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如非必要,你可以自行决定。”
杨柳讶异,同时又动容的点头:“多谢沈总的信任,我一定会妥善处理一切事务的。”
下午沈维霆处理完了公司的事情,才回到家里取出先前吩咐管家炖好的汤,急急赶往医院。
医院是一个矛盾的地方,生与死的交替大部分都在这里,有着极端的热闹,也有着极端的悲伤。
走在其中,无形间就让人觉得压抑沉重,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心口,吐不出,咽不下。
来到景恬所在的病房,门内与门外都是如出一辙的安静。
静得仿佛里面没有人。
他缓出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景恬穿着病号服,脸色依旧苍白,唇色很浅,柔美的五官被昏黄的灯火映得更显孱弱。她静静的坐着,还维持着早晨的那个姿势,仿佛没有动作。
明知道房间里来了人,她还是没有回眸,甚至连呼吸都不曾波动。
沈维霆将保温桶放在床头小桌子上,一边取出碗与勺,一边对她说:“身体还难受吗?冷不冷?”
回应他的依旧是亘古不变的冷寂。
他将滚烫的汤端着,小心的坐在了床边。目光温柔,语气轻和:“来,喝点汤吧。”
景恬一动不动,仿佛被时间定格般。
见景恬不搭理他,沈维霆微微垂眸,握着碗的手轻轻收紧:“景恬,我知道你难过,但是你也伤了身体。孩子没了……以后我们还可以再有。”
景恬听着他的安慰,一直没有动过的身子,终于动了。她将目光从虚无中抽离,缓缓落在他身上。
看着眼前这个眉目俊雅,神色却难掩憔悴的男人,她张了唇:“孩子没有了,为什么你可以说得那么轻巧?”
沈维霆听闻她隐含责备的话,当即拧了眉:“你是在怪我!”
景恬再度移开了视线,轻声道:“我和你之间只是一个孩子没有了吗?”
这句话刺痛了沈维霆,他放下了碗,将手放在景恬的肩上,迫使她看着自己。
“景恬,失去孩子难过的不只你一个人。可是这已经是事实,我们之间难道真的要因为这件事再次闹到决裂吗?”
“你真大度。”景恬讽刺。
沈维霆看不得景恬这个样子,他攥紧了力:“景恬,我不想和你吵。为什么你就不能体谅我呢!”
景恬被他这么一说,眼泪就蓄在了眼底:“你不想和我吵,却可以把我扔在家里不闻不问。你不想和我吵,却可以不问缘由出手就打了我的朋友。你不想和我吵,所以在孩子失去的那一刻就把我一个人扔在了这里。”
“我……”沈维霆感觉一股情绪汹涌着压在了胸口,想要说的话就这么被挤着,压着,难以为继。
“沈维霆,我们之间经历了多少,失去了多少,明明幸福在望,为什么我们还是落到了这个地步?”景恬想不通。
沈维霆放开了手,起身站了起来,背对着她。轻轻闭上眼,脑海中浮光掠影的闪过两人的曾经,而后他重重吐出一口气,沉声答:“我,也不知道。”
如今的他们仿佛卡在了一个悬崖,往前不是,后退不能。
走得艰难。
她的手再度放在了曾经孕育着生命的位置上,神色凄迷:“你走吧,我也不想和你吵架。”
沈维霆闻言,背脊一僵,稍后才答:“我不会走的。”
景恬无声勾唇,当留的时候不留,如今她想要清净,他却留了下来。
“随你吧。”
说着,景恬躺回了床上,用被子盖住了自己。
沈维霆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实在压抑难受,他走到了门外,却没有走远,坐在了椅子上。
微微倾身将手压在了膝盖上,整个人弓着,视线在雪白的墙面上失去了焦距。
就如她不懂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刻离开一样,他永远也想不通为什么她不能理解自己,不要和对她有企图的人往来。
他,多希望她能为自己多做考虑。
孩子的到来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个家的完整,更是他们爱情的完整。
如今家缺了一角,情裂了一缝,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收拾这个残局。
景恬的整个人掩在被子下,压抑而痛苦的哭泣着,整床被子随之颤抖。
没有哪个女人愿意失去自己的孩子,可是她却是个不称职的母亲,她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
如果沈维霆当初不跟她冷战,如果他不和阮一程出手,如果自己当时不那么激动,或许……或许孩子不会离开她。
每每想到在沈维霆要与自己划清界限,使得自己整夜难眠的时候,她就没有办法不怪他。
如果不是这一点一滴的伤害,事情可能就不是这样。
冰冷的夜里,两颗曾经温暖着彼此的心也被寒气蚕食,逐渐冷透。
第二天,得到消息的慕邵东与付晓晓一起赶到了医院来看景恬。走入病房的时候,两人就明显察觉沈维霆与景恬之间的气氛不对。
慕邵东找了个由头,拉着沈维霆出去,而付晓晓则留在了病房,跟景恬聊天。
景恬知道他们的目的,却没有在意。
“景恬,来,这是我特意吩咐我家的保姆炖的鸡汤。女人这个时候一定要把身体照顾好,不然会落下病根的。”付晓晓打开了盒子,一股清香充斥在了病房,压下了不少冷寂。
景恬可以拒绝沈维霆,却不能拒绝她。伸手将饭盒接了过来,一勺一勺的喝着。
付晓晓见她喝了汤,笑着坐到了床边,轻声问道:“是不是和三少吵架了?”
景恬动作一顿,随后又继续喝。喝了一半后,觉得有些涨才放下。
付晓晓抽了一张纸递给她插嘴。
“谢谢。”景恬接纸擦嘴,随后才望着为她担心的付晓晓,浅浅一笑:“我挺好的。”
付晓晓是女人,看出她是伪装坚强。伸手握住景恬微凉的手,道:“你不肯说,我也不会逼问你。但是景恬,我把你当朋友,我希望你能安安稳稳的,幸福的生活着。”
景恬反手握住付晓晓的手,点头:“谢谢你真心把我看作朋友,只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更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这样。”
说到感情的事情,付晓晓的脸上不禁爬上了一丝愁绪:“对啊,感情的事情是最没有道理的。”
见她有些忧虑,景恬关切的问起:“你和邵东之间和好了吗?”
付晓晓眼帘轻垂:“哪有那么容易。”
“那你们……?”
“当你全心全意为一个人时,他突然半路走失,这种心情是很难被抚平的。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这样,但是我就是这样。”
景恬理解的拍她的手:“像你这样爱恨分明的人,的确很难接受。”
付晓晓抿唇,不知该为这句话感到高兴还是悲伤。
阳光清浅,被一层层云光遮掩得不那么热烈。
慕邵东与沈维霆并肩走到了楼下的小花园,一座偌大的喷泉池在兀自喷涌,飞溅的池水如同一把打开的扇子会落入池里,搅动出一片风云。
沈维霆怀着心事,坐在了一旁的木椅上,愁绪沉心。
慕邵东站在木椅前,望着被搅得波澜起伏的池水,音色沉沉的问道:“你们之前怎么了?看起来都不是很开心啊。”
被问及这个问题,沈维霆双手环胸的坐着,眉目沉淀着浓郁的冷霜:“昨晚上,我把阮一程给打了。”
慕邵东惊讶回眸:“阮一程?”
“这段时间他和景恬接触得很频繁,我一直怀疑他别有用心。”
“虽然他如今的身份有些敏感,但是你怎么肯定他是别有用心。”
在慕邵东的印象里,那个阮一程一直是温温柔柔,谦谦和和的,不像是主动挑事的人。
“你还记得之前发生在市郊的一起命案吗?”
慕邵东的神色阴了些:“我知道,因为这件事欧阳局长还提前联系过我,生怕这件事又跟你有关系。”
“死的人是一个报社的记者。当初他因为胡乱写景恬与阮一程之间的事被我警告了,可是没多久他就死了。”
慕邵东思索了一阵,还是没能想出其中的关系:“可是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沈维霆放开了手,随意的放在了身侧:“之前我让阿金去查这件事,却无意间查到阮一程出过一次车祸。因为没有对外公布,而且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所以没有公开,但是造成车祸的原因却是跟这个记者有关。”
慕邵东一下子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拿这件事做文章,想要把脏水泼到你的身上。”
沈维霆没有否认。
慕邵东不自觉的交叠了腿:“那你还查到了什么?”
“没有,就目前来说,那个记者的事情还没定论,但是我感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这件事没有成功的栽赃给你,对方肯定还有后手。”
沈维霆眉目染厉:“不管他有什么后手,只要他敢动,我就一定有办法对付他。”
慕邵东见他语气充满了戾气,扬唇道:“这么说,你知道是谁做的了。”
沈维霆撑起身,目光远眺着不远处的蓝天,幽深的眼底浮现了一抹妖冶的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