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雇佣兵进来了,脑子里一下子就乱了套。这样说来,文雀不知在何时已经通知了这些网名狂徒,但是为什么时间赶得如此巧,火局刚刚将封石完全拆除,他们就到了?既然雇佣兵已经到了,那方才我和火局谈话的时候,火局为何没有一点异常?
就在我发愣不知所措的时候,一群人打着高亮的手电,已经站在林局旁边了。四五个手电光柱全部打在我的身上,我想藏匿起来,已经为时已晚。他用手挡住刺眼的光亮,大致地看了一下。
这是穿着土黄色迷彩服的四个大兵。他们全副武装,头戴贝雷帽,脚蹬黑皮靴,为首的一个还带着墨镜。和我想象中不同的是,这四个人中只有黑人算是其他人种,其余三个都是黄皮肤的亚洲人。
方处和碌碡被他们用枪抵住后背,黑着脸不说话,火局则神态自若,仿佛没事人一般。那个为首的雇佣兵,用手电在我身上扫了一番,然后笑了笑,跟火局交头接耳地说了几句。火局也笑了笑,指着我说:“他就是龙清潭的外甥了。”
看着火局和雇佣兵头子亲昵的举动,我心中升起了一丝极为不详的预感。一种无边的恐惧笼罩了我的全身,难道火局和雇佣兵也有瓜葛?
火局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点燃了一根烟,说道:“小简同志,你这次任务完成的很不错,简直是超出了我的预期。我本来你会被文雀弄死,可是我太高看他了,真没想到,一代英雄居然死在你这个废人手里。”
此言一出,一切都明了了。真正的内奸,并不是文雀,而是眼前这个趾高气昂的火局。他之所以在此之前跟我透露出文雀是内奸的消息,就是一个反间计,让我反水文雀,从而自相残杀。
而我,居然轻信了他的鬼话,从而对文雀起了嫌疑,成为他身边最危险的一根钉子。回想整个事件的过程,我就想一只猴子一样被火局耍,从而对文雀痛下杀手。难怪这么长时间以来,文雀都没有露出马脚,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内奸。
想到此时,我只感觉心口钻心地疼痛,那一刻,内疚羞愧无地自容,这诸多的情感在我心中翻腾,我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嗓子里像是被灌满铅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我浑身顿时失去了力气,向前一扑,跪倒在地。
我想哭,可是欲哭无泪。我知道我已经犯下了弥天大错,而且无可挽回,是我的愚蠢和轻信谗言铸成大错,不仅让火局的诡计得逞,最为可恨是的,我杀死了文雀,我亲手杀死了无辜的文雀。
我不敢抬头去看,我不敢对视每一个人的眼睛。我干的是一件亲者恨仇者快的蠢事。我知道碌碡和方处此时一定想亲手撕碎了我,而以火局为首的雇佣兵们,肯定得意洋洋地在心里骂我傻 逼。
我更不敢回头去看文雀的尸体。他昨天还是生龙活虎的男人,如今却倒在干涸的血泊里,变成了一具尸体,他的冤魂还在空中飘着吧,就算鬼魂智商不高,现在也一定恶狠狠地看着我吧。
我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恩在地上的手掌已经摸出血来。往日那和文雀一起的,或好或坏的场景在我眼前闪过,我知道这件事不能就此作罢,我必须做点什么。
我已经没有勇气从这座古墓中再走出去了。我没法去面对黄莺和若兰,也没法面对外边的阳光,况且,火局和雇佣军也不会让我们活着出去的。于是,我做了一个决定,一个我如今唯一能做的决定,那就是死在这里。
当然,我不能白死,起码要拉上一个垫背的,也算是我对文雀的一点弥补,当然这个人最好就是火局。杀心一起,我的脑子立刻变得清晰起来,往日那些看起来极为困难的事情,在此时都已经微不足道。
除去生与死,人间无大事。当一个人看透生死的时候,便会觉得世界也就是那么回事,人生也就是那么稀松平常,而生活本身,就是这些稀松平常的小事的几何,只不过其中带了那么一点偶然性。就是这点偶然让人烦恼忧愁,痛苦不堪,而当你看透这些的时候,所有的一切不过云云。
我的脑筋快速地转动,思考着心中的复仇计划。如今,我已经完全陷入劣势,不仅仅是面对全副武装雇佣兵,武器装备上的劣势,还有我干掉自己人的心理劣势。但是,反观这些不足,或许恰恰正是我的优势。
所谓骄兵必败。我要尽量让他们忽视我,把我当作草芥一般的存在,只要一有机会,我就要出手。虽然这个计划理论上可行,但是要付诸实施,需要很大的耐心和演技。我不求能够怎么样,只求能干掉一个,哪怕不是火局也行。
想到这里,我站起身来,冷冷地看了一眼火局,说道,我说老火,你这招可真阴险。三十六计没少看吧,这反间计用得都出神入化了。我还真佩服你,知道用我来牵制文雀,恐怕换了另外一个人,都不会傻到相信的鬼话。
火局听完哈哈大笑说:“哪里哪里,小简同志过誉了。要说蠢,你还算小蠢,你舅舅龙清潭才是大蠢。我跟了他十几年,他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来。跟你说个题外话,你知道什么叫‘狼顾相’吗?”
我摇摇头,说不知道。
火局哦了一声说:“这也难怪。‘狼顾相’就是回头时,脑袋能完全转过来,就像狼回头一样,所以相面学中称这种人为狼顾相。凡是有狼顾相者,天性狡诈,出手狠毒,生人勿进。三国时候的司马懿,就是这种人。”
说着,他马上背过身去,脑袋慢慢地往后转,一度一度,直到180度。当他的脸出现在背部的瞬间,我突然感觉这个场景有点令人发毛。但是我很快安定心神,现在不是做胆小鬼的时候,就算他是大罗金仙,老子也吃定他了。
我向后退了几步说,拍了拍手说,老火你这可算是独门秘籍了吧。怎么没想想进个杂技团什么的,不必在这费尽心机要好得多?
火局的头不动,身子慢慢转过来,说道:“小简同志这是哪的话?我要是离开了,你舅舅就没了左膀右臂,那样他能干什么呢?十几年来,他一直拿我当作最为可靠的亲信,如果不是文雀带头闯进了盗王墓,也就没有如今的大费周章。”
我又退了几步,余光已经能够看到地上的枪。那是昨天我和文雀搏斗之时甩出去的,文雀没有用那把枪打我,而我现在要用这把枪为他报仇。枪应该怎么开呢?我不知道。但我先要把枪弄到手。
于是我说道,成者王侯败者寇,如今你赢了,我和小舅舅两个人都栽在你的手里。你说这是因为你太厉害了,还是我们家人太蠢了了呢?
火局看了看地上的林局,又看了看身后的方处,说道:“这个世界上的蠢人多的是。这位林局老同事,做什么事从来都是一丝不苟,整天冷着脸好像家里死了人一样,你怎么也没看出来我的身份呢?”
林局挣扎着坐起身子,往火局身上吐了一口吐沫,睥睨着看他说:“火思韦,你别得意,这一次我们栽了,就算你杀了我们所有人,你也没法全身而退。你已经穷途末路了。”
火局听完之后哈哈大笑,原地踱步说道:“我为什么要杀你们。一个是总局秘书处秘书长的外甥,一个是总局的分局长,这样的身份我要好好利用还来不及,怎么会杀你们呢?老林啊,你还是年轻时候的性格,太冲动,虽然有一双丹凤眼,可是你不是关云长。”
林局虽然受到侮辱,但是却不生气,他冷冷地看着火局,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们这些亡命徒和叛徒,可别得意得太早了!”
他虽然说话有气势,但是对于整个局势却任何帮助。火局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老林,不是我吹嘘,你们这一路货色,就是一百个绑在一起,也不是我的对手。我真正害怕的,就是那个未曾谋面的文雀。他如今已死,我还有什么怕的呢?”
林局再也不说话。火局话外的意思很明显,文雀虽然是我亲手杀死的,但是这里诸多人员在此之前也对文雀是内奸的事情深信不疑,说起来,也算是害死文雀的帮凶。一提到文雀,我的心里就咯噔一下,我不能再等了,我要马上行动。
这么想着,我马上从地上捡起手枪,对准火局的胸膛。我的动作虽然很快,但是经过多年军事训练的雇佣兵更快,我的枪口刚一对准火局,为首的那个黑墨镜马上掏出了腰间的手枪,虽然步骤繁琐,但是还是比我快了半秒。
就在他扣动扳机的时候,火局突然将他的手臂向上一推,枪口就高了三寸,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过,子弹呼啸着顺着我的头发飞了过去。我虽然受惊不小,但是已经不在乎了,瞄准火局,也扣动了扳机。
我不知道开枪有什么学问和诀窍,当然也不知道枪械发动前要做好什么准备。我只是想开枪,盼望着子弹呼啸而出,击穿火局的胸膛。
枪果然响了,子弹也打在他的胸膛上,我能听见那种棉衣破裂的声音。但是火局并没有倒下去。
枪响之后,上边的人就已经各自找了隐藏位置,只有火局一个人高高地站在外边。我借着枪声的声势,急速跑到离他最近的位置,对准他的狂开数枪,其中有一发肯定是命中的,但是,火局依然站在悬崖边上。
我开始意识到这把枪有些不对,但是至于哪里不对,我这个外行人是说不出来的。
就在这时,火局从外衣上抠下来一个弹头,向我抛了下来,这个弹头掉在地上,弹得很高。我心里一沉,马上意识到,这特么可能就是橡皮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