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碗粥你们仔细扣上，留给皇上吧。”王昙雅额上带着细汗，把托盘交给婢女的时候，甚至觉得整个身体都轻了许多。
“娘娘，您要回去吗？”婢女见王昙雅的情况不是太好，关心的问道。
“我没事，若是皇上问起，就说我回去凝箬阁了。”王昙雅微笑了一下，接过婢女递来的外衫披上。
凝箬阁的侍卫已经收到命令撤掉，汐儿知道王昙雅没事了，高兴的同时，还在替玉琮担心。
而且在玉琮眼圈发红的回来之后，汐儿积攒了的担心更是化为一连串的问题。
“玉琮昨晚去了哪里啊？为什么我问门外的侍卫，他们都说不知道？还有小主现在怎么样？为什么还不见她回来？”
玉琮干笑了一声，“小主已经没事了，现在在皇上的寝宫休息，这些都已经过去了，就不必再问了。”
汐儿被玉琮的态度噎了一下，不解的眨了眨眼，还没等再次开口，玉琮就摇了摇头离开了。
“怎么回事啊……”玉琮摸不着头脑，只得去站在了门口等王昙雅回来。
入夜，月光倾洒下来，凝箬阁与杨柳斑驳交替的影子在石板路上层叠，规律的蝉鸣声掩盖了来人轻微的脚步声，汐儿靠在凝箬阁门口，不时点着头。
一直没有好好休息的汐儿感到阵阵困倦，却努力撑着自己想要等到王昙雅回来。
直到一袭素衣的王昙雅出现在她眼前，她却差点栽倒。
“汐儿？你怎么一直在这等啊？”王昙雅心疼的摸了一下汐儿的额头，还好，她没发烧。
汐儿赶紧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确定了眼前是真正的王昙雅之后，才觉得自己的眼圈有些潮湿。
“小主，您受苦了。”汐儿上下打量着王昙雅，看见她手上的伤时，简直比自己受伤还要难受。
“进去说吧。”王昙雅身形晃了晃，汐儿赶紧掏出帕子给她擦着额上的汗。
“小主，您果然吉人自有天相，皇后娘娘也不敢拿您怎么样！”汐儿扶着王昙雅坐在床上，一边倒热水一边说着。
王昙雅苦笑一声，她若真是吉人，也不至于如此狼狈，最后还要靠皇上救她了。
淳贵人救她，皇上救她……若是有一日，他们都无能为力时，自己是不是就要像前世那样，孤单冤死？
总是靠别人，终究不是办法，必须要……主动反击了！
入夜之后，本来还是高挂在空的皎洁明月渐渐被一丝丝阴云遮盖，光线开始暗淡起来，整个皇宫陷入一片黑暗。
除了值夜的人手中提着的灯笼，就只剩下偶尔露出一丝光华的几点疏星了。
御书房的窗纸上映着一站一坐两个人的身影，站着的人不时躬身，似乎在答应着什么，最后那人拱手做了个揖，转身离开御书房。
陆公公在人走后进了书房，换下燃的只剩一截的蜡烛，刚想走，就听见楚若宸叫住了他。
“即刻去叶府，召叶子谦前来，朕有要事。”楚若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面色严峻。
“奴才明白。”陆公公赶紧点头，快步离开。
条案上有一个打开的折子，上面并没有批注，楚若宸在陆公公走后又拿了以来，看过一遍后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王丞相拖了这么久的事，终于还是解决了。
楚若宸合上奏折，打开抽屉放进去，放松了身体靠在椅子上，闭目等着叶子谦到来。
水患这等要事，本就是丝毫耽误不得，江东卫州府知府已经开仓放粮，但若没有朝廷支援，那点粮食根本撑不了多久，如果有心人在此时挑拨无辜百姓，那将对朝廷造成严重威胁。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楚若宸深知这一点。
窗边的熏香有镇定安神的效果，楚若宸靠了半晌，觉得有些昏昏欲睡，便睁开眼睛起身熄了熏香，推开窗子让夜风吹进来。
窗外的气息带着风雨将来的潮湿和闷热，楚若宸站在窗口看了一会儿，直到提着灯笼的陆公公出现在视线内，才重新关上。
叶子谦穿着简单的便服，因为陆公公的口气很严肃，他甚至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只是随便系在脑后了事。
“微臣参见皇上。”
叶子谦拱手行了个礼，试图从楚若宸的表情上看出一丝焦急的情绪来。
“小妹呢？”楚若宸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叶子谦一愣，陆公公说皇上有要事相商，总不会是关于珺瑶公主的吧。
难道说珺瑶公主出了什么事？
“微臣并不清楚公主行踪，难道公主她……？”
“看来小妹今天没住在叶府啊。”楚若宸似是自语了一句，就在叶子谦觉得尴尬的时候，皱起了眉头。
“太傅，宣抚使的队伍已经整装待发，朕要你趁夜即刻出发，前往江东！”
叶子谦在朝政上的反应绝对敏捷，虽然有些意外楚若宸竟然这么快压过了王丞相，当下行了个大礼，“微臣遵旨！”
“太傅一路小心，朕会时刻注意王丞相的动作，但你仍要十分防备。”楚若宸十指交叉在桌上敲了敲，给叶子谦忠告。
“是，微臣明白。”叶子谦重重点头，一直惦记的事情终于有了发展，叶子谦难掩心中激动。
“那就好，你现在就去军营吧。”楚若宸起身拍了拍叶子谦的肩膀，整个朝堂他最为信任的就是叶子谦，不仅仅是君臣关系，有时候，这还是一种不易察觉的友情。
叶子谦领命离开，等到回头看到御书房的烛光已经消失时，才想起忘记问楚若宸珺瑶公主的行踪了。
上午时，珺瑶公主的态度分明就是十分生气了，虽然自己反复强调不会带珺瑶公主去江东，但依照珺瑶公主的个性，真的能这么算了吗？
叶子谦一边摇头一边想着，随后才察觉到，自己与珺瑶公主相识不久，真的能说有多了解她吗？
楚若宸打着灯笼，最近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大事解决之后，才想起现在应该待在寝宫的王昙雅来。
他走的时候来不及解释，如果被王昙雅误会……罢了，哪有什么误会。
楚若宸一边想一边无奈的苦笑，他将王昙雅关进慎刑司是事实，根本没什么好解释的。
等到楚若宸心中百味杂陈的回到寝殿，想着要怎么跟王昙雅道歉，结果却被两个婢女告知他，王昙雅已经走了。
心中乍然落空了一块的感觉并不好受，楚若宸咬了咬牙，进了房间。
桌上盖着的瓷碗下带着一圈水珠，应该是热度冷却了之后凝结而成的。
楚若宸暗说自己也没有吩咐别人准备这个，就听到旁边一个婢女低头解释。
“皇上，这是蓁贵妃娘娘做的，还嘱咐奴婢好好盖着。”
“真的？”楚若宸心下一喜，刚才的失落全数化为惊喜。
“是……是的。”那婢女没见过楚若宸瞬间表情变化这么大的时候，有些犹豫的答应了一声。
“你先下去吧。”楚若宸咳了一声，恢复冷静，让婢女下去。
桌上的莲子汤已经冷了，楚若宸拿起勺子舀了几口，笑容在脸上化开。
她果然还是惦记着朕的。
凝箬阁内，王昙雅躺在床上，本想让汐儿也去休息，但她坚持留在屋外，说怕王昙雅哪里不适，却找不到人。
蜡烛已经被熄灭了，窗外阴云厚重起来，整个屋子伸手不见五指。
但就算这样，王昙雅却久久不能合眼。
身体上的疲累让她觉得昏昏沉沉，但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出楚若宸的样子。
明知道这样对自己毫无益处，但意识却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
越是想忘记，就越是想起，头脑越是清醒，就这样陷入了一个循环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依旧没有亮起来的意思，门轴发出的吱呀声却让王昙雅从这个循环中逃了出来。
听到来人故意放轻的脚步声，王昙雅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收起警惕闭上了眼睛。
就算不明显，但王昙雅仍然听出了脚步声的主人，那是楚若宸。
就像玉琮说的那样，他刻意跑了一趟，就是为了确定自己睡得是否安稳。
王昙雅故意放平了呼吸，装作睡着的样子，楚若宸的手停在王昙雅脖颈边上，然后捏着被角往上拉了一下。
王昙雅的心跳快了一拍，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楚若宸微不可闻的叹气声被王昙雅听在耳中，她几乎想开口问他究竟在愁些什么，烦些什么，但接下来的动作，让王昙雅紧紧抓住了褥子，大脑空白了一瞬。
楚若宸俯身吻了王昙雅的侧脸。
王昙雅从未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下感受过楚若宸的吻，柔软的唇瓣带着微凉的感觉，温柔而又小心翼翼。
这个吻只有一瞬，等到楚若宸重新带上门离开后，王昙雅颤抖着手臂扶上自己的脸。
她果然还是怨不起来那个人啊。
王昙雅无奈的笑了一声，睡意全无。
京城的夜色没有一点黑暗的感觉，通明的灯火宛如一条燃烧着的蜿蜒河流，载着歌声和蜜语一直延伸到未知的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