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舒见到这伙强人说话间就要进来,不想生事,便要寻地方躲避,但是破庙内本就是斗室,哪有地方可藏?还未等他想好,这群盗贼早已鱼贯而入,正和段舒撞个满怀,这一彪人马没想到破庙内有人,尽皆大惊,各执兵器便要杀人。
段舒知道不出手是不行了,静下心来打量盗贼一眼,便知道站在最后面的独眼龙是头子,当先就定下了擒贼先擒王的策略,施展平生手段,身子微蹲,双足发力,一跃而且,约有丈余,盘着破庙顶棚的烂木头一甩,整个人便如离弦之箭,越过众人头顶,直取独眼龙。
那独眼龙躲闪不及,被段舒一脚踹翻在地,还没等起身,已经被段舒夺了腰刀,架在脖子之上。段舒这一系列动作兔起鹘落,都在霎时之间完成,众人都看得愣住了,惊为天人,没人再敢上前。
独眼龙身子遇见高人,众人都不是对手,慌忙下拜。其余喽啰见状,也都伏地叩头。段舒收了刀,便问他们是什么人。独眼龙说,他本是燕国上谷郡郡的一名军校,姓辛名平从军多年,颇有战功,但因为和军中谋士不合,所以一直难以升迁。
此番辛平跟随督军向东剿灭山戎残部,斩敌六十,大胜而回,本以为能借此功勋加官进爵,可那谋士又跳出来横加阻挠。辛平心中愤懑,喝了一回酒,趁着酒劲便提刀要杀谋士,但中途被人告密,谋士备下弓箭手,一箭正中他左眼。
辛平负伤逃跑,一夜连行百余里,入了辽东郡才敢停下,伤愈后,纠结了一些流氓地痞,就此他落草为寇,站住岳王山称王。这次是因为山上粮草用尽,又不敢侵州掠县,只好打定了山下石冢的注意。
段舒见他说得真诚,经历又和自己相似,便让众人起身,也说起自己怀才不遇,备受排挤的往事。辛平听完之后,便觉得惺惺相惜,想拉拢段舒入伙。段舒虽然人生失意,但还不至于落草为寇,便没有允诺。
辛平知道段舒是胸怀大志的人,眼珠一转,抽出刀来,将手下喽啰尽皆砍杀干净。段舒见状大惊,忙问其故。辛平再跪地说,我知道你是不愿落草,这个草寇我也不当了,只要能跟随你就行。
段舒责问他为什么杀人。辛平说,他们都是地痞无赖,不知大义,我们都是重犯,如果有人贪图富贵去报官,我们哪里还有活路?所以我必须杀了他们,现在就剩下你我二人,获取或留,都听你的意思。
段舒沉思良久,拿不定主意。
辛平又说,阁下是天下大才,连连投靠四公子而不得志,是他们眼拙。如今孤身一人,正好可以效仿他们,广收门客,做战国第五名公子,这不也是很好吗?再说燕国这个地方,地小民寡,最有才干的人,也比不上你,正是创业的好地方。
段舒深为所动,便收留了辛平。两人商议如何招揽门客,段舒心知要作这番事业,必须有三样事。其一,须有天下皆知的威名,其二,须有富可敌国的财力,其三,须有富贵显赫的世家。这威名可以缓获,世家背景也投靠明主,只是手头没钱,此为第一难事。
辛平听完大笑说,门口便放着一处富贵,我二人何不收为己用,当作本钱?段舒忙问这处富贵是什么。辛平指了指石冢说,我听闻这是精卫的坟冢。精卫本是神农的女儿,因为追赶太阳淹死在渤海里,魂魄化作精卫鸟,肉身被岳王葬在辽东,想必这就是她的坟茔。
段舒也说,我也听过这个故事。神农最为疼爱这个女儿,所以才派大臣岳王前去辽东料理女儿后事,难怪这里叫做岳王山,看来这是精卫的石冢没错了。既然是神农的爱女,墓中陪葬之物必然价值不菲,我们正好借来用用。
商议已毕,二人顾不得大雨滂沱,连忙拿起工具挖开了精卫石冢。不过让他们失望的是,打开石棺之后,里边的尸首早已化作土灰,只有几个陶罐,还因为雨水打湿,失去了上边的油彩。
二人心下大失所望,突然雷声大作,一道霹雳降下,正好打在石棺之内,将两人吓得不清。等周围平静下来,二人仗着胆子再往里面看得时候,破衣烂衫之下,居然有莹莹绿光闪耀,段舒拨开杂物一看,竟然是一块玉璧。
这玉璧通体青绿,约有巴掌大小,略呈扇形,拿到手上竟然是温热的。两人请知道此物肯定价值不菲,心下大喜,但此时雨势更大,辛平身上又出汗,不禁着凉,打了一个喷嚏,便叹气说,要是雨停了就好了。
话还没说完,段舒只觉得玉璧突然像是刚出锅的山芋,烫手无比,瞬间就仍在地下。玉璧闪了几闪,便失去光辉。二人见状,以为摔坏了宝玉,忙俯身去看。就在此时,空中倾盆大雨忽然止住,阴云四散,露出皎皎白月来。
二人心下大惊,知道比玉璧是为神物,是个能心想事成的宝贝,便慌忙下跪,对着精卫石冢三拜九叩。段舒喜极而泣说,本以为挖坟掘墓有损天理,那一道惊雷是天降惩罚,没想到老天可怜我,赐我无上至宝,如果我有出头之日,必然回来重修精卫石冢祠堂。
自从得了神壁,段舒将其取名为“神农璧”,每日早晚供奉叩头。久而久之,两人知道神农璧虽然能让人心想事成,但并不是每次许愿都能成功,必须是每逢月圆前夜,方可奏效。段舒便利用神璧,尽收燕地之财,又散尽千金,招揽门客几百人,自称“公子如意”,大有效仿战国四公子的样子。
后来,段舒在燕国找了匠人,将神农璧雕琢称如意模样,以便随身携带,时间长了,人们都知道辽东有个如意公子,博学多才,技能通神,而且礼贤下士,仗义疏财,大有孟尝君的遗风。
段舒听见这样的说法很不高兴,便暗中找人毒打了传留言的人一顿,并让他散步如意公子远胜于孟尝君的说法。那人出于无奈,只得含泪答应。
此时正值燕武成王执政期间,武成王的大公主叫做娴姬,生有倾国倾城之美貌,武成王甚爱之。但公主娴姬自从十六岁后,便得了一种怪病。一旦季节交替,娴姬身上的皮肤便要成片成片地脱落,露出里边血肉,三月之内尚不能自行愈合,并且病处奇痒难忍。
武成王看着公主一个美人坯子变成大花脸,且要忍受奇痒煎熬,心中焦急,便征天下医师,如果有能治愈此顽疾着,赏千金,封地一百里。悬赏令发出后,天下医生尽皆来投,但都是无终而果。
武成王不甘心,便再次架加赏赐为,赏万金,封地四百里,若是真能医好怪病,便将公主娴姬与他。辛平与段舒二人听说之后,便带着玉如意到燕王宫殿觐见,武成王知道段舒的大名,听说他来,亲自接见,以宾客之礼相待。
段舒却不急着看病,撇下了辛平,与武成王宴饮与密室中。武成王不知其意为何,心中焦急,连连督促他快些看病。段舒说公主的病我也听说了,对我来说不算大病,眨眼间便能治愈,只是需要一方药引,不知能不能求。
武成王忙问什么药引。段舒答道,娴姬公主的病是因为有蛇妖窥视,所以才会蜕皮。如果找到了属蛇人的眼球做药引,必然药到病除。武成王便说,这有何难,天下属蛇的奴隶多得是,随便找一个就行了。
段舒说,不可。我想窥视公主的蛇妖,一定是独目,必须要用瞎了一只眼的人的另一只好眼才能事半功倍。武成王听完面露难色说,属蛇人好找,独目人也好找,但这两者合一的,却是不好找。
段舒起身下拜道,我手下正好有这样一个人,他叫辛平。我知道娴姬公主的病是大事,甘愿把这个人奉献出来,以表明我对燕国的赤诚。武成王忙扶起段舒说,先生这是大义灭亲之举,那这个人是奴隶吗?
段舒答道不是奴隶,但是其行径品德,比奴隶更卑贱。于是,便将辛平杀人未遂,作了逃兵的事情说了出来。武成王听完大怒,即刻差人杀掉了辛平,取出了他的眼珠。
除了辛平,段舒心下大畅。当夜正好是七月十四,他于是去宫里给娴姬公主看病。自此调养月余,娴姬公主果然顽症渐愈,一年之后,昔日落雁之容再次呈现。经历了几番季节更替,也未再犯,此脱皮怪疾便完全好了。
武成王大喜,依照往日若言均以兑现。赏赐段舒一万金,封地四百里,加封辽东侯,并将公主娴姬嫁给他为妻,被称为如意驸马。段舒一步登天,功成名就,又有美人为妻,心下大喜。
新婚之夜,公主娴姬凝视段舒说,我能有今日都是郎君所赐,再生之恩,日后必然重报。但自从见了郎君之后,心中一直有一事不明,今夜洞房花烛,正好相问。段舒知道娴姬身份显赫,恭敬答道请问。
娴姬说,我初次见到郎君之时,见你鬓角有白丝,私以为年近不惑。二次见你,因为灯影不定,见你额头有细纹,私以为你年过而立。而如今看你,明眸皓齿,青丝丰颊,颇有血气之色,又像是刚即弱冠。不知夫君年龄几何,故此心中疑惑。
段舒听娴姬说完,自己心中也觉得奇怪,心想自被舞阳侯收为义子,距今已经四十几年,若算起来,自己早已经五十多岁,因为多年未娶,家中并无女人,也就没有铜镜自视,早就忘了自己的模样了。
如今娴姬这么说,那必是有原因。于是,他向娴姬借了铜镜,相看之下,不觉大惊失色。镜中之人,哪里是年近知天命之状?真如娴姬所说,明眸皓齿,青丝丰颊,却是十几岁少年模样,比娴姬看起来还要年轻。
段舒心中深恐,如此说来,这么多年自己没有衰老,反而年轻了,这到底是福是祸,暂时说不清楚。但是要持续下去,自己岂不是要返老还童,变成牙牙学语的孩童?他想到此处,低头看了看腰间的如意,不觉遍体生寒。