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维霆跟她说的话,她字字都听进去了。可是伤害已成,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安慰得好的。
在阮一程与他之间的角色,她一直以为自己扮演得很好,可是事实却证明她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么成功,否则沈维霆也不会一再因为阮一程而跟自己争吵,冷战。
如今这两件压在她的心头,让她放不下,又解决不了。
很是痛苦。
沈维霆下班后就直接回了家,回去的时候管家已经在准备晚饭了。他坐在客厅,扫视了四周,状似无意的问起:“中午,夫人回来了吗?”
管家本来就是要跟他说景恬的事,见他问起了便如实回答:“夫人回来了,但是她说很累就上楼休息了,连午饭的都没有吃。”
没吃午饭!
沈维霆蹙眉,她怎么那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少爷,夫人的手被烫伤了,不知道严不严重?”管家看着沈维霆沉郁的脸色,低声说着,有意想要拉拢两人的关系。
沈维霆闻言,目光一转,沉暗不定:“烫伤了?”
“是的。”
他坐不住了,起身往楼上走去。
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看了一下没人的外厅,径直往卧室走去。刚进去,便见景恬还穿着早上的衣服,什么都没盖,蜷缩着身子睡着。虽然已经睡熟,但是她还是有意识的将另一只缠着纱布的手昂在了胸口,免得被压到。
看到那一圈缠紧的绷带,他目光隐露着丝丝心疼,默不作声的坐在了床边,想要伸手抓起来看。
不料,景恬已经转醒。床面一陷,她立刻就睁开了眼。见眼前坐着的人是沈维霆后,愣了一下。
沈维霆没想到景恬一下子就醒了,伸出去的手尴尬的停在了半空。
景恬也看到了,不等他再有动作,就自己坐了起来。
沈维霆见状,只得收回,可是目光却还是不放心的关注着她的手,沉声问道:“你的手怎么伤的?医生怎么说?”
景恬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声音淡淡的:“医生说不严重,只是叮嘱我不碰水,不弄破表面的水泡就可以了。”
沈维霆听她说得那么轻松,沉郁的眉目更暗了:“谁弄的?”
景恬换了一个坐姿,将腿垂在了床边,答:“一个无理取闹的客户。”
说着,她不禁想起了今早与苏雯的对话,不知道讲画归还至莫老办公室的人,是不是他。
沈维霆沉默了片刻,随后不由分说伸出手将她的手拉了过来。
景恬本来是抗拒的,可是一动整只右手就疼了起来,她只得放弃。
沈维霆沉着脸,将她的手放在掌心,小心的端详。好一阵之后,才道:“今天中午我本来是想找你吃饭的,结果站在窗边就望见你的车停在了路口。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是因为手疼的厉害,接不了,是吗?”
景恬并不知道电话响的时候沈维霆正站在街边看自己,心绪突然一乱,不知怎么的就点了头。
她的点头让沈维霆有一秒的怔忪,随后他沉甸甸的嘴角微微放松,继续说道:“虽然医生已经给你看了,可是我还是不放心,待会儿我再找人给你看一下吧。”
景恬望着被他小心保护在掌心的手,轻轻摇头:“不用了,我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不用小题大做了。”
闻言,沈维霆嘴角又微微紧绷:“这不是小题大做,我是怕你疼了也不肯说。”
这句话莫名的震动了景恬的心,她仓促的收回了手,低头答:“真的不用,我不疼。”
沈维霆没说话,深深地望着她。
景恬虽然是低着头的,但是那道灼人的视线停滞在她头顶,她还是能清晰的感觉到。
静谧的空气突然被抽紧,仿佛流淌着的时间都在这个空间内凝固。
两人各自沉默。
半晌后,沈维霆重重叹出一口气:“景恬,你希望我怎么做?”
景恬闻言,定格在膝盖上的视线一下子乱飞了起来。
沈维霆见景恬不说话,有些控制不住,伸手握住了她的肩,语气冷沁中含着一丝急促:“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我们回到以前的样子?景恬,我很难受,很难受。”
这段时间她对他时而不见,她对他冷淡以对,她对他漠不关心,几乎将他窒息。
他不断的往前走,想要缩短两人的距离,可是景恬却每一次都后退,让他无可奈何。
从前的幸福历历在目,然而如今的伤心也是清晰刻骨。他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天,错他认了,心眼他改了,态度他明了,可是景恬却仿佛局外人一样,毫不在意的看着他。
仿佛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会动摇,更不会感动。
他有些心力交瘁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来挽救濒临绝境的他们了。
景恬缓缓抬起头,沈维霆那深邃冷峻的脸映入眼底,如同一缕冰泉缓缓流入心头,让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口口声声说着难受,她又何尝不是。
可是他们之间的问题并没有解决,她不知道该怎么去接受他的关切。
她很怕,如果有一天那些伤害过他们的往事再度横在了两人之间,他们又会被推至到两个不可触摸的彼端。
虽然她还是犹豫,可是却还是不忍让他太过难受。她望着沈维霆,声音从之前的清淡变为了清浅:“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现在还有些情绪控制不了。我不是要否认你什么,也不想再无端的责怪你什么,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调整,你不要着急。”
沈维霆本以为景恬又会不理他,但是听闻了她的话后,他的眉目一下子湛亮了起来,先前的死寂仿佛被什么东西带动了起来,整个人也多了几分神采。
“好,我们慢慢来。”
景恬得到他的同意,轻轻点头。
或许,这是他们如今唯一能好好相处的办法了。
晚餐之后,沈维霆拉住了又想要上楼去的景恬,含笑道:“我们今晚出去走走吧,你已经在房间里闷得太久了。”
景恬愣了一下,想了一下才答:“好。”
两人一起去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这才并肩走了出去。
管家望着已经许久没有双双出门的他们,如今又回到了当初的样子,不禁也为他们松了口气。
因为天气转暖,已经七点的天色还不算太黑,不过道路两侧的路灯却已经先亮了起来。
墨蓝的天空下,盏盏灯火仿佛迎夜的使者般并列两排。树木也熬过了寒冬,一些抽绿的枝头已经发起了小小尖角,点点新绿在枯黄中勃发生机。
景恬以为沈维霆只是在家的附近走走,但是没想到他却一路沿着门外的小道往外走。
她愣了一下,慢慢的跟着。
沈维霆也不急,见景恬的步伐慢了下来,也自动调整,与她并肩走着。
在路灯的照应下,两人的身影在地面浅浅交织,寸寸相融。
他会心一笑,侧头去看将头发扎起,露出柔美五官的景恬,声音轻若迎风:“上一次我们走在这条路上,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景恬打量了一下四周,起初没认出来,后来才认出这条路是当初他经常拉着她跑的一条路。只是因为她每次跑的时候嫌远,所以只来过一次。
以前的这边只是一圈清池绿草,可是如今却修建起了几个临风小亭,以及一些可以供往来的人坐着的石凳。
因为这个点大家都吃过饭了,所以往来的人也比以前多了。
沈维霆不介意景恬的沉默,在原地热身了十分钟后,对她说道:“走吧,我们运动一下。”
景恬惊住:“要……跑步?”
沈维霆弯唇一笑,本局深邃俊美的五官被这股笑衬托得温柔缱绻:“你可以在后面跟着我,但是不要落下太多。”
景恬抿唇,还没说话,沈维霆已经开始跑了起来。
她也只得慢腾腾的跟着。
沿着这片人工雕琢的河流跑了一圈又一圈,景恬在第七圈的时候改跑为走了。而沈维霆却没有,他还摆动着双臂,继续跑着,只是放慢了速度,尽量不离她太远。
而景恬也看出了他的用意,适当加快了频率,两人便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各自跟着。
走到第十圈的时候,沈维霆这才彻底放弃了跑,陪同着景恬走着。
景恬紊乱的呼吸已经调整过来,因为出了些许薄汗,她感觉整个人轻松了不少。而且呼吸更能抵达肺腑深处,由腹式呼吸吐纳出来后,整个精气神也充盈了。
沈维霆刚歇下,呼吸有些重,却不乱。望着四面已经被夜色侵占的河边,以及铺满了一地的鎏金,他缓声对景恬说道:“只要我们都不放弃,能够为对方多考虑一些,迁就一点,那我们就能重新并肩前行。”
景恬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她现在还是不想对这件事做出回应。走了一截后,她拐入了出口:“回家了吧。”
沈维霆暗自叹息,点头跟上。
第二天,景恬没有坚持自己开车,坐着沈维霆的车去了公司。这一个妥协,让沈维霆暗自高兴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