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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被证实的“噩梦”还在继续

故事远没有结束。

就在那个让陈磊然永世不会忘记的晚上,她怀着鄙夷的心情抛下让她感觉恶心的叶媚,从茶馆里跌跌撞撞地回到家,没有理会此时感觉是非常虚伪的丈夫的问候,冲进卧室一头扎倒在床上。丈夫跟过来,站在床前一个劲儿问怎么了。这时的陈磊然感到心中无限委屈、痛苦和愤怒,胸口好似要炸裂开来一样,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丈夫被吓了一跳。

接着就是三个多小时的“审问”。

丈夫承认了一切,并表示已经结束了与叶媚的关系。至于为什么会做出背叛妻子的事情,他解释为出于好奇心。当初不过是想要尝试一下在网上寻求刺激的新鲜感,没有打算在现实中真的做出对不起妻子的事情。但是,事态不由自己控制,一个星期的网上聊天,自己一步步地从虚拟世界走入了现实,最终迈进了害人害己的尴尬境地。至于叶媚为什么会到深圳,并提出要1万块钱的事情,赵明军说他到深圳的当天晚上,叶媚来电话问她在哪里,他回答在深圳。对方问及住宿哪里的时候,他只是回答了宾馆的名字,没有想到叶媚第二天就赶到深圳,通过总服务台查到了他住宿的房间。

赵明军这时已经在与叶媚的接触中感觉到了危险,并下决心离开她。所以当叶媚提出要一起住的时候,他拒绝了,并再次谈到结束这种关系。叶媚恼羞成怒,提出要1万块钱作为补偿,再次遭到拒绝后威胁要把他们之间的事情告诉给陈磊然。当时,赵明军曾有过犹豫,但是这几个月来,内心中对妻子和孩子的愧疚一直折磨着他,他实在不愿意这样下去了,愤然地告诉叶媚都是自己的错,妻子知道了如何惩罚都是自己罪有应得。不会再给叶媚钱了,她愿意怎样做就怎样做吧。没想到叶媚真的做出来了。

最后丈夫一再表示,他仍然是爱着陈磊然的,从来就没有打算过离婚,现在也如此。对以前的事情自己追悔莫及,请求妻子能够原谅他,或者任凭妻子怎样处罚都行。

丈夫讲的经过基本上与叶媚讲的一致。但是陈磊然依然无法从愤怒和悲伤中平静下来。怎样处理?感情上她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第一反应就是离婚。但是在理智上她知道,对家庭来说赵明军是一个负责任的丈夫;她也知道,自己离不开他;更不愿意这件事毁了丈夫的名声和事业。然而,想到自己离开茶馆时叶媚那愤怒的声音,以及她能够追到深圳的行为,最终认为当务之急是要先解决叶媚的问题。当夜她对丈夫表示,女儿暂不接回来,找个借口让她在赵明军弟弟家多住几天;夫妻间的事情暂不处理,也先不要对任何人讲,包括各自的家人,利用这段时间各自再想想,等过完年后再说。

当夜,她抱着自己的被褥来到另一间屋子,当然是无法入睡。

从第二天开始,他们夫妻表面上依然与以前一样出现在朋友和同事们面前,依然是相敬如宾。但是到了家中,不论丈夫怎样讨好和表现,陈磊然看都不看丈夫一眼。睡在女儿房间里的她,每夜几乎都不能入睡;即使蒙眬睡去,也会从梦中哭醒。

这样过了三天。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那夜的事情发生后的第四天晚上,像往常一样,赵明军开车接陈磊然一同回家。

停好车来到单元楼门口,一个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是叶媚!

虽然陈磊然一直没有忘记那天晚上叶媚说过的话,也时刻准备接听叶媚继续见面的电话,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叶媚会来到家门口与他们夫妻一起见面。

叶媚此来的目的是要看着赵明军在自己妻子面前出丑,再有就是不能这样便宜了他,要求赵明军给予经济补偿。她认为自己也是受害者,要求维护自己的利益。她提出两个条件供赵明军选择:其一,离婚,与自己生活在一起;其二,给她1万块钱作为补偿,并表示只要给她钱就不会再来打扰陈磊然夫妇了。

赵明军窘迫、羞愧、愤怒地拒绝了叶媚的两个要求,于是两个人激烈地争吵了起来。

此时的陈磊然站在一边看着两个人的表演,痛苦、羞辱和愤恨充斥了内心,她没有加入争吵,而是拿出手机拨通了110报警电话。挂上电话后冷冷地对争吵中的两人说自己已经报警了,可以等民警来解决这个问题。

也许是心虚,也许是没有想到,听到她这样说,叶媚停止了吵闹,愣了十几秒钟,抛下了几句愤恨的话就转身离开了。

不久,110警车呼啸而来,赵明军迎了上去说明了原委并一再道歉。然后陈磊然夫妇也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经历了这件事情后,他们夫妇之间的关系更加冷淡了。

陈磊然处在极度的痛苦中,情绪极为低落,不想见任何人,好几天谎称生病没有上班。严重失眠,几乎每天只能睡三个小时的觉,只要一闭眼,叶媚的形象就出现在眼前。即使睡着了也是噩梦连连,每次都会从梦中哭醒。不是梦见丈夫离开自己走了,就是梦见自己和叶媚拼命争吵,或是梦见已经与丈夫离婚了。清醒的时候,想着自己为这个家所付出的一切感到冤;想着十几年来与丈夫的恩爱感到疼;想着如果离婚女儿将成为单亲家庭子女感到悲;想着亲朋好友知道了事实真相所表现出的反应而感到羞。冤、疼、悲、羞,这些复杂的情绪情感融合在一起,仿佛变成了一条毒蛇,在一口一口地吞噬着她的心。

她也想到过死,但是无法下决心,倘若没有女儿一死了之,倒也来得痛快,然而一想到女儿没了妈妈的情景,禁不住就泪水涟涟,痛哭失声。也想到过丈夫已经知道错了,而且确实是第一次,原谅他得了,就这样凑合着过下去,到女儿大了再说。但想到还有十几年的时间女儿才会长大,这十几年要与这样的一个男人生活在一起,又感到万分恶心,不能接受。每天晚上见到丈夫那张脸,恨不得照着狠狠打过去,可是又下不去手。她只能整天把自己闷在屋子里暗暗落泪,女儿来电话问是否可以回家,她以自己感冒、怕传染给女儿为由,再一次让孩子晚回来几天。矛盾重重,心力交瘁,头痛欲裂,精神恍惚。好几天不正经吃饭,也不感觉饥饿。她可以和丈夫联合在一起处理外来的威胁和事件,但当面对来自自己内心的矛盾和冲突时,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春节马上就要到了,原定到丈夫家过年的计划不能变,究竟怎样办呢?在痛苦、愤恨、无奈、压抑以及无方向感的复杂情绪中,她来到心理咨询机构求助了。

叙述这个复杂的故事,用去了两次咨询的时间。这里面既有事件发生的经过,也有陈磊然自身的信息。说到痛心之处她捶胸顿足、悲愤欲绝,双手不停地拍打自己的双腿,放声大哭,以至隔着两重房门的工作人员都能够听到。

不言而喻,这是由于生活中的应激事件而导致当事人情绪情感遭受打击的案例,在婚姻家庭的心理咨询中并不少见。目前,当事人情绪激动,面对突发事件无以应对而感到焦虑,并伴有严重的睡眠障碍。其实更为值得注意的是,目前她已经处于抑郁情绪状态,多次出现想死的念头,只不过是因为有女儿的牵绊不去实施。但是今天的不实施并不意味着以后的不实施,如果不进行干预,随着时间的延长,内心冲突的加剧,痛苦感加重以及自己无力摆脱痛苦的绝望,就会使现在不十分明显、隐藏在应激反应背后的抑郁情绪不断弥散,逐渐发展成为抑郁状态甚至成为抑郁性神经症;如果当事人自身具备相应的生理因素,那时就会进而成为抑郁症,很有可能实施自杀行为。对某些人来说,这就是从抑郁情绪、抑郁状态发展为抑郁性神经症或抑郁症的演变过程。

陈磊然的情况属于在类似案例中反应比较激烈的,这与她的成长经历、看待问题的视角和性格特征以及思维方式有着紧密的关系。正是由于这些原因,很有可能对这个案例的咨询会比较费力,时间也会比较长,需要涉及的方面和问题也比较多,作为心理咨询人员来说,也需要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在前两次的交流中,痛苦不堪的陈磊然自己也不知道需要解决什么问题,思绪比较混乱,叙述也凌乱不堪。由于事情发生后除了与丈夫争吵、发泄着自己情绪外,她没有与任何人谈及此事,一直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所以,在外人面前第一次把自己的痛苦不加掩饰地、尽情地表述出来,其内心此时此地的真正需求是宣泄压抑的复杂情绪、得到别人的理解及支持。所以我没有急于着手解决实质问题,而是静坐在那里,满怀同情地倾听,等待着她所有愤怒情绪发泄完。另外,找准时机,在适当的时候表示理解,使她能够感受到来自咨询人员的温暖态度和人性上的支持。

来访者从心理咨询人员处感受温暖,是建立良好咨询关系的重要前提。当然,仅就咨询技术而言,我们可以把温暖理解为对来访者主观态度的体现,它不仅是靠语言表达,而且是以某些人类交往中最基本的成分来表现的,比如发自内心的语气、姿势、面部表情等。所以要求咨询师要把组成自身态度的每一种成分都动员起来,以表现对来访者的关心。做到这些,必须要对来访者全身心地接纳,从这一点说,让来访者感受温暖,与其说是心理咨询的技术,不如说是咨询师的人性理念。

我认为一个冷漠的咨询师,可能是个称职的专业人员,但在他那种职业的面孔背后,却可能潜隐着对来访者无意识的敌意和嫌恶。一个称职的咨询师一定是喜欢和尊重别人,并且知道如何与别人交流这种体验。因此,温暖作为主观体验的一种体现是很难装出来的。只有真正关心来访者的命运,真正达到共情的境界,温暖才会从他的言谈话语、姿势、动作、眼神、表情中流露出来,这会使来访者感到自在而舒适,就会很快建立起咨询关系。

实事求是地说,陈磊然在宣泄过程中,体会到了我所带给她的理解和温暖,对今后的整体咨询也起到了促进作用。当然她的情绪也稍稍缓解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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