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如月没有说话，她的神情非常平静。
此时她的脸上，露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情，让人不敢亲近。
不过即使是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的样子，她的面容仍然明艳无比……
啊啊……她多美啊……
秦玦这样想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改变了。
最初的时候，他才是那个被崇拜的对象。
初次见面的时候，她以惊讶和迷恋的目光看着他，好像看见了神祇。而他连她的样子都没记住，只是在脑海中存入了“这个女孩可以利用”的讯息。
不知何时起，这种关系颠倒了过来。
最初相处的时候，秦玦在她的身上找回了自身的存在，他因此而喜爱她，然而到了后来……
他发觉她是如此纯真，如此完美，她仿佛代表了这个世界上一切好的事物，正如秦玦从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美的一面，在她的映衬下，秦玦也发现了自己的丑陋。
这样的丑陋，让秦玦惊恐不已。
一方面恋慕着她，想要和她永远在一起，一方面却又对见到她这件事抱有恐惧。
此时他看着她，简直要跪倒在她的面前恳求宽恕。
然而他不能。
他到底还是一个帝王啊。
想到这里，秦玦一把抓住了萧如月的手腕。
他转过身大步向前走着，他的步伐太大，如月只能勉强跟住他的脚步。他把她拉进了离得最近的宫殿中。
“不许跟过来。”
他发出了命令，乒地一声关上了宫室的门。
留下一群服侍着的宫人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
陛下这是怎么啦！分明之前还好好的，为什么现在生气了呢？
尽管此时秦玦心中的种种感情已经激荡到另他无法忍受的地步，他还是先检查了整个宫室，将原本在宫室中的宫人全部驱赶出去，确保这里没有任何人可以听到他讲话。
当然了，如果这里藏着一个人，听到了他和他的皇后私密的对话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掉他的。
并且决不会后悔，就像他当初毫不犹豫就杀掉了萧丞相一样。
多年来，随着年龄的增长，秦玦的性格有着许多的改变，以至于当他回想从前时，会觉得已经认不出此时的自己。他也可以预想到，未来的他将会有更多的改变。
只有悔改之心这种东西，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是不会出现在秦玦的身上的。
自己做下的事情，既然已经做了，便是正确的，他决不后悔。
此时他检查完宫室，看见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秦玦重新站到了萧如月的面前。
只不过最先开口的却是如月：
“陛下把妾身拉到这里来，是想要做什么呢？”
秦玦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只听萧如月继续说道：
“陛下是对妾身没有兴趣了吗，为什么不废黜妾身，另选佳人呢？陛下已经杀死了妾身的父亲，为什么不连妾身也一起杀死呢？陛下身为九五之尊，金口玉言，为什么做过的事情不肯承认呢？”
她说着这样硬气的话，似乎是在谴责他。可是她的眼睛却不是这么说的。她的眼睛里满是悲恸，这样的悲恸是秦玦未曾见过的。即使在他欺骗她说，她的妹妹杀死了她父亲的时候，她也未曾流露出这样的悲恸。
她目光中的悲恸让他简直要心碎了。
鬼使神差地，秦玦把随时携带的护身匕首拿了出来。
他的手里拿着刀刃，把刀柄递给了她：
“梓童想要杀了朕为你的家人报仇吗？那就动手吧。”
如月从他的手里接过了匕首，把匕首的刀刃贴在了他的颈上。
秦玦却没有丝毫的惧色，他闭上了眼睛，说道：
“如果梓童想要这样，朕是愿意死在梓童的手里的。朕这一生，想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想要得到的东西也全都得到了。此时要死，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只是……”
如月轻轻歪着头，听他说话。只听他继续说道：
“只是……如果朕死了的话，被作为凶手看待的梓童……又要怎样呢？诚然，如果梓童愿意，朕也可以立下遗诏，说朕是自愿赴死的……只是恐怕没有什么人相信。无论如何，梓童大概都要陪伴朕沉睡于地下吧……”
这么说着，秦玦有些遗憾似的撇了撇嘴：
“虽然说已经没什么遗憾，在地下若是有梓童相伴也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但是还是希望能和梓童一起活着呢……况且梓童不要忘了，朕没有儿子……若是朕死了，即位的就将是朕的兄弟，如果先太子没有死倒也罢了……朕剩下的那几位兄弟，和萧家可没什么感情，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对待你们萧家呢？就算是为了萧家，梓童也要慎重考虑呢……”
秦玦觉得架在自己颈上的匕首在微微颤抖着。
“啊……如果以上的那些，梓童全都考虑过，但还是觉得杀掉朕的话，当然也全凭梓童喜欢……梓童肯定觉得朕是个很狡猾的人吧……分明已经把匕首交到了你的手上，却还要说这些动摇梓童决心的话……不管怎么说，如果梓童已经下定决心，就不要被朕的话所影响，尽管放下心来动手吧。”
秦玦不再说话，只是等待着。
啊……仅仅这样的话怎么可能动摇她的决心啊……他这么想着。虽然认识她的时间并不很长，他也知道，如果是她决心要做的事情，单凭他这么几句话，是不可能改变的。
然而他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他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的皇后手持着利刃，竟然已经泪流满面。
他竟是有些慌张了，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好：
“梓童为什么要哭啊……朕都已经引颈就戮，梓童还有什么不满意？梓童不是想要为你的家人报仇吗？梓童怎么还不动手啊……梓童到底想要要什么？来和朕说……朕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别哭。”
如月抬起了手，她手中的匕首快如闪电一般挥了下来。
匕首锋利的刀刃刺破了秦玦的面容，并且由肩膀向下在秦玦的身上划了下去。
帝王用于防身的匕首，自然是锋利无比。
秦玦所穿的冬衣一下子就被划破，匕首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
血流出来了。
看见秦玦身上流出的鲜血，萧如月怔了一怔，把匕首丢到了地上，转身跑开了。
秦玦想要去追她，刚一跑动，却牵动了身上伤口。
好痛！
他皱着眉，拍了拍手，高叫了一声：
“来人呐！”
外面伺候着的众人听见这一声，连忙进去服侍，却看见皇后已经不在殿中，帝王衣衫破了，身上好大一道伤口正流着血。
众人吓得魂不附体，想着这回此命休矣。一个吓坏了的小太监颤颤巍巍喊了一句：
“抓刺客呀！”
这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有几个太监便要去喊侍卫，却被帝王叫住了：
“不要声张，这伤……咳咳，是朕自己弄的。着一个人去叫御医，再拿一套衣服过来。”
果然，地上丢着帝王用来防身的匕首，上面还带着血呢。
众人自然不敢问帝王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连忙去传召御医。要换的衣衫外面伺候着的宫人手里都有现成的，顷刻间就拿来，只是……总不能不处理伤口就先换衣服？
可是……让帝王就这么半裸着身子等着……似乎也不是个事儿啊……
此事也没个先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况且……之前帝王似乎在和皇后争执？
知道了这样的事情，会不会被灭口啊！！
伺候着帝王的宫人们纷纷表示，生活真艰难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