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然从外面回去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她发现房门虚掩着,还开了一条缝。她从来没有不锁门出去的习惯,总是用钥匙把门反锁好,再拉拉门没问题了才走。
除了自己,只有房东小艾那里有一把备用的钥匙,难道是她过来了?但怎么没给自己电话,就私自开了门?
“小艾?”陶然试探地叫了一声,边推门进去,一时之间惊呆了。
屋里一片狼籍,东西被扔得到处都是,枕头在地上掉着,上面还有一个明显的大脚印。原来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被抖开了,胡乱堆在床上。柜子门大开,抽屉被拉了出来,随意扔在一边,里面还有一个碎掉了的玻璃杯,正是自己平日喝水的杯子。
陶然第一印象就是,怎么遭贼了?自己又没有多少钱,贼放着小区内那么多的富户不去偷,惦记自己一看就是小出租屋的住户?
再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屋里所有的货都不见了,这是昨天才运回来的,自己准备参加海聚网活动的货。
这真是要她的命啊,从广东那边发货到这里就要几天,活动马上开始,到时候她收到订单却没有货发出,得收到多少差评啊!
一时之间,她完全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站在门口愣了几分钟,没有再进去,直接报了警。
接着才打电话给房东,问她知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租的地方竟然房门被人打开了。
房东小艾还奇怪地问:“陶然你不是有事情,才让你爸带着人把东西给搬走的吗?门开了之后我有急事就先走了,还告诉你爸什么东西是屋子里原有的,让他不要搬。”
“那你也不能不给我打个电话啊!”听到小艾承认是自己开的门,陶然极为生气,毫不客气地说。
“你父亲拿着你们家户口本还有你的身份证复印件,说是你晕倒在住院,没有钱这才要把货拉出去抵给人家。我想你前段时间是晕迷住院,还以为又复发了。”
小艾有些心虚,但她真没想过陶然父亲会说假话。见过各种各样的人,没见过这样的父女,当女儿的不知道亲爸来了,当父亲的竟然撒谎也要搬走女儿的货!
不过这事说起来也是她的不对,怪她没弄明白就用备用钥匙开了门。这个钥匙还是最初陶然租房的时候,怕有万一才放在她那里的,结果却给陶然造成了如此麻烦。
“对不起啊,这事也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你父亲会说假话,这个月的房租我不要了,就当我给你赔罪了。”
放下电话,陶然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凉透了,就像是冬日三九天掉进了雪堆里一样。以为断绝亲缘,搬到这里就没事了,没想到父亲竟然阴魂不散,追着过来不说,还搬走了她急等要用的货!
这还是父亲吗,仇人也不过如此了吧?陶然叹了口气,预感成真,让她手足冰凉,脑子一时有些懵懵的。
孙子越打电话进来的时候,就听到陶然的声音有些不对劲,在他的追问下,她一时没忍住说出了这件事。
“你不要生气啊然然,等我!我马上过去!”孙子越干脆地说。
民警来得很快,陶然只不过在外面等了一会儿,他们就到了,一年长一年轻两个人。同时到的,还有孙子越。
孙子越一上来就看到陶然孤单单地站在房门前,脸色发白,看到他过来,也呆呆地看了他一眼。
他什么时候见过陶然这个样子?就是第一次见面她哭着,还是一脸倔强呢!
他大步向前,超过了前面的警察,上前一下把她抱到了怀里。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安慰,只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陶然在医院里对孙笑那样。感觉到陶然微微有些颤抖的身体慢慢平静下来,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心中对于陶文程的厌恶,却更深了一层。
年长的那位咳了一下,在门上敲了敲:“话说你们谁是报案人?”
两人虽然也在一起了,可光天化日之下拥抱,陶然还是脸有些红,她从孙子越怀里挣脱出来应道:“是我。”
为了以防万一,陶然让小乖在电脑里留了一段视频,可是现在,就连电脑也被搬走了,屋子里余下的就是不值钱的旧家具。
民警去找了小区的保安,调出了当时的出入录像观看。
就见陶文程大摇大摆地进来,他后面跟着两个人,过了一段时间后,几人就乘着一辆小面包车走了。
陶然有些难以启齿,必竟是自己的父亲做出的这事,可是,货不找回来又不成。
她期期艾艾对那个年长的民警说:“警察同志,领头的那个人是我父亲,能不能把货找回来就行了?”
年长的警察点点头,这事向来是民不告,官不纠。这世上,为钱父子反目、夫妻失和的事太多了,这不过其中小小的一件。
警方的力量真的很强大,没多久就找到了陶文程住的地方,是在西区的一家出租屋内。
他们去的时候陶文程正在得意地数手里的钱,高兴得不行,这有小几万块钱呢,虽然大部分都打到了卡上,他还专门留了一些数着玩。
数钱的感觉可真好,他好久没拿过这么多的钱了。女儿可真是个摇钱树,这一趟Z市都没白跑,也不枉李胖子借给他的路费!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他警惕地一股脑把钱塞进带来的包里,凑到锁眼那里去看。
“陶文程就住这里!”
话音未落,门砰地被打开了,陶文程觉得自己的鼻子都要被挤塌了。他眼泪汪汪地捂着鼻子,对走在最前方的店主大声叫道:“你们怎么擅进别人的房间,我要去投诉你们!”
再一看后面跟进来的人,傻眼了,“警察?”立即申明道:“警察同志,我可什么都没干!”
年长的警察面无表情地问:“你是陶文程吗?”
陶文程傻傻地点头。
“把他带到派出所去!”年长警察说完,又转头对陶然说,“你们也一起,到派出所做个记录!”
“陶然,是你报警的吗?我是你父亲啊,你不能让人把我抓到派出所!”
走廊上不少人头冒了出来,很快就汇成了一大帮人。原来只从电视上看过豪门恩怨,现实中这做女儿的报警抓父亲可难得一见啊!
有人认了出来,“这不是前几天网上的那个店主吗?”
“兄弟,哪个店主,我怎么不知道?”
“就是那个网商第一例敲诈案嘛,前一段很火的。”
“哈,这次把自己亲生父亲都告上了,这种女儿养她做什么,真是养来养去养成仇!”
“来来,让我来拍一张,发到微博上,说不定我的微博也会火!”
陶然并不知道她已被关注,她只是看着自己的父亲,心中是深深的疲倦,只是问道:“你为什么要让人拉走我的货?”
“什么你的我的,你是我女儿,哪能你生意红红火火,傍上了大款,却把自己亲爸扔到一边连饭都吃不上!”陶文程理直气壮地嚷嚷道。
“竟然还有这样的女儿,你还养他做什么!”围观的人也看到和陶然一起的孙子越,他衣着得体,气度不凡,在人群里特别显眼,有人大声叫道。
还有人感叹:“是啊,现在的人,真是越来素质越差了!”
看了一眼周围拥挤的人群,再看看孙子越,陶然心中非常愧疚,她没想到,这次他们父女的事情竟然把孙子越也牵涉了进来。
本来不想在这个地方闹起来的,更不想把自家的家事暴露在众人的面前,可眼前的事,眼看由不得她了。
陶然向一边走走,歉意地看他一眼,离孙子越远些,并示意他不要向前。
这才努力提高了声音,“你还记得你是我亲爸?为了替你还赌债,我连大学都没钱上,整整辛苦了六年,才刚替你还完,你就又欠了一大笔,还想着把我卖给别人抵债!我没办法,躲到了Z城,刚开了个小店有些起色,你就又来偷偷把我的货拉走!我想问你一句,爸,你还给我活路吗?”
她一向倔强,但也知道此时不是表现自己倔强的时候,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把满腔的怒火控制住,逼出一点泪水,泫然欲滴哀哀求道:“我求求你了爸,把我的货还给我吧!正逢网店搞活动,我全靠它挣钱替你还债呢!”
说完,就用手捂住了眼睛,内心思维高速运转,这事情不对劲啊,陶文程怎么知道她的地址?又这么快把货销向了哪里?
陶然的话像一发炮弹投向了人群,大家都被她的话炸呆了。妈呀,今天这事像一幕现实版的电视连续剧,还一波三折的。
原以为那个女店主是个渣,自己好吃好喝却连亲生父亲的死活都不管,现在却爆出来当父亲的却是个渣,为了还赌债逼得当女儿的远走他乡。
陶然一向身子瘦弱,此时脸色气得发白,眼睛里泪水汪汪,看着又可怜又无奈。
一时之间,围观的人群却都倾向于相信她,连那个年轻的警察也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拉了拉年长的警察,没有催促她别在这里停留,赶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