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不理就是个二球派的货色,本来是性无能,又不想去治病,在圣洁的强烈要求之下,才勉强去医院,终于有了好的结果。但圣洁抱着孩子在省城的大医院里准备回家时候:
“这个妇女,你别哭,------,”吕大夫安慰。
“你叫小洁吗,我们院长叫你,在他的办公室里,走,跟我走吧?”张护士非常热情地叫圣洁。
“我不去了,我想回家,我想快快地回家,这里不是我久留的地方,不是我久留的地方,”圣洁哭哭啼啼地抱起孩子就往外挪,不知是没有看见,还是没有看清,一挪脚步,大人带小孩一块跌倒在光溜溜的地板上,原来是衣服挂在了办公桌的一角。
“我们院长是你什么人?他问了你好多话你都一言未答,他给你带了好多的东西,不过这种病真正能治好的极少,有的------,”在回家的路上司机问圣洁,他没有把话说彻、说到底。有半句话咽到自己的肚子里,他明白这半句话如果说出的时候,眼前的妇女她能接受这个无情的现实吗?她不痛苦地趴在座椅上或者是叮当叮当的嚎啕大哭,就像小车的摇摇晃晃----走那土路的时候。他见得比较多,一般的人都难以接受这半句话。
“哎!他是我的一个老同学,”圣洁吐出了一句话,司机再说什么,她又是闭口不答,只是透过小车的玻璃,望着窗外的蓝天,静静地发呆,她自言自语地问蓝蓝的天空:“你就是蓝天吗?你就是白云吗?蓝天啊你的清清的蓝在那里?白云啊你的柔柔的白在何方?都说蓝天的蓝是天空的美丽,都说白云的白事无私的象征,可你们的美丽在那里?可你们的无私又在何方?怎么就没有一点点的美丽从我身边飘过?怎么就没有一丝丝的无私从我的乳汁中流过?还我儿子的水淋淋的眼睛,还我儿子的扑东扑西的蹦跳,还我儿子的朗朗的笑声。我给你们磕一百个响头,我给你们磕一千个、一万个响头,我天天给你们磕头,我都门里门外的走路----心甘情愿,我都上上下下的望天----无怨无悔。可是,可是,蓝天还是静静的蓝,白云还是纤纤的白。你们的耳朵呢?你们的神经呢?耳朵是被狗给咬了一半,神经是被刀给挖了一段,你们怎么不说话呀!你们怎么无声无言?难道,难道,我的咚咚的心跳;难道,难道,我的声声的言语;在静静的蓝天里溅不起半点涟漪,在柔柔的白云里划不出半道霞辉?风,我借你的吼声,雷,我借你的惊呼,我和你们拼了,我和你们拼了,还我儿子活蹦乱跳的生命,呵呵呵,这几不过是一个母亲无奈但又难言的苦衷。命运啊,命运!呵呵呵!”
在圣洁的家里,空气好像凝结成冰,热量好像没有了高温,圣洁天天看着孩子的小手,泪花就是河水滚滚。
“孩子,你也别太伤心了,富贵难由你我定,好坏自有风吹云,我早就算见了,这些都是上天的安排,这些都是前世的风云,不用哭了,不用再浪费多余的钱财,我也打听了好多好多这样的事例,要不一赌气算了,今天夜里我就做个恶人,连夜把他扔到荒郊野外,省的整天哭哭啼啼,”二孔明流着泪花说,他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天天如此,日日如此,再好的神经也有崩溃的时候。
“不!不!他是我十月怀胎的结晶,他是我全部心血的灵魂;就是受如山的苦,就是流如海的泪;我也要看着他成长,守着他成人,只要他------”圣洁说道这儿,不忍心说下面的字眼,只是------。
“可是------?”二孔明又说。
“我明白,这些事情我会处理好多,我不会趴下去,明天呢,我就去看看其他的事情!”圣洁不敢说王不理的事情,只好用其他二字代替,他怕老公公听了又是一排排的哀声与哭声。
第二天,圣洁去打听王不理的尸检结果。不听不要紧,一听却是大吃一惊:“什么,他是心肌梗塞而死?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他------?”
“我们知道你的心情,也非常理解你的心情,但科学就是科学,你得相信科学,这不是我们伪造的,是根据一个一个的数据得出的最科学的结论,”一人很柔和地跟圣洁说。
“王不理啊,王不理!你如有在天之灵,你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死的?临死还是这么个结果,”圣洁哀叹一声。
圣洁抱着王不理的骨灰,眼泪,眼泪,眼泪是三月里的小雨,哗啦啦地流个不停;眼泪,眼泪,眼泪是河里的细草,在微波里激荡个不停。按照农村的习俗,这样的事情应该有兄弟抱骨灰,可是云玉在牢房里,不能让他出来抱骨灰盒把,况且他也出不来呀。圣洁多么想把王不理的尸体弄回小王村好好地安葬,吹吹打打地安葬,可是大城市有大城市的规矩,她们无能为力呀。眼看着无人来抱骨灰盒,圣洁只好自己亲自护送王不理回家。有几个本家的兄弟说他们来抱。圣洁说:“不用了,我再送他一层,好坏都是夫妻一场,好坏他也在世界上走了一圈,虽没有轰轰烈烈,但也是大丈夫一个。虽然他的所作所为我不赞成,但是现在的生活谁又能左右千秋呢?谁又能保证自己的身上没有屎疤呢?我为他的砍手指头而抱他,我为他的改邪归正而抱他。”众人不再言语。
可是到了小王村,又有几个老头坐在村口不让进村,说是死在外面的人怎能进村,要是给村里带来灾灾难难谁能担待得起?圣洁无奈,入村随俗,只好把王不理的骨灰盒抱到村外的野地里,临时搭了个棚棚。
因王不理平常和人们少言寡语,前来帮忙的人也少,圣洁又吩咐本家的几个兄弟挨家挨户地去求人家,不过在圣洁这儿补课的学生们的家长们却都来了。人们都这样说:“要不是看媳妇的面子,谁给他帮忙?”
没事的时候风平浪静,一有事就风风雨雨,说什么的都有,有的人就说王不理眼高,二孔明精能,是这回事吗?王不理的眼高,能怪他吗?二孔明的精能是怎么回事呢?
就说盖房子的事吧,拉基牙(方言,扎根基用的大石头)的时候,王老汉就说三道四,不是嫌拉的基牙少,就是嫌拉的基牙没有平面,和拉基牙的吵了好几回。扎根基的时候,敲基牙的工队换了好几拨,谁家扎得根基王老汉都看不上,有的嫌摆的基牙不在一条线,有的嫌敲得基牙没有了平面,还有的嫌浪费了自己好端端的基牙。盖房子的事就更得说说了。王老汉天天不是拿水平尺靠墙,就是拿铅垂吊角,眼睛一斜,嘴一歪,鼻子好像还跑偏了一点点,有一点点的偏差不行,拆了重来。
有一回,大工程基本完工,王老汉看出了大毛病,大墙上面有五层砖的砖缝没有对齐,二孔明不干了,和工头吵了起来。
工头说:“老师傅,那就是个小毛病,你站在下面拿望远镜看都看不出来,除非爬在上面用钢板尺比靠,偏差也就是过不了半个公分。再说长度也不长,就一米左右,你就放过我吧?这一个活儿我翻工就翻工了七八回,不用说挣钱,赔少了就哦米拖佛。”
“不行,你没有这把儿就别骑这马儿,我一辈子能盖几回房?再说这也是传辈数的事情,怎能马马虎虎?拆,拆了重来,费了的砖头,沙子钱你的赔我?”王老汉气愤愤地说。
周围的相邻都劝说:“算了吧,肉眼都看不出来的事情,何必那样较劲,况且乡下的临时工队怎能有你要求的水平?就你的那要求,孙悟空也不敢给你盖房子。”
二孔明一听,更来了劲头,嚷嚷着说:“站着说话不腰疼,把这事搁得你们头上试试,你们懂得什么?我干了多年的钣金工,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们看不出来,是你们的眼睛歪倒裤裆里了,怎能看见?”
这句话说的人们闭口无言,纷纷离去,二孔明再有什么事,看热闹的多,劝说的少,都怕他的裤裆子话。人们就流传下来一句话:王老汉盖房----不用花工钱一分,弄得好,还有挣头。他要求工队坏一赔十,谁敢给他盖去?跌倒他手的人跑也跑不了,跑了就半个皮钱儿也没有,干认倒霉吧。王老汉的老伴呢,年轻时打扮的花枝招展,谁家有个事事务务,她都懒得去帮忙,一说就说自己什么也不会,去了也是大眼瞪小眼,还不如不去。有事的时候,就看出了你在村里的风风雨雨。
人员在圣洁的努力下,不管怎样来了不少,站在院子里也是黑压压的一大片,可是谈到请响起(方言,吹打的,老家的习惯,谁家老下人,都要请一班吹吹打打的到此打闹一番。如是有钱的,雇上两班吹打的,你来我往,互相比赛,好不热闹。一般是一笙、一唢呐等为一班响起),有的人就说一个小口,还请什么响起,早晨起来,挖个坑简单了事。圣洁却说:“不管怎样,他也是父母生养了一回,孩子有了一个,我不能看着他孤琳琳地走去;我不高攀,也不低就,人家怎样,我也怎样,让他走入阴曹地府也说我对的起他,孩子也要披麻戴孝,亲戚本家都要大动,该送裤子的送裤子,改送头脑的送头脑,不能拉下。”
(老家的习俗,谁家老下人之后,一班人员就得通知亲戚朋友,叫送孝。挨近点的主要的亲戚是一条裤子,一个头脑;稍微远点的就是一头男,一头女。按人数腿,人人有份。裤子、头脑都以白布为计算单位,一条裤子就是三尺白布,一个头脑就是三尺白条----头上缠得孝布,约2寸宽左右.送孝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送孝的人不能直接抱着孝布进入亲戚朋友的家门,一定的打问的明明白白,确实无误,才可进入,一旦有个失误,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出殡的那天,云花挺着个大肚子,也来送高高一回。决斗阿灵说不用去了,看你的样子,就是这几天的月子,要是有个闪彻(方言,不好的意思),谁能担待得起?可云花就要来,说什么也得送高高这最后的一回。眼看着高高的灵柩缓缓的离去,泪人的云花却感觉肚子疼。
夜晚八九点的时候,不好的消息传到圣洁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