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来才知道林、史两家的关系,当地人时兴订娃娃亲,文慧上小学时就由父母做主许给林树德,她们家住数十里外的另一个乡镇,距离虽远,两家人往来却没断,要说文慧住在他家可谓天经地义,那自己又算什么?她现在搞不清她们俩到底谁是外人,有时,她真想不辞而别再找一个清静的所在。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丢三拉四,这更成了别人的话柄,再加上林树德的事儿,搞得她内忧外患、心急如焚。她们倒三班,有一天上前夜时她忘了下班的时间,晚上十二点还在工作,吓得奶奶给她的哥哥打电话,问她是不是回栖霞山庄了,文伟接到电话赶紧发动车子沿途找她。
路上是厚厚的积雪,寒风刺骨、雪花飘飘,文慧小心地骑着小木兰拐进干妈家所在的小巷,又想:这么晚了打扰老太太于心不忍,她知道奶奶向来喜欢清静,稍有响动,整晚再别想和眼。又调头准备回小屋,她又想起刘云那副郁郁寡欢的样子,同是天涯沦落人,她的命运却充满了希望,自己呢?完全没得指望。
不是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吗?自己却是:“记得绿萝裙,处处怜芳草。”只有奶奶能让她透过岁月那扇古老的门,看到一丝希望的亮光,可自己为这缕亮光付出了多么大的代价却没人知晓,自尊更不用说了。十指所指,十目所视她就这么大模大样地住进林树德的家!她明确地知道他已经同刘云领了结婚证。也许是照顾到她的承受能力,林树德才远走他乡。她有些替自己脸红了,她想着心事,没注意一辆大货车从对面开来,强烈的灯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一阵头晕她没了知觉,醒来时头和脚都打着绷带,身边坐着一位陌生的男人,她冷冷地问:“你是谁呀?”
“对不起,我是吴仁,这是我的驾照,前天风大雪大可见度很低,我没刹住车。”
“我的木兰现在怎么样?”
“它已经不能骑了,放心,我给你赔!”
司机红着脸问:“我听见你昏迷时不停地喊一个人的名字,你能告诉我他在那儿,我帮你找他回来。”
“我的事不用你管!”说完这句话,她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文伟这天从医院出来,迎面看到拎着水果的刘云,问:“最近收到林树德的信没有?”刘云点点头,文伟说:“让他回来吧!只有他能安慰妹妹。”刘云心中咯登一下,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在文伟看来,也许是由于自己的介入直接导致了文慧的不幸,可她是多么无辜只有自己知道。
林树德还是被招了回来,刘云到火车站接他,她发现冬日的阳光像是魔鬼的假笑让人不寒而栗。它虽然寒冷,却给人以阳春白雪的假象,车站内依旧空空落落,他和她相拥在一起,他们在积雪中喃喃低语,泪水模糊了彼此的视线,刘云发现他的归来让‘栖霞山庄’恢复了往日的色彩,一切都变得明亮起来。他们回到小屋,刘云仰头看着他的小胡须问:“头发剪短了,胡须却变长了!”
林树德笑眯眯地说了句什么,她用拳头擂他的胸口:“让你坏!让你坏!”他们柔情蜜意地相互对视着,林树德问:“我离开这段时间,你没将感情贱卖给文伟吧?”
“屁话!我站在‘忘忧石’上都快化作望夫石了!告诉你一个坏消息:文慧出车祸了,她一心只想见你。”
“怎么会这样?”
“她现在还在医院呢!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你不该现在才告诉我!”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看着他的背影,刘云心碎了。
她等了七天,林树德还是没有回来,她不知道林树德在自己家还是在医院里陪伴史文慧,她等得心急如焚、坐卧不宁,还是没见到林树德的影子,她坐在写字桌前写道:
林树德:
我来到栖霞山庄为的是找一个安身立命的所在,结果呢?找到了你,我的至爱,找到了我们的小屋,还找到了堪称至交的史氏兄妹,我找得丢掉了心,可我现在回忆起来还是那么美好!
我曾经是那么地爱你,近乎于痴迷,不介意你是否逃婚,不介意你是否有所建树,不介意你的三心二意。
文慧妹妹太可怜了,你就成全她吧!我也该回去了!小屋交给你们,祝你们美满、幸福!
刘云
她将抽屉里的结婚证拿了出来,另外写了一份离婚申请书,并签了字,她拎起旅行包踏上了归途。
半年后,一辆小车停在刘云家所在楼下,林树德、史氏兄妹相继从车中下来,他们敲开刘云家的大门,恰巧她一人在家。林树德忘情地将她抱起来,在客厅内旋转起来,热切地说:“刘云,我终于见到你了!”
因为有史氏兄妹在,刘云满脸痛红,林树德轻轻地将她放下,刘云招呼道:“你们坐呀,我给你们倒茶去。”
“云姐,你就别忙了,我和我哥马上就走,我们到故城采购东西来了。”
“病好了?急什么!好不容易来一次。”
“是呀,我的病好了,你也该和林大哥破镜重圆了吧?”
文伟在一旁声援道:“快回去把你们的结婚照画完,让我们也欣赏、欣赏。”刘云不吭声,等他们走后,林树德吻着她的手说:“该回家了,老婆。”
刘云冷笑道:“笑话!我是那种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吗?”
“才半年时间你就开始恨我了么?我不相信!想想我们的初遇、想想我们的‘忘忧石’、想想弯月湖、想想我们那一次差一点生死相隔、想想我们的小屋,你忍心拒我于千里之外吗?”刘云落泪道:“有什么好想的?半年之内我也不是也没收到你半点消息么?你的感情不也是说去就去、说来就来么?”
“这你可冤枉我了,我去医院看文慧时恰巧我妈也在,她当时以死相逼让我娶文慧。你说我怎么办?我只好假意答应哄她们开心,这半年时间我一边照顾文慧,一边照应着小屋,刚还了文伟的钱就来接你!”
“不会这么快吧?半年时间能还清他的钱。”
“可不,我也没想到我的画能值那么多钱,我以栖霞山庄的景色为背景,给游客画像,生意好得很,你回家帮我忙吧,你不是也能画几笔吗?求你了好不好?”
刘云不理他,他又说:“以未来儿子的名义求你,你就和我回去吧!”她听到他怪腔怪调样子笑道:“死样,讨厌!”
史氏兄妹这时也从门口探出脑袋道:“死样,讨厌!”刘云的母亲恰好这时从外面锻炼回来了,她对史家兄妹说:“进屋坐吧,在这儿探头探脑地干什么?”
史文伟灵机一动说:“我是来给屋里这对新人举行婚礼的,咱们中午去故城饭店吧!我请客。”
七月七日这天中午,刘云的家人、亲戚朋友还有史氏兄妹和总在文慧身旁侍候的吴仁,都举杯祝贺这对特殊的新人白头到老,美满幸福。刘云发现同母异父的妹妹和史文伟很谈得来,心想何不促成他们呢?让他们和自己一样幸福。
在刘云和林树德准备回家时,林树德忽然说:“我大姑也在故城,按说咱们应该去认认门。”
“到过年再去吧,现在是不是太唐突了。”
“好吧,别说,还真有点想他们了!你不知到我大姑人可好了。”说着又讲起大姑家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