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江边呆到了下午四点，才各自驱车离去，其实相对来说，我与李依雁已经没什么好说了，与赵文风聊了一会今年的规划，便各自离去了。
黄色的甲壳虫穿行在热闹非凡的城市之下，顾婕一直将目光定格在了窗外，表情平静，似乎带着心事一般。
车停在了红灯前，趁着这个间隙，我向她问道：“这场戏的最后一步，晚上回去就挑明吧，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到时候这场戏就结束了。”
顾婕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是该结束了。”
“嗯。”
我应了一声，红灯变成了绿灯，踩下油门一路而出，路过江边回到了家。
到家的时候，我靠在车上点上了一支烟，烟雾包裹着我，忽然又感觉到了久违的颓靡气息。
“方然过来搭把手，帮我把这个柜子放到厅里去。”
“哦，这就来。”我狠狠的榨取掉了这根烟的最后价值，将烟头扔进垃圾桶才回到了屋子里。
老妈闻着我满身烟味，皱了皱眉，见她这模样我急忙解释道：“你先别着急骂我，今天我就抽了一根烟，新年开口第一天的就不能顺着我点吗？”
“方然，你知道过完这个年你多大了吗？”
我顿了一下，说道：“二十六。”
“嗯，还算明白……今天你也见了小威了吧，人家才二十四岁，孩子都要出生了，在看看你自己，能不让人操心吗？”
“我这不是先注重事业，然后在想娶妻生子嘛。”
“那你说说看，你现在混成什么名堂了。”老妈看了我一眼，说道：“今天我和李婶一起去的庙里，虽然现在两家都没说什么……”
我打岔道：“这件事黄的这么自然，不是挺好的嘛！”
“少是少了些尴尬的接触，依雁丫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家找了个比你更好的我也为她高兴。”说着，老妈叹道：“但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你自己好好努力吧，赶紧把婕儿娶回家，到时候皆大欢喜。”
“老妈，这哪是一蹴而成的事儿，咱家同意了，她家还不一定愿意呢。”
“所以你就得提高自己啊，得拿出让人家看得上的潜力，不然的话鬼才愿意嫁给你呢。”
“那我还是取个鬼给你当儿媳妇吧？瞧把你急的。”
老妈闻言一把拿过鸡毛掸子在我身上抽了一下，道：“新年第一天净胡说八道！”
“得得得，赶紧搬吧，搬完还得弄晚饭，吃完饭后，我有大事宣布。”
老妈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小柜子不重，搬到厅里的角落，放点杂物。”
“哦。”
我应了一声，然后毫不费力的搬着柜子放进了厅里，做完这一切之后，我又说道：“对了，我爸他没回来吗？”
“还没，应该还在你二叔家喝茶吧。”
“那行，我上楼了，需要帮忙喊我一声。”
“你自己好好想明白今年的人生规划，要晓得激流勇进，晓得进取，不然你混个十年也还是个策划组长……你再看看人家，都当上两个部门的经理了，买的车也挺不错的……”
我捂着耳朵，头也不回的上楼，老妈就是有着这点不好的毛病，从小到大总是爱拿我和别人比较，这是不是攀比，而是教育问题，就好像现在网络上流行的那个别人家的孩子，是一个意思。
坐在二楼客厅里，我点上了一支烟，刚一回家的时候，方菲便拉着顾婕不知道去了哪里，于是我只能沉默在烟雾里，自我消遣。
看了会电视，到处都在重播那些新年晚会什么的，觉得更加没意思。
……
在一阵无聊中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当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耳边又响起了一阵轰鸣的爆竹声，揉了揉有些懵胀的脑袋，忽然发现自己身上居然盖上了一件白色的大衣，看样子不太认得出是谁的，但那种淡淡的清香却忘不了。
抚摸着这件价值不菲的名牌大衣，片刻后挂在了衣杆上，做完这一切才下了楼。
老妈正在厨房热火朝天的忙碌着，我看了一眼正在摆碗筷的顾婕，问道：“我刚睡了多久？怎么感觉好像过了一辈子一样。”
“你的一辈子只有三个小时吗？”
我楞了一下，才道：“我到希望它更短一点，短到只有两个小时，因为这样我就可以花半个小时打扮，然后用剩下的一个半小时爱上一个人。”
顾婕丝毫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道：“如果那一个小时不够你爱上了一个人怎么办？”
“那就是宿命……不过，应该叫人生。”
顾婕没有回答，而是将碗筷放在了另外一个方向，看着她的背影，我陷入了沉默。
在一阵恍惚的失神中，饭菜逐渐上了桌，老爸正坐主要席位，气氛相对平静。
吃到一半的时候，我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暗下决心，无论如何明天也要离开这个暂时的‘是非之地’。
酝酿了一下情绪还有措辞，我才开口说道：“老爸老妈，我想和你们说个事儿。”
老爸抬头看了我一眼，说道：“什么事等吃完饭在说。”
“趁现在你们都在，我又必要说下我和顾婕的打算，这是大事儿！”
老爸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看着我说道：“说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明天一早，我和顾婕就要去厦门，到时候我会去她家见她父母，争取把亲事定下来……不过我们暂时还没结婚的打算，我想先稳定事业。”
“这是好事儿，结婚这种终身大事，本就不是脑子一热就能一蹴而成的。”
我惊喜的看着老爸，说道：“那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老爸看了我一眼，说道：“这是你们两个人的路，我们无权影响你的人生轨迹，但娶妻生子，柴米油盐的生活，容扩了很多东西。”
“老方，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娶妻生子、事业安定对一个男人有多重要！要是像水里的那些无根浮萍一样，那哪能活出个样子？活成流浪汉都奢侈了。”
老爸无奈的看了老妈一眼，道：“大年初一的，我不和你争。”
老妈又转过神来看着我和顾婕，说道：“你俩真打算明天就出去吗？”
“嗯，年初三不是回娘家的日子嘛，打算选个黄道吉日以表示我们之间的坚定。”说完，一阵无力感忽然涌上心头，这场戏演的越逼真，投入的情绪越多，结局越是心虚，越是伤人。
老妈不舍得叹道：“唉，好不容易才回来过个年，这没待几天就又要走了。”
“小家子气，又不是不回来了，在说了这还是孩子的婚姻大事。”
“老方，要不明天你和方然一起去吧，家长不出面，人家会觉得我们没诚意。”
我心中一紧，一颗心忽然悬空了起来，坐立不安的看着老爸，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心虚。
老爸摇了摇头，道：“路是他们的，得让他们自己去走，二十六岁的人了，还让家长陪着，丢不丢人。”
“老方，你这……你就不怕这门亲事搞黄吗？”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然后急忙站出来表明立场：“我觉得我爸说的对，再说了顾婕父母也不是那种封建的人。”
老妈在我的一阵坚持与老爸的立场之下，不得不松口，答应让我‘单刀赴会’。
结束晚饭后，我与顾婕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有的时候这场戏演的也是挺惊心动魄的，因为一个谎需要无数个谎去圆，明天的行程让我看到了逃脱深渊的曙光，同时也让我感到了遁入深海的愧疚。
……
第二天一早，我睁开了惺忪的睡眼，恍然想起今天是离家的日子，急忙掀开了被子，睡衣也不换便开始收拾起了衣服。
在房间里瞎倒腾了半个小时，才打开房门下了楼。
一眼便看见了方菲正在给顾婕扎着头发，各种细节讲的很精细，匆匆的往镜子里看了一眼，忽然发现有的时候换个样子，换个心情面对生活也挺好的。
最起码回家过了这个年，我分清楚与顾婕之间的关系，虽然现在表面还在演着戏，但立春之后她的必然离去，必定会为这份曾经出现过的爱情而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在一阵热火朝天的忙碌后，便匆匆的吃完了早饭，半小时后我与顾婕一人提了一个行李箱，现在院门口。
老妈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的往车上塞，一边塞一边说道：“这些咱家自己做的特产你带去厦门吃，这霉豆腐早上配稀饭的就挺好……婚事定下来了，就马上带着婕儿回家，早点成家就能早点立业……”
面对老妈苦口婆心的唠唠，我非但没有感到烦，反而说得我越来越心虚，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老妈，放心吧，一旦成了我第一时间就给你打电话，相信你儿子。”
老妈叹道：“见了丈母娘礼貌一点，穿的精神点，还有回头你换辆车去，这辆黄色的车有点小家子气，换个霸气点的。”
“行了老妈，我又不是富二代哪能说换就能换的，再说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那你就好好上班，好好努力，学习学习文风，人家才比你大一岁就是两个部门经理了。”
我拍了拍胸脯，坚定的说道：“知耻而后勇，这点革命觉悟我还是有的……行了，时间差不多了，这去厦门得开了一天的车呢。”
说着，我打开了后备箱，把行李都给放了进去，做完这一切，一直在一旁静静沉默的老爸，开口说道：“方然，你千万要记住一个道理，从读书时开始算起，将近十九年的人生抗战，婚姻是你的人生革命，一定要干明白了，因为你们一旦结婚了，相互依托的就是一辈子。”
我怔了一下，牵着顾婕的手也恍然颤抖了一下，恍然发现情绪有点失控，因为我所策划的这场戏，是立足于老爸老妈对我信任、期望。
我却以此而欺骗他们，忽然觉得是那样的难受。
但我却时刻提醒着自己，生活是什么，生活是处于无奈与摇摆之中，如果我不演这场戏，那么他们会更加的失望，所以我演了这场戏，将一切内疚，一切情绪留给自己承受，因为我明白自己有怎样的生活，明白自己的生活里的苟且。
生活的压力、无奈只有我自己最清楚……别人窥探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