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从凤栖殿来到立政殿，心中却有些忐忑，虽也去过皇后那里多次，可每次看到她那双盯着我看的目光我都会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如果有一天她亲口问我，我不会对她隐瞒什么，可以说，在整个后宫，也只有皇后我最为信赖。
长孙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依旧是木槿，她来传话的时候也并没说些什么，她的态度依旧如此温婉，如在秦王府时那般。
进了大殿才发现韦贵妃也在其中，两人坐在桌案前品茶聊天，见我来都放下了手中的茶具。
“臣妾参见皇后殿下，韦贵妃。”
韦贵妃起身将我扶起，又引我坐到桌案一旁，“从此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拘束。”说着，便把一个茶杯放在我面前，又沏满了茶。
寒暄了几句，这才切入正题，原来是想给后宫的各位妃嫔晋升品阶，还特意强调昨晚已经经得陛下同意，不过，却也想听听我们的想法。
韦贵妃当然没有任何意见，而我，作为一个刚进宫的新人，自当也说不出反对的意见，至于升谁，我更是没有什么话语权，毕竟这些个嫔妃们很多都不熟悉，更不用说是了解了。
所以，坐在一旁也只有听着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自己丝毫插不上嘴，也只能品着茶。
“文莺，这些年在宫中中规中矩，又是丽香公主的母妃，这次定要好好晋升晋升。”韦贵妃说着，长孙皇后也不住的点着头。
这话一听便觉得是在对我说的，自从父亲认我为义女之后，关于文莺的话题一直就没断过，究竟为何，不用说也都知道。
我没有说什么，也只是点着头，赞同她们的想法。
明珠、郑氏、文莺、金氏，都是老王府中的人，自当在晋升之列，而后来进宫的王美人和何美人也都成为长孙皇后和韦贵妃看好的人选，我自是没有任何意见。
商量完事情后，我和韦贵妃便一起离开了立政殿，我们没有立刻分开，而是相伴走了一段路。
“难怪裴老将军会认昭淑妃为义女，你和裴家大小姐长得确实相似。”韦贵妃一边侧目打量着我，一边说道。
这种事说多了自己也懒得去解释些什么，不过是陪着笑笑，也没什么好说的。
“以前本宫与裴禹歆交情甚好，如今见到你也是一见如故。”韦贵妃停下脚步，握着我的手说着，“以后咱们就以姐妹相称可好。”
“姐姐如此待我，自是妹妹的荣幸。“说着我也跟着陪着笑了起来。
一路上韦贵妃说了许多关于我和她在洛阳城的事情，想想十几年过去了，可听她说起却还感觉犹如昨日发生的事情。
“也多亏了禹歆妹妹，让本宫认识了陛下，或许这就是缘分，老天让我代替禹歆妹妹照顾陛下。如果，你是裴禹歆，你会怎么想。”
突入而来的问题让我有些诧异，“正如姐姐所说裴大小姐与陛下无缘，谁都怨不了，陛下能有姐姐这样体贴的人照顾，自是无人能挑出理来。”
韦贵妃听到我说的话，稍稍舒了口气，握着我的手说了声“谢谢”。
我一直在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可事实从来都逃不过后宫女人的眼睛，我是裴禹歆的事实差不多已是众人皆知，只是我不想承认她们也假装不知道。
晋升后宫嫔妃品阶的圣旨很快就颁布了，明珠晋为明妃，郑氏晋为郑妃，文莺晋为文昭仪，金氏晋为金昭仪，王美人和何美人都晋为婕妤。
圣旨一出整个后宫都热闹了起来，该走关系的走关系，该生闷气的生闷气，真是几家欢喜家家愁。
惜晴忙完前殿的事也帮着我收拾花圃。我从泰木合带来了些蔓萝花种子，又在后殿空地中开辟了一小块花圃，没想到这蔓萝花竟然也发芽开起了花，总害怕它会因为水土原因长不好，所以，更是用心去呵护它。
“都打发走了？”
自从晋升圣旨下了之后，我的宫殿也热闹了起来，不管是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来送些礼。
“是，都走了。”惜晴一边说着，一边将蔓萝花旁的杂草除去。
“娘娘，宫中都盛传晋升的这些妃嫔都是您指定的。”
“哈哈哈。”听完我大笑了起来，“我哪有那本事啊，都是谁在嚼舌根，竟能想出这样的戏码，难怪会有这么多人来给我送礼，原来都是听了这谣传啊。”我并没有多在意惜晴说的话，继续收拾着花圃。
“娘娘，您光看到送礼之人，还有很多人都恨透了您呢，毕竟后宫嫔妃众多，如果大家都信了那些谣言，那些个没有晋升品阶的人，该如何想您。”
惜晴说的不无道理，看来这件事我有树敌不少，虽然只是简单的空穴来风之话，可又有多少人相信，多少人不相信。
“娘娘刚进宫，万事都得多个心眼，奴婢在宫中这么多年，看多了这些，当年先皇的肖婕妤，就是因为谣言而被宫中其它嫔妃所害。”
惜晴也只有三十出头，可已经在宫中的中当差20年，更是宫中少有的前朝宫女，她说的话在我看来是太过小心，可在这宫中却也只有向惜晴那样随时保持谨慎之心才可保平安，不过，也很庆幸，有她在我身边。
听了惜晴的话，我才发现时态的严重性，宫中从不缺乏造谣之人，说不定人家只是捕风捉影对事不对人，可有些人就说不定了。
“惜晴，你说是有人故意放的消息吗？”
“万事都有可能。”
“当时只有皇后，韦贵妃和我在场，其余的都是些宫女太监，如果有人要造谣也肯定是从这里说出去的，如果是宫人们闲来无事聊聊天相互传传也就罢了，可如果是有人故意的话，那必定是皇后和韦贵妃宫里的人。”我喃喃的说着，可心里却宁愿相信是前者，因为皇后和韦贵妃她俩都是我曾经最信赖的人。
自己想着，又不禁的摇起头来，一定是自己多想了。
“娘娘，您是想起了些什么吗？”惜晴疑惑的问道。
我摆了摆手，“没什么，这件事以后再说吧，今后我会小心着的。”
惜晴看我不再追究也不再说什么，扶着我走向寝殿。
刚把在花圃间弄脏的衣服换好，文莺带着丽香便来了，丽香见到我也不像之前那样生疏了，来往过几次也变得看是熟悉起来。
文莺晋升为昭仪，无论是从穿着还是打扮都华丽起来，额前的中分刘海儿也梳上额头，发髻间的配饰也多了起来，衣着鲜艳亮丽，浅绿绣花锦缎襦裙，将她瘦弱的身材凸显的更加纤细，浅绿印花大袖衫，高贵中不张扬。整个人都显得精神许多，笑容也多了起来，其实，文莺也算是一个清秀可人的女子，经过打扮，丝毫不输后宫其他佳丽。
“妹妹知道，姐姐这里什么都不缺，所以做了些糕点送过来。”文莺贴身婢女六月将一个食盒交到香舍手中。
香舍将食盒打开，五颜六色的糕点，还有不同形状，格外精致。
“妹妹还真是心灵手巧，看起来就食欲大增。”说着，香舍将食盒盖住，“妹妹以后来我这里可不准再带东西了，你我哪来这么多礼数。”
“妹妹能有今日，多亏了姐姐在皇后面前美言。”
“难道妹妹也信了宫中传言？”
文莺见我这样说，却有些纳闷，又看到我一脸正经也发现自己说话不妥的地方，“宫中传言盛旺，妹妹自是无主见之人，做了随波逐流之客。”文莺说着，从蒲团上直起身子，跪在了我的面前。
谣言之盛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本想做个无争之人，却偏偏逃不了这是非之争。
惜晴从外面急急忙忙赶来，在我耳边耳语了几句，我直起身子，又扶起一旁的文莺，“看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文莺不解的看着我，我又解释道，“郑妃宫殿中的后花园里发现一具宫女尸体，皇后殿下正审着呢。”
文莺听后瞪大了眼睛，跟着我向立政殿走去。
当我们赶到的时候，验尸官已经将尸体验完。
我和文莺并没有进入大殿，只是在门外听着。原来，在花园中发现的宫女尸体，身上都是伤痕，根据验尸官的判定，此宫女是被活活打死。
大殿中除了我和文莺以外，阴德妃，杨妃，明妃，也都不在，长孙皇后端正的坐在大殿正前方，韦贵妃和燕贤妃分别坐在低皇后一个台阶的两侧，郑妃站在正中间，身旁停着一具被白布盖着的尸体，燕贤妃金昭仪还有两个刚刚晋升的婕妤，以及几个美人才人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这情景不禁让我想到了之前我在秦王府时，听审林氏之时的样子，也是这样，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的声音，不过，此时的自己已经不在世当时那个活泼好动的裴禹歆，如今身边站着的也不是沁春。
“郑妃，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长孙皇后一句话打破了安静的场面。
“皇后殿下，不是臣妾干的，臣妾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杏儿，你说。”
说着，郑妃身边的宫女杏儿站了出来，“回皇后殿下，当日陛下来看郑妃娘娘，红梅错将茶水洒在了陛下身上，陛下走后，娘娘就责罚了红梅。”
“如何责罚？”
“奴婢不知，娘娘将门关上，不让任何人进去，只能听到房中红梅的喊叫声。责罚完后，还不许其他人靠近。”
“郑妃，你这责罚宫人的毛病一点儿都没变，看来当初对你的禁足一点效果都没有。”长孙皇后一脸严肃，听她的话语，看来郑妃不是第一次犯这种事，只是这次闹出了人命。
“禁足是怎么一会儿事啊。”我想身边的惜晴问道。
“那还是两年前在秦王府的事，郑妃身边伺候的一个奴才因为偷了东西，所以郑妃剁去了那奴才的右手，没想到竟传到了秦王妃也就是皇后那里，郑妃私自动刑触犯了王府里的规矩，罚去戒训堂跪了三日，后禁足半年，又给了那个偷盗的奴才一笔钱，送出了王府。”
以前在王府也了知道郑妃的脾气，一向都看不起下人，虽然家世显赫，可也不过是庶出，却依旧对那些身份低微的人不愿瞧一眼，没想到这脾性竟然会害了她。
“皇后殿下，红梅真的不是臣妾打死的，当日臣妾出来的时候，她还是有气的。”郑妃一番言辞，说到最后自己都没了底气，如果不是大殿内太过安静，恐怕没人能听到她说的后半句。
“杏儿，之后再见过红梅吗？”
杏儿摇着头，“没，那日起奴婢再没见过，只是见有人每日往屋里送去饭菜，里面的情形，奴婢也不知。”
长孙皇后看了一眼下面的一个太监，那太监赶紧向前跪倒在地，“奴才淳厚，在郑妃娘娘宫殿当差，奴才只负责给红梅送饭，可前两日突然发现屋里的红梅不见了，以为红梅断了气，正妃娘娘找人处理了，并没有多想。”那个叫淳厚的太监一口气交代了所有的事情，恐怕和自己扯上些关系。
虽然这两人没有直接指证郑妃杀人，可也都无法作证郑妃没有杀人，可偏偏红梅就是死了。
“殿下，真的不是臣妾，臣妾十五岁就进了王府，在您身边这么多年了，您相信臣妾一次。”郑妃哭着跪倒在地，不住的为自己求情，可在场却没有人愿意为她说话，毕竟，郑妃那张嘴得罪了不少人。
“如今所有证据对你都不利，你如何脱的了身，你怎么让本宫相信你。”长孙皇后停了停，思索着什么，最后说道，“我会派人对这件事彻查，不过，你这郑妃的头衔怕是保不住了。”
郑妃一听，坐倒在地，垂头丧气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总比因为杀人打入冷宫要好很多。
“从今日起，剥夺郑氏妃位，你还是做回你的昭仪。”说完，下面的人都议论纷纷，一脸嫌弃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郑妃，不应该是郑昭仪。
“来人，将红梅尸体抬下去安葬，木槿，将今日发生的是告诉颜寒颜将军，让他彻查此事。”
长孙皇后起身，韦贵妃和燕贤妃也都站了起来，他俩对这件事却没有丝毫意见，全程都是安静的听着，不过，却随着长孙皇后去了偏殿，怕是要说些什么。
我和文莺也悄悄的离去，虽然对郑昭仪的印象不是很好，今日看她的样子却又有些可怜，如果真被冤枉也让人同情。不过，郑昭仪的这件事却把有关我的谣言给盖了过去，怕是从此刻起，整个后宫更多的话题就要是郑昭仪杀人一事了。
花无百日红，宫中的流言蜚语也如那些花一样，一波接着一波，一浪盖过一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