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听闻阿金的话,心里开始拼凑真相,隐约窥视到了重点,可是却又无法发散往下想。
阿金上前扶着沈维霆,急匆匆朝隔壁病房赶去。
两人刚走入景恬所在病房,就望见景恬已经满头是汗的从床上起身,因为疼得厉害,她的双臂一直在颤抖。
整个手背青筋暴起,就连额角的青筋也突起了。
看到这一幕,沈维霆心胆欲裂,立刻冲过去:“景恬,你不要这样。”
一直在跟疼痛对抗的景恬听闻他的声音,立刻瞪目,眼中有着浓浓怒火与怨怼:“别靠近我!”
沈维霆的步伐生生止在了三步远的地方,看着她独自苦撑,浑身颤抖,那一刻他也痛入了骨髓。
沈延走进来,看到的便是痛苦不堪的景恬,与满目悲伤的沈维霆。
他不知道景恬到底受了多重的伤,可是看到她手臂与胸前的绷带也知道她是不能移动的,可是她明明都那么痛苦了,为什么还要折磨自己?
就算是要见她爸爸,也不急这一时半刻啊。
“景恬。”沈维霆的声音嘶哑痛楚,让人闻之心颤。
景恬的心也在颤,可是颤又怎么样,她此刻已经不管了。
她忍住疼,气若游丝的问:“沈维霆,你要阻止我吗?”
沈维霆的目光绞着她。
“可以。”景恬撑起上半身,已经用尽了所有力气。痛苦绵绵不绝,蚕食着她的精神:“如果你要阻拦,那就看着我死。反正这也是你希望的。”
“不是!”沈维霆的心跳又开始紊乱,他伸手压住因为紊乱而悸痛着的心,沉痛解释:“我不是要杀你们,我是要杀你们后面的人。”
景恬想要大声反驳,可是她没有力气了,只能盯着他,浅浅勾唇。
笑容很浅,却凄厉割心。
沈延听到这里,立刻明白了经过。他望着独自苦撑的景恬,心突然一痛。这种不甘这种痛苦,他深有体会。
他立刻转身朝外面走去。
阿金本想让沈延帮着沈维霆劝说景恬的,没想到他什么都不说就走了。
然而没多久,又推着一张移动担架回来,他当即一愣,立刻阻拦:“小少爷,您这是要做什么!”
沈延睨着阻拦的阿金,声音不轻不重,却有着撼动人心的力量。
“你认为,你们能拦得住她?”
这句反问,让阿金哑口无言。他回头,征询着沈维霆的意见。
沈维霆看着兀自将目光转向沈延的景恬,泛白的薄唇软化了:“我带你去。”
已经疼得麻木的景恬听闻他这句话,没有感激,只是冷漠的盯着他。
沈延推着移动担架到景恬的床边,柔声对她说:“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景恬正是孤立无援时,听到这句话,一直绷着的脸出现了一丝裂缝。被意志控制的四肢瞬间一软,她整个人就虚软的朝沈延的肩膀倒去。
胸腔因为挤压,疼得她指喘气,险些又昏迷过去。
她攥紧了手,不让自己闭眼。
“你放开她!”沈维霆见沈延抱住了景恬,立刻愠怒,强势的呼喝。
沈延却不以为然,看向景恬时眼神布满了怜惜。看出她是肋骨骨折,他小心的扶着景恬,尽量让她不压着胸腔,轻柔叮嘱她:“待会儿会有点疼,你要忍住,我这就带你去见你的爸爸。”
景恬默默点头。
沈延抱起她时,她面色一僵,咬紧了牙。
过程很短,她立刻又被平放在了担架上,被沈延推着往外走。
沈维霆见状,狠着眼,大步上前。用眼神示意让阿金拦住沈延。
沈延被阿金挡开,眉峰一怒,见沈维霆自己上前推担架,想要追上去,却被阿金挡住。
“小少爷,这是三少和夫人的私事,你还是不要过于插手得好。”
沈延纵然不甘,也找不到能站稳自己脚跟的理由。
眼看沈维霆推着景恬走出去了,放心不下的阿金让门外的保镖守住沈延,不要让他出房间,这才跟着走了出去。
被拦在了房间内的沈延,目光阴厉,神色难测。
保镖不敢懈怠,直挺挺的守住了门。
在阿金护送着沈维霆走入电梯的时候,先前那个腰肢如水蛇的女人从转角处走了出来,带着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墨镜,辨不清五官。
可是她的嘴角却在颤抖,似在哭泣。
景恬在沈维霆上前推着他往外走的时候,就闭上了眼睛。现在的她,很乱。
不管是意识,还是心里,乱得毫无章法。
即使是闭着眼,她还是能察觉那双落在她身上,充满了哀伤的眼神。
电梯抵达,刚打开一股阴冷的风就吹了过来,电梯内密闭的空气瞬间被激荡,还弥漫着一股难以描述的寒气。
景恬蓦地睁开了眼,入眼的是一段不算明亮的灯光,以及阴暗的环境。
沈维霆见景恬睁开眼了,流转着悲伤的眼睛望着她,声音轻得仿佛风都能吹散。
“你爸在里面。”
景恬闻言,垂在身侧的手瞬间攥紧
守在那里的工作人员见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推着另一个穿着病号服的人走过来,立刻上前询问:“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沈维霆,冷着俊容,淡声回应:“我来看才被送下来不久的景意。”
那人打量了一下沈维霆,挥手拒绝道:“这里不是你们随便来看的地方,如果要看清出示医生的许可声明。”
沈维霆不理会那人的狐假虎威,回头看了一眼阿金。
阿金便走上前,从怀里拿出几张大钞递过去:“我们是家属,想来看看我们的亲人。”
守门的人见钱眼开,立刻笑眯眯的打开了门:“好,请进。”
沈维霆推着景恬走了进去。
那人也跟着走了进去。
进入里面存放尸体的地方,空气中的寒气比之前更重,这里是一个大冰库,温度比外面低了七八度。
“你们稍等。”那人很有眼力界儿,让他们等在那边,自己去找那具被存放着的景意的尸体。
沈维霆感觉这里很冷,担心景恬撑不住,伸手想要去摸她的手,看她冷不冷。
但是景恬却躲开了,而且还不等他扶起,就挣扎着要起来。
“你不要动,这样容易二次受伤的。”沈维霆压住她,心疼的提醒。
景恬不理会。
沈维霆只得改压为扶,眉目间是浓得化不开的痛苦。
阿金站在门口,默默地守着他们。
看门的那个人拉开了一个冰柜,拉开了存放尸体的拉链。当景意那张青灰的脸,从拉链的缝隙中出现时,景恬再也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
一颗颗眼泪如同盛不住的水,扑扑往外冒。一滴滴,一串串,流淌了一地。
她的眼泪也如沸腾的开水,灼痛了沈维霆的心。
“景恬。”沈维霆见她压抑着声音,却止不住抽搐,低声劝慰:“你不要难过,你爸爸肯定不希望看到你那么难受的。”
“滚!”景恬用力推开他,用完力后整个胸腔粉碎般的剧痛着。
沈维霆的身体也很虚弱,被她一推,踉跄着退开。等他按住突突跳着的心脏站稳时,脸色惊慌的见到景恬已经抓住担架边缘,艰难的往地面站去。
“景恬!”她的肋骨骨折还没恢复,这样剧烈挪动最容易使得骨折处再度挫伤,到时候万一刺伤了肺部就不堪设想。
但是他刚要冲过去,整个脑子却突然昏沉了起来,使得他的脸色瞬间也苍白了起来。
“三少。”阿金见到互相伤害着的两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看门的人见这里气氛不对,自觉的从旁边溜出去了。出去时,还不忘提醒阿金:“你们只能在这里呆十分钟,到时候如果你们不出来,那我就要找保全来了。”
阿金匆促的点头,回应了他的话。
“阿金,你出去等着。”沈维霆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景恬,看着她弓着腰,白着脸,咬着牙,一步步,一寸寸朝景意躺着的冰柜靠近,眼中的光芒也在一寸寸断裂。
阿金忍了忍,最终还是走到了门外。
景恬走得很慢,头发披散着,混着汗水,合着泪水,贴在了脸颊上。她脸色的煞白,与头发的乌黑,形成了鲜明对比,凄迷哀艳。
沈维霆深吸了两口气,才稳住了开始悸痛的心,亦步亦趋的跟在了她身后。
景恬的眼中心中全是躺在那里生息全无,面色青黑的景意,她不敢相信之前还对她笑,叮嘱她有空过了就回家看他,而且还一直护着她想要将她带走的景意,此刻竟然会成为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喉咙被痛苦的抽噎磨得生疼,她的心仿佛被凌迟着疼得让她的呼吸都难以为继。
好不容易靠近了景意的冰柜,她伸出颤抖的手,腿却软了,一下子跪了下去。
因为挤压,她感觉整个胸腔仿佛被吸入的空气搅得四分五裂,那些如刀尖的气息似乎随时会从她胸腔内破体而出。
她咬牙忍着,因为忍得用力,她的嘴间开始流转出一股腥甜的气味。
“景恬!”沈维霆看她走得艰难,心如刀割。如今见她一跌,几乎吓破了心。
可是他的手还没触碰到她,就被她嫌恶仇恨的眼神逼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