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拘谨地坐在萧逸的车里,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刚刚在办公室的那一幕实在是太暧昧了,此刻她的心还怦怦乱跳呢。
“冷吗?”萧逸瞥了一眼坐在副驾的顾念,她耳朵红红的,半垂着头,一副羞答答的样子,让他心情大好。他关掉冷气,落下车窗,让裹着潮气的风吹了进来。
夏夜的风吹在脸上,有股微微的暖意,顾念这才觉得舒服一些,略有僵硬的身子,微微松懈了一些,靠在了背椅上。
她侧着头,偷偷打量着萧逸,只觉得今晚他似乎哪里不一样了。他一定是看到自己发的微信了,唉,等下该怎么面对他啊?
顾念将小脸藏在十指里,默默地哀叹了一声。
“下车吧。”萧逸停好车,心情愉悦地看着面前的小鸵鸟。
小鸵鸟慢吞吞地跟着他下了车,然后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进了饭店。
与其说是饭店,倒不如说是一个温馨的饭馆才对。铺面不大,但是却很温馨。七八张方桌上铺着红白格相间的桌布,每张桌子上都垂着一个橙黄色的小橘灯,暖暖的光,看着就让人觉得窝心。
“萧逸,你可好久没来了,快坐。”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笑眯眯地端了两杯水过来,在将水放到顾念面前时,不免多看了两眼。
“蒿子,带朋友来尝尝你的手艺,两份招牌面。”萧逸似乎跟老板很熟,连菜牌都不用看,就一口气点了手撕牛柳、酱香豆腐,还有糯米丸子三个菜。
“够了够了,咱们吃不了的。”顾念急忙制止了萧逸,生怕他再报出几个菜名。
“你微信里不是说饿了吗?”萧逸故意使了下坏,果然立刻就看到顾念红了脸,不过他被那句“咱们”给愉悦到了,便不再逗她了。
大半夜的,整个饭馆里就她和萧逸两人,顾念尴尬地坐了一会儿,最后实在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便主动和萧逸闲聊起来。
“这家店你常来啊?”
“嗯。从大学时候就经常来了。他家开到很晚,所以有时候半夜饿了,就会偷溜出来。”
“这里离学校好像不近啊。”
萧逸扬了扬眉头:“我大学时期不住校。”
“哦。”顾念心里腹诽了一句“有钱人”。
“我大学时,兼职给一些小公司做些广告片和宣传片。”许是猜出来顾念心中所想,萧逸补充性地为自己解释了一句。那段岁月虽然很苦,可是却也让他得到了很多实践经验。
“啊?”顾念讶异于原来他还有打工的经历,更惊讶于他的“读心术”—好像她想什么,他都能猜到。
“那你呢?大学的时候都做些什么?”对她的过去,萧逸开始感兴趣起来。
“大学?”顾念回想了一下,四年的时间虽然很长,可是如今回想起来,却突然觉得很短,这四年里,她似乎一直都在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寻找。
“你不是不想听吗?”顾念端着水杯,歪着头看着萧逸。
这个记仇的丫头。萧逸笑了笑,看来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的拒绝。
“那我现在想听了呢?”萧逸也学着顾念的样子,歪起了头。
“可惜我不想说了,唔,面来了,开动开动。”顾念拿着筷子,坏坏地笑了起来。
萧逸回头看了看端着饭菜越走越近的蒿子,无奈地摸了摸鼻子,真是不巧啊。
有什么能比得上在饥饿的午夜吃上一大碗热乎乎的汤面来得过瘾呢。更何况,面条爽滑劲道,面汤味美料足,更别提那三样精致的小菜了,顾念眯着眼差点将舌头都吞进肚子里去。
顾念连面汤都没放过,最后是捧着肚子、打着饱嗝挪上了萧逸的车。
“好吃吗?”
“好吃!”顾念慌忙点了点头。
“那可以说说了吧。”
“什么?”
“刚刚你不想说的事情。”萧逸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大有顾念不说,他便不走的架势。
顾念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坦白交代比较好,可是从何说起呢?
是从高三那年,在荧幕上看到的那个有着细碎短发的年轻男孩讲起,还是从那部红极一时、他自导自演的微电影《爱?殇》开始?
高三时,瞒着父母偷偷更改了报考志愿的忐忑。
大一时,独自拎着行李箱兴奋地报到,却在听到他被UCLA破格录取,提前一年出国读研时的号啕大哭。
大二时,她拿到了奖学金,可是却比他当年差了一档,不免有些小失落。
大三时,她第一次拍的短片得到了老师的赞许,说有他的风范,她开心得一夜无眠……
往日的酸甜苦辣,一一浮现。
也许从什么时间开始的,顾念早已经记不住了,但是她清楚地记得,这四年里,她从未停下过追梦的脚步。就像是一个虔诚的信徒,纵然身边没有他的影子,却还是跟着他留下的脚印一步步前行。
如今,她终于来到了他的身边,可以坐在一辆车里,缓缓说出以往的那些甜蜜与酸楚。
“听起来很疯狂吧?”顾念揉了揉鼻头,在偶像面前坦言自己的追星历程,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夜空中,明星闪烁,可萧逸却觉得满天星辰都不如眼前的这个小傻瓜夺目。
真是个可爱的小傻瓜啊,萧逸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念,只觉得今晚的她格外漂亮。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格外的清甜,一件件往事或忧或喜或悲或欢,让他的心也不由得随着她的诉说或上或下、起起伏伏。
那些属于少女情怀的小故事,就像是落入到黑土地中的春雨,一点点侵入了他的心。
萧逸突然很庆幸自己能遇到顾念,认识顾念,庆幸当初自己没有错过这样一个可爱的、又让人动容的女孩。
“谢谢你,顾念。”萧逸的手不由得握住了顾念的手,眼里也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萧逸突然一下露出的温情让顾念有些意外,更加觉得不好意思,她慌乱地挣扎了两下,却发现萧逸根本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她知道自己拗不过他,便不再做无用功,只是低垂着头,不敢说话,一颗心却怦怦乱跳起来。
萧逸也没有再说话,此刻他心里满满的都是甜蜜的幸福,整颗心都被融化了。
此刻他才体会到,什么叫作“被爱”。原来被人爱着是这样美好,可是更美好的,便是他也喜欢上了她。
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是什么?
不是甜蜜的初吻,也不是跟心爱的人手拉着手看日出,不是周末的懒觉,也不是冬日里暖暖的被窝,而是,顾念终于遇到了萧逸,萧逸也没有错过顾念。
回去的路上,萧逸一直嘴角带笑的模样,让顾念心里直打鼓。她不想去考虑萧逸今晚反常的举动,此刻她困得眼皮打架,靠在座椅上,简直快要睡着了。
车里飘荡着舒缓的钢琴曲,黑色的车子缓慢而平稳地行驶在空旷的马路上。当萧逸将车子缓缓停在子悦公寓楼下的时候,顾念已经靠在座椅上睡过去了。
小区里昏黄的灯光从车窗外洒落进来,萧逸借着黯淡的灯光,静静地看着面前熟睡的小人儿。
原来,她竟是这般的美丽,为什么以前他没有发现呢?
小小的鼻翼微微起伏着,香甜的气息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那种淡淡的香气,不似俗艳的香水,倒仿佛像是夏日湖畔里糅着莲香的柔柔水气。
许是睡得不舒服,顾念扁着嘴挪了挪身子,灯光下,她的孩子气越发显得可爱。
萧逸哑声失笑,小心翼翼地探着身子想去翻她包包里的手机打给子悦,可是手伸到一半的时候,却又顿住了。他笑着轻轻拨开了顾念额前的碎发,然后发动车子,握住方向盘,再次驶入了茫茫夜色中。
第二天,萧逸是在顾念的尖叫声中醒来的。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顾念光着脚站在卧室门口,盯着沙发上睡眼蒙眬的萧逸,大惊失色。
萧逸揉了揉耳朵,坐起身来,柔软的毛巾被从他光滑的身上滑落下来,露出里面结实的胸肌,立刻让顾念红了耳尖。
“你,你怎么不穿衣服?”顾念扭捏地转过头去。
“难道你睡觉还穿着衣服?”萧逸大咧咧地一把扯下身上的被子。
“啊!”顾念捂着脸转过了身去,又羞又恼,直到身后的脚步声消失了,才慢慢转过身去。
“大变态萧逸。”她恨恨地咬着牙,放下了手。
“我哪里变态?我又没脱你衣服。”身后的某人阴森森地说道,又成功地吓了顾念一跳。
顾念转过头去,就看到只穿着一件睡裤的萧逸,正歪着头靠在门边,一脸坏笑地看着她。
“你,你,你,你怎么把我弄到你家来了。”这样的萧逸太不正常了,从昨晚就开始不正常了。
她一大早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里,灰蓝色的床铺,还有黑白灰的家具,她吓得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好在自己身上的衣服丝毫未动。当她看到立柜上刻着萧逸名字的奖杯时,慌乱的她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是萧逸。
若是萧逸知道了顾念的这个想法,恐怕会更加觉得自己将顾念带回家的举动英明之至。不过,此刻就算他不清楚顾念真实的想法,也丝毫不影响他面不改色地说谎:“你在我车上睡着了,我又不知道该把你送哪里去,只能把你带我这儿了,要不然把你扔在路边,你又该说我没良心了。”
“你……”萧逸故意提到了昨天的微信,让顾念更加不知道如何反驳。
她当然不知道萧逸曾偷偷跟着她去过公寓,自然知道她住在哪里,也没想到萧逸要是真想送她回去,是可以打给子悦,再不济也可以打给徐梓溪问一下的。
总之,迷迷糊糊的顾念在听了腹黑的萧逸几句精明的话之后,就自动放弃了行使追究责任的权利,自动自发地逃到卫生间去洗漱去了。
乳白色的洗手池边摆放着一组干净的洗漱用品,粉红色的毛巾、印着花朵的漱口杯、一支未拆封的女士洗面奶,还有同品牌的面霜……
她正诧异,萧逸在外面敲了敲门,顾念忙去开门,一打开门便看到一支粉色手柄的牙刷,“放心用,全是昨晚新买回来的。”萧逸满意地看着顾念张着大嘴傻傻的样子。
“昨、昨晚?”若是她没记错的话,昨天他们吃完饭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吧,这洗面奶和面霜……
“街口有一家二十四小时的综合商超,以后你有急需的话也可以去那里买。”萧逸似乎不愿多做解释,将牙刷塞到顾念手中就关上了门。
以,以后?!
顾念觉得自己今天像是变成了傻子,不仅说话变成了结巴,连脑细胞都明显不够用了。
不过,一想到萧逸半夜还为自己出门去买这些东西的时候,顾念就激动得手脚发抖,刷牙时手还不停地发抖,弄得胸前滴满了牙膏沫。
她不舍得弄脏了萧逸买的毛巾,便扯了些纸巾将衣服上的牙膏沫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则直接用手拍干。再三确认了镜子里的自己十分得体之后,才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我洗好了,你用吧。”明明是很正常的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有几分别扭。
萧逸点了点头,上身的肌肉让他看起来更加的酷:“衣服放在卧室里,你去试试。”
说完话,他便关上了卫生间的门,将目瞪口呆的顾念一个人留在门外。
怎,怎么还有衣服?!这家二十四小时商超真的什么都卖吗?
他不会连内衣裤都……顾念慌忙跑进了卧室。看到床上那件白色的女士T恤时,才放心地呼出一口气—还好萧逸还没有不正常到变态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