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西沉,一抹晚霞高高地悬挂半空,水天一线,几只麻雀轻巧巧地掠过树梢,声声地叫唤,余韵轻嘹。
宋雨婷感受到了唐浩天一样的困惑,安吉丽娜竟莫名地失踪,奶茶店大门深锁,一纸暂停营业的告示突兀地贴在店门。安吉丽娜不知所踪,手机神秘地处于关闭状态,守于店门的唐浩天对于安吉丽娜的具体状况仍是杳无音信,这一切组合在一起整出了一处诡异的场景,也同时组成了唐浩天失魂落魄的罪魁祸首。
“人妖,我们找个地方歇一歇吧,你都站了老半天了。”宋雨婷抓了抓唐浩天的衣袖,想让呆呆站在奶茶店门口的唐浩天,好好地休息一下。
但唐浩天却倔强地一声不吭地扭开宋雨婷的关心,继续倔强地站在店门口,似乎他终会等到安吉丽娜的出现。
“你这样干等是没有用的,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我们得坐下来好好地商讨一下,确定一个具体而有效的行动方案,来更为精确地寻找到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傻乎乎地毫无头绪地站着硬等。”宋雨婷说。
唐浩天的大脑中仍是回顾着安吉丽娜的一颦一笑,此刻却被宋雨婷的一个抓扯幻灭了念想,他感到一阵急冲的怒火灌上大脑,让他冲昏了大脑。唐浩天在歇斯底里般地怒吼:“你说够了没有?现在还巴不得要她消失,现在好了,她没有了,她永远地从你眼里消失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宋雨婷的手被无情地推开,她像个最愚蠢的傻瓜,站在一个铁石心肠的男生面前,她吃力不讨好地开始紧张地东张西望,似乎周围的路人都在冲着她开始指指点点,嘲笑她的自作多情。
宋雨婷的头发开始蓄起,再过个把月就能绑成一个小辫子,这显然是为了另一个男生而有意为之,可此刻自己所要付出的一切都将成为眼前自己所在乎男生泼凉水的对象。
“我从来都没有像你所说的那样,我几时成为你眼里口口声声言说的那个恶毒的人?唐浩天,你怎么可以这样看待我?”宋雨婷再一次感到无助,那是被甘子抛弃时候的感觉,再一次席卷而来。她害怕失去眼前这个男生,所以她同样又释放了骨子里无法掌控爱情时候的奴颜婢膝,双手开始不自觉地攥紧,双目释放出渴求的光芒。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他们一个德性,都排斥安吉丽娜,总是想方设法挤兑她的生活,都巴不得她这个人永远地消失。”
“我没有。虽然我对她这个人没有好印象,但我没有想到要排斥她,甚至去挤兑她。难道让我讨厌一个人,也有错吗?你总不至于强让我喜欢上一个我注定要讨厌的人吧?”
事情的实质已经偏离了唐浩天所要燃火的起因,唐浩天只是讨厌宋雨婷如所有人一样怀有对安吉丽娜平淡甚或是冷漠的态度,因为唐浩天明显地嗅出了安吉丽娜遇到了大麻烦,他的心不只一次狂跳不止,正是自己预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总是有理,道理说破了,你还是有理。”唐浩天愤愤不平地晃动着手臂,他总是在处于下风或者难以找到一个应付的处理方式时,选择另一个方式对待,就是转移注意力或者逃避。
作为补偿,唐浩天面上不说,实际行动却验证了宋雨婷的眼泪价值,两人坐在了一家快餐店内喝雪碧。
宋雨婷竟像战胜了一个对手一样快活,她深吸着鼻子,然后调皮地冲着一脸严肃的唐浩天摆弄鬼脸,惹得唐浩天连连躲避。
唐浩天将玻璃瓶子遮住自己的脸,羞愧地说:“雨婷,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有意要对你那么冲。”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宋雨婷继续盯着唐浩天看,她感觉此刻自己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倘若没有安吉丽娜的无端横亘其中,也许他们两人就能获得更为惬意的青春。
唐浩天试着把自己愤怒的缘由说出,“我能感受到安吉丽娜遇到了大麻烦,她的父亲被捕入狱,现在她更是无亲无故了。我都好几次在夜色中看见她陷入困境,我担心她一个弱女子再一次陷入别人的迫害中。”
“疯子说安吉丽娜已经辞掉了夜店陪酒的工作。”
“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不过疯子也说,酒店老板说她已经半个月没有到岗了。”
“她一定遇到了大麻烦,我知道。但只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她不会有大麻烦的,我帮你找到她,我们一起努力。”
“宋雨婷”,唐浩天竟拉住宋雨婷的手,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然后深情依依地说了句,“谢谢。”
宋雨婷怪不好意思地挪开对方的手,说:“安吉丽娜也是我的同学,咱们之间说什么谢谢了。都是同学一场,我们就把她当做自己的亲人。喝完这一杯,咱们就行动起来吧,带动一切能够利用的手段,想方设法找到她。”
唐浩天感激地“嗯”了一声,这才卸下身上前一秒自缚的心灵负担。
连连寻找了三天,仍是没有安吉丽娜的点滴消息,唐浩天显得十分失落,但宋雨婷仍不放弃地守在他身边,这让唐浩天很是感动。
“我一直都错怪了你,我以为你跟那些冷血的人一样。谢谢你这几天陪我寻找她,虽然现在仍是一点线索都没有。”唐浩天期期艾艾地说。
宋雨婷激动地看着唐浩天突然的态度转变,欣喜地说:“今晚好好睡一觉,也许明天一大早起,安吉丽娜就回到教室咯!”
宋雨婷无法理解为何自己现在提起安吉丽娜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皮不再跳一下,仿佛她就是一个符号一样,已经不再让她产生任何的愤怒感。
唐浩天听清了宋雨婷的回答,就好似听到了全天下最为可笑的玩笑,便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宋雨婷说:“怎么不相信啊?天下无奇不有,就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宋雨婷挥了挥手,本想上公交车,却被唐浩天莫名地叫住了。
“宋雨婷……”
“啊?”宋雨婷站在到站的82路公交车门口,司机连连叫唤了两声她,就扬长而去了。
被抛下的宋雨婷走回到唐浩天的身边,对他说:“你还有事?”
“没,我只是……”
“要没事,可以打电话嘛,害我失去了回家的公交车。”
“公交车离开了,还有下一班。”
“你看起来,不对劲噢!”
“没有。”
“还说没有,心事都写在脸上了,说吧,肯定又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助,你就直说吧,别藏着掖着。”
唐浩天第一次如此认真细致地观察宋雨婷脸庞上的每一寸肌肤,他也是第一次才知宋雨婷拥有一颗善良的内心,强势的外表内怀揣着一颗温柔而细腻的心灵,他第一次被对方深深吸引,但他又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深怕自己的一时冲动酿造了不可预估的后果。
所以唐浩天勉强地压制着体内的冲劲,他鼓足勇气笑道:“你蓄起长发,很漂亮。”
空气之中有某种气体在冲动地蹦跳,宋雨婷的心脏也律动般地狂跳不止,她忽然不明事理地冲着对方傻笑,但又手足无措地盯了盯自己的脚尖,竟不好意思地羞红了脸,她说:“我只是刚开始留,还要蛮久时间才能绑出一个辫子呢!”
唐浩天扭扭捏捏地说出佶屈聱牙般的辞藻:“那我,那我等你。”
就在宋雨婷想要再次回复自己波心荡漾的内心话时,一辆黑色轿车却横在了两人的身边,拉窗探出头的是姐姐宋雨欢,她灰头土脸地把一双雄鹰般的眼睛细细密密地凝了凝唐浩天,却在眼神回落到宋雨婷身上的时候,她的眉毛莫名地皱紧,姐姐宋雨欢置气道:“快点上车!”
惊魂未定的宋雨婷讶然地看着姐姐,她问:“姐,你怎么来了?”
“少废话,快上车。难不成你还要跟这个台湾仔鬼混去?”宋雨欢毫不客气地冷视唐浩天,“我一看他就不是个好货,总会哄骗妙龄少女。”
唐浩天本想说明一句话,以消逝与初次见面的宋雨欢之间莫名产生的误会,但宋雨婷竟在姐姐的淫威下,唯唯诺诺地上了车。宋雨婷偶尔也会跟姐姐对上几句气话,但她实质上对姐姐是畏惧的,在宋雨婷的眼里,姐姐就是母亲的代言人,姐姐的话不能违背。
望着车窗外站在路边的唐浩天,宋雨婷心中不由产生了不舍,那是对一个人产生依赖时候都会有的念想正在她的脑海里猛烈地窜动。
但夕阳已经把唐浩天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直至消失在了路的尽头。宋雨婷的心中似乎有个沙哑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呼喊着,“宋雨婷,我等你”……“宋雨婷,我等你”,那似乎是唐浩天的声音,随着呼啸的汽车引擎声,宋雨婷没能完全地听清。宋雨婷是被姐姐喊醒的,她失魂落魄般地看着正在驱车中的姐姐。
“老姐,你开慢点!这可是在闹市区呀,小心警察叔叔把你当作醉酒驾车给抓起来判刑!”宋雨婷懒懒地说,透过车窗玻璃,晚霞笼罩着整座城市,弥漫出一股浓烈的浪漫的气息,就像红葡萄酒一样的香酽馥郁。宋雨婷深深爱着这种感觉,虽然前一刻还在懊恼姐姐的突然降临,此时却开始娇羞地回味着唐浩天站在路边时的吞吞吐吐模样。
他真得很傻,傻得令人痴迷。宋雨婷的右手伸出,触及晚霞的柔光,她想捞起一瓢的温柔,然而她却突然在林立的高楼之间的天空中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这张脸庞笑得自然而温馨。
姐姐宋雨欢沉浸在自我捏出的愤怒中,又开始惯有的喋喋不休式的说教:“干嘛开慢点?你倒是想着刚才那个台湾仔?别以为我不知道他是谁,老爸老妈想得可真幼稚,还想把年幼无知时候的约定强加到你身上,说什么约定俗成的婚事。呸。我瞧着那个臭小子的嘴脸,就不是什么好货,你可一定要离他远点,少跟他有瓜葛,免得到头来,受伤的还是你自己。”
宋雨婷振振有词地拒绝姐姐毫无道理地说教,她反驳道:“姐姐这次你大错特错了。第一,唐浩天不是坏小子,他很善良而且是个极富爱心的好人。第二,老爸老妈所说的那个约定,根本就不靠谱,而且我跟他一样反对这样不经当事人同意的约定。第三,我与唐浩天交朋友,那是我自己乐意的事。”
姐姐宋雨欢气得脸可拧出一层油,她气愤地将方向盘迅速转动,一个大转弯在拐角呈现,晃到不稳的宋雨婷终于在车摆正姿态后才坐稳上身,她听清了姐姐的话,“你倒有理了。难不成你还爱上了这个浑小子?”
宋雨婷故意瞪大了眼睛,嘟着小嘴看车窗外的景色,固执地说:“我就是喜欢上了他,那是我的事,你管不着。”
“你要喜欢别人,姐姐我不反对,可你偏偏喜欢上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姐姐定要坚决抵制的。”
“姐,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忘恩负义?唐浩天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吧?”
“这小子掩藏的深,别被他的假象所迷惑。听姐一句劝,唐浩天这潭浑水你还是别蹚了。”
宋雨婷咬着牙齿,一副为唐浩天打抱不平的架势,开始既重又轻地袒护道:“姐,我还是不明白,你就把话说透了吧,他,唐浩天,哪一点做得不让你称心如意了?居然让你萌生……萌生污蔑他的念头!”
“你个臭丫头,怎么这么对你姐姐说话,你真是被那台湾仔蛊惑太深了。”
看着姐姐气呼呼的扭头又颤身,她开始粗手粗脚地操作汽车,宋雨婷赶忙软下来,不再去激怒姐姐,便在她背后抱住她的脖子,揉摸她的下巴,讨饶说:“姐,雨婷知道错了,你就别生气了,小心开车。”
宋雨欢故装厌恶地拨开妹妹的双掌,说:“我真被你活活给气死了。”
姐妹两人再一次重归于好,宋雨婷忽然想到了一个话题,她的下巴枕在姐姐的靠垫右侧边沿,“姐,你是不是认识我们班的班主任?”
“你是说末业查?”
“嗯。”
“十几年来的老对手了,就算化成灰,我也能嗅出是她的味道。”
“你跟她有过结?”
宋雨欢回脸拍了一下妹妹的额头,说:“你今天怎么也这么八婆?”
宋雨婷努着小嘴,说:“只是一时兴起,就随口问问咯。”
宋雨欢轻松地挂上五档,汽车轻巧巧地在笔直的公路上疾驰而行,她用单手控着方向盘,歪着脸,朗朗说道:“要说我跟她之间的恩怨,那就得从小时候说起。从小到大,什么东西她都会跟我争,学习上跟我争第一,在食堂吃饭排队跟我争鸡腿,逛街买衣服遇到了就跟我争商品,上个厕所也要跟我争蹲位,没想到了如今两人都成为剩女了,她还要跟我争第一个结婚。她永远都是一副死磕到底、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蛮势。哼,我可不会轻易让她超越,所以我一定要闪婚,闪婚!”
“姐,你可别太冲动!结婚可不能儿戏,那可是你一辈子的大事!”
“我又没说把结婚当儿戏,相反,倘若她也结了婚,我可要比她先生出宝宝来。”
“连生宝宝也要比,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而且宝宝生完了呢,是不是还要争着让宝宝定个娃娃亲啊?”
“这个可以有。”
宋雨婷对姐姐与班主任末业查之间的恩怨已心知肚明,却为姐姐幼稚般的话语整得哭笑不得,“姐,你还说我幼稚,我看你现在也比我成熟不到哪儿去。”
宋雨欢后伸右手揉揉妹妹的脸蛋,自豪地说:“谁叫我们是一个娘胎里蹦出来的,放的屁自然也一样香了。”
宋雨婷轻轻地捶了一下姐姐的右肩膀,脸上摆出痛苦的表情,嗔怪道:“姐你真恶心。”
“好了,不闹了。告诉你,今晚你的未来姐夫会来家里一起吃晚餐,所以到时候你可得给我配合点。”
“未来姐夫,真得吗?很期待噢,他到底长什么模样呀?”
“到时就知道了。”
宋雨婷调皮地指着车顶说:“难不成他是龅牙叔,地包天,矮冬瓜还是肥脸的鲁智深?”
“臭丫头,有你这样损你未来的姐夫吗?看我今天不撕烂你的臭嘴。”
细长的汽车尾气在马路上抛出一条炫丽的白色绸带,带着车厢内两姐妹的欢声笑语,一路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