹的布料不住的往毡房中送来,还有很多珠宝首饰一个个整齐的摆放在几个首饰盒中。昨日为了庆祝新可汗登基,才送来不少东西,这才只过了一天又送东西过来,现在看着满桌子的锦缎珠宝我只有心生厌恶。
两个年长的姑姑端端正正的走进来,看上去虽然有四五十岁,可两条乌黑的粗辫子没有一丝白发,也只有松了皮的脸色暴露了她们的年龄。两人的穿着也十分讲究,锦织缎袍,玉制雕花扣子整齐的在左侧竖向一字排开,一人穿的是大红长袍,一人则是桃红长袍,不过,却都是喜庆的颜色。
“恭喜大妃。”穿红袍的姑姑一边道喜一边微微行了行礼。
我坐在一旁专注的看着佛经,没有搭理她们。
“今日新可汗登基,这不下午就宣布要迎娶大妃您。”说着红袍姑姑不住的笑道,“这不,您嫁过去又是大妃,这称呼都不用改了。”
“啪”的一声,我把书狠狠的拍在了桌上,看着两个穿着喜庆的人我却满心是愤怒,“都把这些东西拿走,我是不会嫁给慕拓的。”
“大妃,恕奴婢多嘴,您孤儿寡母的如果嫁给了可汗以后就有了照应,谁也不敢欺负您和苍佑王子,再说,咱们胡人娶兄妻本就是习俗……”
“住口。”我大声叫道,“我说了,我是不会嫁给慕拓的,你们都给我走。”
两人见我发了脾气都收起了嬉笑的表情,相互看看也不知如何是好,一旁的香舍赶紧赶着她们出了帐子。
“香舍,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扔出去,一把火烧了。”
香舍愣在原地不动,看着满桌子的东西有些为难。
“还要让我重复一遍吗?”
香舍这才抱起桌上的绸缎开始一趟一趟往外搬,来来回回不知跑了多少次,终于都清空了,香舍站在漆黑的夜里手中拿着火把却迟迟不动手,我站在帐子里透过窗子看着她,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将火把扔在了那一堆锦缎首饰上,瞬间火苗乱窜,噼噼啪啪的声音伴随着跳动的火苗,在宁静的夜里格外扎眼。
我又坐回原处,可此时却无法专心去读那本佛经,只是愣愣的坐着,回想着刚才那两个姑姑的话。
“你这是做什么。”突然一句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转身发现慕拓已经站在帐子里,一身乳白银丝秀边束腰长褂,显得格外精神。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说着站起身走向慕拓,“我才要问你,为何要这样做。”
“我只是拿回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属于你的东西。”我有些疑惑的问道。
“是,是属于我的东西,难道羯罗没跟你说过吗?也是,这种丑事怎么干跟其他人说。”慕拓一脸愤恨,虽然羯罗已死,可提到他的名字只是,还是有控制不住的情绪。
“你说清楚。”
“好,今日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当年,老可汗也就是我的父汗是要把汗位传与我,只是当时我在南方,羯罗便想尽办法阻断我和父汗的通信,直至父汗死去才派人来告诉我消息,羯罗自己却稳稳当当理所应当的继承了汗位。”
我摇着头不敢相信慕拓所说的一切,“不可能,你在说谎。”
“哈哈哈,当王叔木格亲王对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我也不敢相信,没想到羯罗为了弥补这一切竟然下令把我放了,又处死了王叔,最不可思议的是,羯罗亲口承认了这件事。”慕拓又笑着说道,“我最敬重的王兄,竟做出这样的事,现在,我拿回本该属于我的汗位,有什么不对。”
“权位对你来说真的如此重要吗?”看着眼前这个说着自己往事的男人,我有些陌生,那一个个悔恨,憎恶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我不相信我了解的慕拓是这样的人。
慕拓没有说话,他在犹豫,可最终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我从未想过成为一个部落的主宰者,自由才是我的向往,可自从认识了你,慢慢发现我已经不可能再有自由。可以说是你教会了我该如何选择生活,正如你说的,我们生在帝王将侯之家,已经没了选择幸福的权利,可我想拥有权利给你幸福。如果当初是我继承了汗位而不是羯罗,你嫁的那个人应该是我,如今,一切都晚了,不过,还好,我还有机会。”
我明白了,如果没有我,当慕拓知道自己的哥哥羯罗做的这一切事情后或许只有愤怒,大不了就是兄弟之间吵一架,而后各奔东西,可这一切却因为我的介入,让慕拓在这份愤怒中多了更多悔恨,又给了他更多期待。
“你也说过,这些都是如果,我们已经错过了这份缘分,所以不会再有机会了。”我是感性的,即使是过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后,我依然保留着这一面,对于慕拓的所作所为,我已经没了恨意,更多的是追悔。
“既然错过了当年,如今我也要娶你,不会再放过任何机会,再过几年我会宣布退位,将汗位传给苍佑,我们可以去云游四海。”
“我们是不可能的,很久以前我就说过,我永远不爱你,更不会嫁给你,你为何还要这样,让我们彼此都那么辛苦,放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