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
“皇上……臣妾有事相求。”
“朕说了！出去！”
“皇上！”
我固执的不肯离开，眼下并不是为了自己，允儿的命就在我的坚持里，我决不能退缩放弃。
“苏慕言！朕说了，给朕滚出去！”
一壶茶，泼了我一头一脸，虽然烫，可我还忍得住。
“皇上……兴许，苏答应有要紧事，不如就先听一听？”
“你也要跟朕指手画脚？”
凰栾脸上一白，不敢多言。她歉意的冲我笑笑，我无谓的摇了摇头。我们三个就这么僵持着，直到卢公公带着耶律绮进来，气氛变得越发微妙。
我低着头，不敢看耶律绮，卢公公似乎也察觉了，低着头不敢说话。凰栾一见外人来了，赶忙收拾了一下身上的衣衫，就退了出去。余下我、皇上、耶律绮和卢公公，尴尬着。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允儿的杖杀旨意已下，再拖下去，只怕不妥。
“皇上。”
“耶律王，你来做什么？”
“在下的事不急，不如先听苏答应的事吧，或许人命关天呢。”
周围再次沉默了下来，我偷偷看了一眼耶律绮，对他善意的笑了笑。我深吸了口气，人直直的匍匐到地上。
“臣妾跪求皇上收回处决宫女允儿的皇命，只要皇上愿意饶了那宫女一命，臣妾必当感恩戴德。”
皇上就那么坐着，喝着闷酒不言语。而我就这么趴在地上，过了很久，才听到准许我起身的口吻。当我抬起头，发现耶律绮和卢公公都已经不在了，偌大的乾清殿就只剩下我和皇上还有一些闪烁着的烛火。我扭捏着衣服，不知如何是好。不管之前我怎么对待这个皇上，都是以他是七垣为前提的。可是如今，这个人是执掌生杀大权的皇帝。如果，我现在说错一句，允儿的命就保不住了。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这一刻我才知道，对于皇帝的惧怕是怎么一回事。
“你说，是不是朕放了那个宫女，你就会听话？就会谨言慎行？就会……把心放在朕身上？”
我浑身一抖，心里慌乱起来，他如果提出……我答不答应？允儿的命和我自己……孰轻孰重？
“你回答朕？会不会？你的心里，还能不能留下一块，放下朕？说话啊！苏慕言！”
我身边又砸碎了一个茶杯，碎片刺进了我的手腕，顿时血流了出来。我咬着牙，用手按了按。这会儿不是管伤势的时候，必须，必须得到回复。必须救下允儿。从进宫开始，这些宫女太监为了我吃了不少苦，杏儿更是丢了性命。我这个当主子的，一日好日子都没有让他们过上。哪怕是见了别家的宫女太监，也只有被欺负的份。人命关天！苏慕言！你有什么可犹豫的！
“是，臣妾答应皇上。”
七垣的心里一震，忽然有了一种期望。如果……如果她能做到…如果能……那他们是不是就能回到过去？是不是就能回到碧落书院的时候，是不是……就可以忘记自己，已是帝王？她还是他的慕言，还是他的……只要，她能做到，自己也一定可以。
我跪在地上，忽然有些惧怕，这算不算是一次生死未卜？算不算……是一次赌注？
“起来。”
啊？我被一双手臂抱起，这一瞬间，这双手臂带来的温暖，让我害怕。我微微瑟缩了一下，看见他抱着我，离那张床越来越近。我心里的恐惧，越来越大。他要做什么？不要……不要…我开始抗拒，开始退缩。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挣扎起来，却被那双手臂牢牢控制住。
“你答应的，你说你可以的。”
我克制着，心随着他的步子，一点点的跳动着。我的理智告诉我，我必须忍受，忍过这一次，我就能救下允儿了。我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裙，忍住推开他的冲动。当我被放到床上，当他吻住我的唇。所有的克制，都化为灰烬。
我的手……还是阻隔开了距离。而这个距离……就是生死。
“苏慕言！你说你可以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朕？你骗我！你为什么要骗我！”
他一巴掌扇到我脸上，我被他打得撞到了头，一下子头晕眼花起来。我的力气用不上，只能被动的挨打。他的手一下下的落下来，我却已经开始麻木。如果…如果这一次，我不能救下允儿…不可以！不可以！！
“痛。”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散落了一地的衣衫，我身上很凉，可冷不过心里。这个人……是谁？我不认识。好痛…好痛！住手！不要！！我疯了一样，想把身上的人弄下去。而我的脑子，却一直说着相反的话。忍着，只要忍过去，允儿就没事了。我的心……如死灰。我放弃了，我在这一刻放弃了。不过就是一次……忍一下就是了，忍一下，我能救下一条人命。苏慕言！你为什么不能忍？！我咬破了自己的唇，指甲深深掐进手掌，这一次……我不再反抗。
“慕言…慕言…我的慕言。你是我的，是我的……你是我的！”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觉得泪好像流干了一样，全身散架了，心都不知道再疼了。我脑子里是空的，我甚至不敢想起顾念的脸，我怕他的目光，我怕他再看到的我，是这样的没用。我护不了允儿，连我自己，我也护不了。
“娘娘，请随奴婢去洗浴。”
“娘…娘娘？”
“是，皇上已册封，您现在是淑妃娘娘了。”
“呵呵，册封，呵呵。”
“娘娘，请随奴婢去洗浴。”
我麻木的跟着这个嬷嬷，想起了自己来到这里之后的所有。我忽然，想起了允儿。我已经答应了皇上，我已经承受了我该承受的。那么允儿呢？允儿是不是没事了？不行，我不放心，我要看到允儿，我才能安心。
“我要去找允儿。”
“娘娘…请先洗浴。”
我伸手推开那个嬷嬷，随便穿了衣服，披头散发的就冲了出去。我心里很乱，很乱。总觉得，总觉得要出事。谁要出事？是谁？难道是允儿？不会的，皇上答应了。皇上是万人之上的君，他答应了就是一言九鼎，那就是金口玉言。允儿一定不会有事，允儿不会有事的！他答应我的，他答应了的！我这样说着，无数次的这样告诫自己，可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好害怕。不行，我一定要亲眼看到允儿，对！她在哪儿？她在哪儿？
我飞奔到天牢，看见的是空空如也的牢房。她不在，她被放出去了？还是……还是她出事了？！
“说！说话！这里关着的人呢？她去哪儿了？她人呢？！给我说！否则，你们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回…回禀淑妃娘娘，这个宫女，这个宫女已经被拉出去行刑了，这会儿正在顺德门，若是……若是这会儿赶过去，可能还…还能见上一面。”
我站在原地，只愣了一小会儿，就奔了出去。顺德门，顺德门！我就知道，我知道这个皇帝不会守诺言。我怎么那么傻，我怎么能信他！允儿，我的允儿。你等着我，你等着我，我一定救你！我一定能救你的！
我跑了一路，到顺德门的时候，我只看见软倒着的人，和一地的血。允儿，我的允儿。
“娘娘，没有准许，后宫嫔妃不得观刑。”
“让开！”
“娘娘，这是圣旨，请娘娘不要为难小的们。”
“我说了滚开！”
“是。”
“允儿……允儿…你看我一眼，你睁开眼看我一眼啊，允儿，允儿我来了，我来救你了。允儿，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她耷拉着脑袋，不知生死，只听见很轻很轻的回应。那声音就像砸在我心里，刺进我的骨头。
“主…主子……谢谢，允儿……谢谢你。求你了……让允儿，走……痛快。”
我浑身发麻，手脚冰冷，她说什么？她在说什么？
“没事的，允儿不会有事的。你很快能好的，很快……能。”
我看着她的下半身，皮开肉绽，骨骼碎裂，腰肢已经被打断了。救不了……救不回来。我救不了允儿…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她才几岁，她……她的脸血肉模糊一片，不见了清秀、不见了娇俏。我只看见她不停的喃喃自语，她的眼神已经恍惚了，她现在已经神志不清，她依然重复着，重复着。
我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这个皇宫，如果不是万人之上，那就没有用，我保不住任何东西。我拔下了脑袋上的簪子，微笑着，看着允儿。是我对不起你，所以，这份罪，我背。如果你恨我，那就……一直恨下去。我的泪落了来，血红的…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允儿。
“娘娘！”
“哎…听说了没有！那个疯女人成了淑妃了！”
“真是妖孽，这般地步还能爬上高位！”
“真是疯子，听说啊，她还专门去顺德门，用发簪刺死了一个宫女啊！那个宫女本就在行刑了，她何必如此歹毒！”
“就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