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几个请教电话给柯BOSS,系统提示无法接通,穆天然无奈,一上午就在她的愤恨与懊恼中度过了。
下午就是那所谓的劳什子培训,地点设在隔壁的花花世界大楼,A座17层,1705室,原来是一间空荡荡的多媒体会议室,现在被改装成培训教室。听说客座讲师是从美国专程飞来的大牌教授,现场还有实况录制转播,以备开发远程教育资源。
穆天然的公司秉着卓越的地理优势——单位地点偏巧不巧正好坐落在花花世界的隔壁,他们的职员很幸运地可以现场瞻仰大教授的风采。此外还有附近的几家同行设计公司,也多多少少分到了几个亲函面授的名额,其中包括穆天然的大学死党兼舍友——顾雨潼。
“潼潼,真的是你!”穆天然趁着中途休息的当空,蹭到顾雨潼身边求关注。刚才在课堂上无意中撇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没想到真的是顾雨潼,“不是在T市吗?什么时候回来的?”顾雨潼的老家在S市,毕业之后没找到顺心的工作就去了临市发展,眼下刮的什么风把她给吹回来了?
顾雨潼属于生性淡然的性子,见着昔日死党也只是无语地翻翻白眼,说:“嗯,是我,昨天刚刚回来。”心里暗道这位穆同学是打兴奋剂了么?肿么这么激动?
穆同学一副受了多大伤害和委屈似的,指着顾同学控诉:“哼!回来都不跟我说一声,你个小没良心的!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崽子……”
“我本来打算后天趁周末约你一起出来玩的。”顾同学聪明地及时开口说明原委,堵住了穆同学的抱怨。工作日忙忙碌碌的时间有限,她没想打扰死党。
好吧,这个理由还算合理。穆天然暂时消停了,问:“这次回来呆多久?”
顾雨潼总算有了点儿表情,脸上泛起淡淡的微笑:“我们单位在S市新成立了一家分部,我已经向上面提出了申请,顺利的话这次培训结束我就能上任了。”
“真的真的!什么职位?”穆天然比人家还兴奋,拖着爪子就要来个“咱姐俩好”式的勾肩搭背,却被当事人给躲开了。
“设计师。”脱离魔掌的顾雨潼死死盯着死党左手无名指——上的那颗钻戒,看了又看,瞧了又瞧,突然说:“他向你求婚了?”
他,指关君则,她的前男友,可他的求婚对象却另有其人。穆天然忍着心里阵阵抽搐的疼,脸色煞白煞白的:“潼潼……最近发生了好多事——”
“这么大事你居然没跟我说!”顾雨潼秀眉一皱,小嘴一撅,哀怨地看着死党,“然然,你忒不厚道了!”
“……”
“大家请安静,我们继续。”这时就见那位劳什子的教授又站回主讲台,意味着下半截课程的开始。
“算了算了,早知道你就是这么个人,有异性没人性,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了……”顾雨潼嘀嘀咕咕地回座位坐好,不满地瞪了死党一眼,打开笔记本专心做记录。
穆天然苦笑,那件事她曾刻意逼着自己遗忘,但事到如今,不得不提……
二楼西餐厅,穆天然自告奋勇,做东请客为顾雨潼接风洗尘,顺便趁着酒足饭饱之际,聊聊她的那档子破事儿:“潼潼,有件事已经发生很久了,现在才告诉你,实在抱歉。”
顾雨潼举着叉子吞下最后一口牛排,含糊不清地问:“什么事啊?”
“我和……那个人,分手了……”
“咳——咳咳——怎么回事?”
曾经的曾经,纵使行遍万水千山,看过红尘聚散,总有一段记忆,不再提起却一直深藏心底;总有一个人,是你经年里无法言说的疼痛。
曾经,很想找个人倾诉一番,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所以最终的最终是什么也不说,只默默地告诉自己,明天就好了,明天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曾经,一直想跟人说说话,但是身边那位枕边人,显而易见绝对不是一位合适的倾听者,于是一遍遍地翻看手机里的电话簿,筛选来又筛选去,却迟迟做不出决定究竟可以给谁发条短信或是打个电话,最后的最后,无一例外的都是按下了“取消”键……
曾经的曾经,穆天然以为再次忆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自己会大哭一场,但是没有,她一直静静地说着,静静地讲着,清澈的眼神无悲无喜,无怒无恨,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然然,你太草率了!怎么能一赌气就去嫁人了?”顾雨潼彻底不淡定了,双手紧紧抓着餐桌布就差掀桌子以示愤怒:她怎么能这个糟蹋自己?
“我不是为了跟……那个人赌气,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穆天然想起那张厚颜无耻的俊脸,轻笑。那时候司空绝对她有意思,而她也乐意顺水推舟全了爸爸的心愿,所以才答应跟他结婚的,并不是自甘堕落作践自己。
爱情是奢侈品,一生当中那么小的一个部分,怎么值得劳神那么久?她还有爸爸要孝顺,有弟弟要照顾,有生活要经营,有未来要规划,有幸福要追寻,她要做的事太多了,没有多余精力为了一段不可能挽回的故事,糟蹋自己。
“嫁给他,你后悔吗?”
穆天然今天意外地穿了一件反淳朴乡野风格的白色连衣裙,娴静而淡雅,温柔而安详。蓦地,柳眉下一双水墨莹眸突然泛起一道流光溢彩,嘴角一弯,轻轻地摇头:
“不后悔。”
生命的旅程,我们总会邂逅很多的人,路遇很多的风景,正是这一段段散落的缘份和遇见,拼凑成记忆中无法抹去的经年。然而,再好的事物都有失去的一天,再深的记忆也有淡忘的一天,再爱的人也有远走的一天,再美的梦也有苏醒的一天。
都说“时间是最好的治愈良药”,其实一辈子远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长,生活,也没有预料中的艰难。经年过后,总有一处风景会于心底生根、发芽、葱笼成一片绿荫;烟消云散,总有一个人带你走出迷茫困境,脱离曾经的沧海桑田。
一个女人最终追寻的,不过是一个温暖的怀抱,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港湾,由着自己任性蛮缠,肆意耍赖。一辈子那么长,最重要的是选对身边的人,错失的,永远不可能再追回,拥有的,一定要牢牢抓紧。该放弃的决不挽留,该珍惜的决不放手!
而司空绝,就是她要珍惜的人。
“然然,你爱他吗?”
“说不上爱,但是……好像……有点儿喜欢。”仅此而已。也许是因为存在一张结婚证为约束,婚姻关系受法律保护,司空绝给她的感觉很温暖,很安心,她很喜欢。或许比喜欢更深一点儿,只是她自己没发觉而已。
“诗诗知道这事吗?”顾雨潼问。
“除了在场的欧阳珊,我是第一个告诉你的。”
诗诗,秦诗诗,穆天然和顾雨潼的另一个死党兼舍友。大学四人寝室本来还有一个女生的,不过那个女生从大一下半年开始申请了走读,跟她们的关系渐渐疏远了,剩下她们三个形成了无坚不摧的铁三角。
铁三角之一的秦诗诗是个好命到遭人嫉妒的姑娘,大学谈恋爱时攀上了一个香港富豪家的少爷,叫言之墨,毕业不久两个人在香港结了婚,去年又添了个大胖儿子,起个小名叫嘟嘟,算算日子也快满周岁了。
穆天然又肉疼郁闷了,嘟嘟满周岁,她要大出血了……
晚上回到家,司空绝照例做好了几道小菜坐客厅沙发等她。只是今天他手里拿着一叠文件,看样子貌似在加班。
“怎么不去书房?”穆天然在玄关处换下拖鞋,问。
“等你。”意料之中的回答。
穆天然心里一软,看着餐桌上动都没动过的饭菜,实在不忍说她已经吃过了。去衣帽间换了身便装出来,洗洗手招呼她老公,开饭。
“然然,今天回来晚了。”司空绝边吃边说,顺便给娇妻夹菜。平淡无奇的语气陈述一件事实而已,但不难听出其中的抱怨。
穆天然摆弄着筷子跟满满一碗的佳肴作对,夹起来又放下,放下了又夹起来,说:“遇到一个大学同学,多聊了两句。”
“聊什么聊这么久?”司空绝嘟囔着嘴,又一句抱怨。
穆天然好笑,她老公什么时候成怨夫了?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司空绝去哪儿了?勾勾唇保持沉默,总不能告诉他“我们在聊关君则”所以才回来晚了吧?
“没胃口?”司空绝瞅着他夹给娇妻的爱心小菜几乎动都没动,不由得直皱眉。这些菜可都是然然最喜欢吃的,今晚怎么吃这么少?
穆天然心生愧疚,赶紧往嘴里塞巴两口,以示饭菜很好吃。早知道应该给老公打电话招呼的,害得他白忙活一场。
娇妻的做作反应自然逃不过司空绝的法眼,心叹一声,说:“吃不下就当宵夜,不要勉强。”
圣旨一下,穆天然如释重负,乐颠乐颠去书房开笔电。
也许是今天跟人倾诉了的缘故,积压在心里的闷气顿时消散不少,心情也格外顺朗,哼着小调登上了好久没有理会的QQ,刚一上线就被嘟嘟他娘逮着了。
嘟嘟他娘:穆天然!你死哪儿去了?
天然美女:这不在呢么。
嘟嘟他娘:QQ不登,微信不开,MSN不打,空间不进……姐还以为你早死了呢!
天然美女:我有开手机。
嘟嘟他娘:不知道国际长途很贵吗?
天然美女:……好吧,我错了。
嘟嘟他娘:下周带嘟嘟回S市,办周岁宴。
天然美女:你老公同意?
嘟嘟他娘:满月酒和百日宴都是在香港办的,抓周仪式说什么也要回S市。
天然美女:你公公婆婆就同意?
嘟嘟他娘:不同意。
天然美女:你胆儿真大!佩服佩服!
嘟嘟他娘: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斩后奏,反正有墨墨撑着。
天然美女:姐夫撑得住吗?
嘟嘟他娘:撑不住姐就跟他切八段!给嘟嘟找个后爹。
天然美女:你狠!
几句有的没的拌嘴结束,接下来开始说正事。
嘟嘟他娘:真的分了?
天然美女:分了。
嘟嘟他娘:结婚了?
天然美女:结了。
无意外的一阵沉默,秦诗诗神经大条,不善于安慰人,穆天然也不指望她能表示些什么有深度、有内涵的慰问,但是最质朴的祝福莫过于一句——
嘟嘟他娘:然然,一定要幸福。
天然美女:我会的。你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