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主府，天色已经不早了，白若寻敲门的时候是一个小厮开的门，他先是恭敬朝白若寻行了一礼，但看到她身后的郭钰，脸色便冷了下来。
白若寻装作没看到，只带着郭钰往里走，一边走一边问那小厮道：“沈姐姐呢？”
那小厮拢着袖子答：“沈姐姐去看殿下了。”
说着，还用冷冷的眼风扫郭钰。
郭钰无视掉小厮的目光，走在白若寻身边，随手摘下院中一朵乱枝，皱着眉头看了看。
白若寻一瞥，眼神一凜，将那枝条夺了过来。
“邦露枝？”郭钰道。
白若寻点头，“禁鹤之毒的原料之一。”
禁鹤之毒是早年从唐门流传出来的毒，制作方法已广为人所知，只是因为这毒凶猛，所以像邦露枝这样的原料在大陆上是禁止种植的。
但是邦露枝长得跟普通的观赏木没什么区别，如果偷偷种了也未必有人知道。
就比如在这长公主的府上，就种了三株邦露枝。
那小厮看白若寻盯着那一截树枝看得出神，便道：“院中的花草都是沈姐姐安排的，这花树奴才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三个月前沈姐姐让人送过来的。”
白若寻挑眉，跳入院中，仔细地搜寻起来。
没多久她又踏步上来，朝着那小厮笑道：“小哥儿，我可以去沈姐姐房间看看吗？”
那小厮被她这清澈甜美的一抹笑晃得有点眼花，觉得这白大人身为一个男孩子笑成这样委实有点说不过去，但还是不忍心拒绝：“沈姐姐的闺房就在那边的小院子里，府中沈姐姐跟公主殿下的日子最长，公主殿下待沈姐姐也是极好，特意让沈姐姐单独住一处院子。”
那小厮带着白若寻绕过花草丛生的回廊，又穿过一拱月亮门，这才来到沈裳的小院子门前。
“霓裳院。”白若寻仰着头，看着那院门上三个大字。
那小厮立刻殷勤地解释道：“沈姐姐很会跳舞，据闻长公主幼时便是和沈姐姐一起习舞，沈姐姐跳得极好，原本是让她进宫当司乐的舞姬的，但沈姐姐不愿，甘愿留在公主府上照顾殿下。沈姐姐最擅长的便是五彩霓裳舞，正好沈姐姐名字里也有个裳字，殿下便给这院子赐名叫‘霓裳院’。”
白若寻仰着头看了一会儿，呢喃道：“殿下与沈姐姐真是感情深厚呢……”
小厮连连点头，“可不是，亲姊妹似的。”
白若寻斜斜睨了郭钰一眼，郭钰皱眉，不明就里。
白若寻并没有进沈裳房间，只是在院中转了转，就差不多已经知道了。
她朝着小厮露出惯常的甜美微笑，道：“今日的事不要告诉沈姐姐哦，我心里其实很仰慕沈姐姐，才想来看看的。”
小厮点头，也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咧，不过沈姐姐可能不会喜欢大人你这么小年纪的。”
白若寻无所谓地点点头，转身出了院子，道：“小哥儿，我要出去一趟。”
“可是远？要不要备马车？”
白若寻摆摆手，“不必了。”
朝着郭钰道：“你跟我一道来吧。”
郭钰微眯了双眼，“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跟来就是了。”
不再多解释，白若寻挥别了那殷勤的小厮，出了公主府，径直往晏城以西的皇陵而去。
半个时辰后，白若寻已经避开那守卫的士兵，摸上了公主陵墓旁的一棵老榕树上，密密麻麻的枝叶遮挡住了她和郭钰的身形，而不远处，沈裳一身素白长裙立在叶青荷墓前。
这个世界并没有死人了就要做道场请和尚道士超度这一风俗，人死了便直接葬了。
白若寻看着沈裳，她手上还拿着两朵白玉兰，放在了叶青荷墓前，又恭敬地跪下，三次叩拜。
再起时，眼泪已经流了满脸。
“殿下，很抱歉，是奴婢的错，待奴婢除去郭钰那贼人，奴婢便以死谢罪。”沈裳忽然道。
白若寻只是确定了心中所想，又若有所思地瞥了郭钰一眼，郭钰脸上已然写满了震惊。
“那杯毒药，奴婢本是想让郭钰喝的，却没想到阴错阳差……”她双手捧脸，嘤嘤啜泣了起来。
郭钰握紧了拳，白若寻摁住了他，用唇语道：“别动。”
沈裳哭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殿下你太傻了，当初害死他那未婚妻本是奴婢的主意，你为何要揽在自己身上？却害得郭钰怨了你那么久！你为夜凌花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却要为我犯下的错而失去自己的爱情，郭钰是混帐没错，可奴婢，其实比他更混帐！”
“不过是郭钰害死了小世子，奴婢不会放过他！”
白若寻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沈裳看着是个极聪明的，原来也是个糊涂人。
不过叶青荷也傻。
所有的一切都是误会，却一个个不愿意解释，才造成了如今的悲剧，他们当局者迷，她这个旁观者却看得清清楚楚。
不过是当初叶青荷看上了长得好看医术又高明还很会哄小姑娘开心的郭钰，一心想要嫁给他，可是郭钰却有了心上人，于是忠仆沈裳便害死了郭钰的心上人，结果叶青荷却把罪名自己担了。郭钰迫于皇帝的圣旨只得娶叶青荷，心里却恨极了她，叶青荷作为辅政长公主，日理万机的，压根就没机会和郭钰培养感情，更何况郭钰本来就恨她。
好不容易生了个孩子吧，叶青荷没时间搭理，郭钰不愿意搭理，一群不靠谱的仆人害得那小世子早逝，却又把罪名推到了郭钰身上，硬是把两人之间本就存在的鸿沟扩大了无限倍。
叶青荷以为郭钰是因为自己一头白发和背后的伤疤才不爱她，却不知他若是真对她有情，即便是她毁了容又如何？
一个尽力想把自己的爱塞过去，而另一个拒绝接收，那份爱就被这么推来推去的，最终还是摔成了一地碎玻璃。
郭钰侧着身子，看着墓前的沈裳，拳头已经握紧，周身杀气氤氲，白若寻眼疾手快点了他的穴道，郭钰瞪她：“你干什么？！”
“你们都回不去了……”白若寻叹了口气，缓缓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